说话之人正是湖州县的父母官。
——朱县令是也。
易茗雪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
而更让她意外的是,朱县令的车驾后面还跟着一行人。
那些人或多人同乘,或各自骑马,甚至还有用小轿抬着来的。
陆陆续续跟了好长一串。
其中,一驾马车里超负荷搭乘了十几个人。
是西南地区有头有脸的粮商。
因那车厢中实在太过拥挤,那车主不禁抱怨道。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儿?自己家又不是没车没马,怎么都来同我挤。”
那几个死皮赖脸蹭到车的老板一抹额上密汗。
无奈道,“你以为我们想呀?还不是湖州县最近在修路,我们自己的车驾过不来。”
“那你们过了两县交界后,再自己租个车不行吗?”车主白眼翻上了天。
角落里,一个稍年轻的挪了挪自己的屁股,讽笑道。
“我猜呀,他们原本根本没打算来。这不听说朱县令都来了,这才火急火燎的赶过来。这着急忙慌的,一时上哪儿租车去?!”
年轻的粮商一语道破真相,搞得这一车有头有脸的掌柜都颇为尴尬。
有人忍不住反击他,“你还说我们,你自己不也一样?”
那年轻粮商轻哼了一声,“我和你们可不同,我那是路途遥远,抵达的时候就已经晚了。自己的马匹因连跑数日,早已体力不支,这才不得已搭了个便车。”
一车人,你一言我一语。
将本就拥挤的车厢吵得愈发狭小。
那车主人又一连翻了好几个白眼,没办法,他只得催促车夫加快些。
他真是一刻钟也不想和这群大男人同挤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了。
车厢内的动静自然也没逃过易茗雪的耳朵。
而就在她侧耳聆听的这段时间里,朱县令的行程官已经先行抵达。
朱县令难得出巡,自然派头十足。
人还未到,声音先致。
“朱县令到——”
随着一声响亮的吆喝,已经入座的诸位粮商部都站起身来。
众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和不解之色。
“怎么回事?朱县令怎么来了?”
“莫非是茗记请的?易大东家竟有这么大的面子?”
“可咱们这是粮商宴会,朱县令来干什么?”
“……”
事实上,与众粮商一样闹不明白的,还有易茗雪本人。
虽然她和朱县令打过几次交代,但都是关于修路的事。
今天这场宴会,是茗记的私事儿。
朱县令为何会不请自来?
虽然也是一头雾水,但易茗雪还是率人迎接了出去。
别看朱县令平常懒于政绩,但在外头、在百姓面前,他的样子还是摆得很足。
一下马车,就见外头乌泱泱跪了一地。
忙笑眯眯的命众人起身。
见易茗雪迎上前来,更是笑得一脸和蔼。
“茗雪呀,没错过你的宴会开席吧。”
一听朱县令对自己的称呼,易茗雪心里就是一咯噔。
怎么回事?他俩好像没这么熟吧。
但她也知道,这种场合朱县令主动示好,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于是,顺势也给演上了。
“没有没有,正等您呢。”
朱县令的小眼睛扫过坝上稀稀朗朗的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即正色道,“我虽迟了片刻,但给你带了不少人来。”
此时,那些闻风而至的粮商也都下了马车,疾步跑上前来。
听见朱县令发话,立刻接住话茬道。
“真是抱歉,易大东家。咱们路上走岔了道,这才给耽搁了!”
“是呀,是呀,还请易老板莫要怪罪。”
“……”
这些老油条基本都是话里有话,易茗雪又哪里听不出来。
当即勾唇一笑,很给面子道:“无妨,正等诸位呢。”
叶东梁适时走上前来,引后来的这些粮商们入了座。
易茗雪陪着朱县令和常师爷来到坝子中央。
“朱大人,您请上座。”
茗记的伙计又给常师爷搬来张椅子,安排在朱大人左侧的次席。
易茗雪则顺势坐到了他的右侧。
等到所有人都入座后,易茗雪这才招了招手。
“开宴吧!”
一旁早已等候多时的伙计一声高呼。
“开——宴——”
只见一群村妇穿戴整齐,排成一列向大家走来。
她们的臂弯里都挽着一只竹篮,里头盛放着今日宴会的主食。
一碗香喷喷的新米饭,一盏清茶以及一碟果脯。
餐食可谓是极其简单。
村妇们离场后,就听罗平村的刘村长一声令下。
早已经等候多时的村民们,纷纷提起镰刀开始下田收割。
与此同时,易茗雪也站起了身来。
“今日邀请诸位前来,一是想让大家认识一下茗记,二来也是有一件大事要与诸位相商。”
刚端起茶碗的粮商们,一口凉茶还没下肚,就迎来了易茗雪今日这场宴会的主题。
“据我所知,目前咱们西南的粮米生意,主要被以常熟米庄为首的商会成员所把持。”
“今天来的诸位呢,有些是商会成员,也有些是被他们排挤在外的小粮商。”
“无论您是不是商会成员,想来对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略有耳闻的。严世忠严会长,因为掌握了隔壁县的几千亩耕田而一家独大,不断排挤和打压其他同行。甚至,还使用卑劣手段,阻止一些同僚从我茗记米庄进货。这些事儿,想必诸位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
易茗雪的声音很有力量,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清晰传到了在场众人的耳边。
尤其是在她的灵田升级之后,那种力量感就愈发的明显,仿佛能直接击穿人的魂魄一般。
“过去他严世忠仗着手上有粮食,可以一家独大。但今天,诸位也看到了。我的耕地或许不如他广,但我的单亩产量远高于他常熟米庄。”
说着,就有伙计举着一个托盘上前。
那托盘里,放着一株刚刚从田里送上来的稻穗。
长长的稻梗上密密麻麻的结了七八层的谷子,并且每一颗谷子都结实饱满、又圆又胖。
在场的粮商们,有的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去看易茗雪的水稻。
不由的当场就惊呼出声。
“这水稻,生得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