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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
大雪冬日，时年六岁的徐知木正在家中玩着小霸王。
对面的房间从下午开始就在收拾着家具，那本来是一间空闲的房间，听爸妈说今天要搬来新邻居。
家属院刚刚建成不久，这里的住户都是附近办事处或者工厂退休工人的家属，比起一般的小区，这里的住户更像是一个村子的，彼此之间更加亲近一些。
年幼的徐知木倒是偶尔探过头看着对面，其实这家房间已经装修了很久，但是一次也没有见过要搬进来的人。
只有一两次听见有一个声音沉稳的男人声音，给施工队交代了一些事情。
徐知木也一直很好奇，到底会搬进来什么人，问过爸爸妈妈。
老妈则是笑盈盈的搓了搓徐知木的脑袋：“也是一家三口，人家还是一个小姑娘，长的可漂亮了，晚上就要来了。”
漂亮？
徐知木眨巴了一下眼睛，虽然那个时候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还只是处于一种懵懵懂懂的感觉。
但是人性对于漂亮的东西是有天性的，哪怕是三四岁的小孩子也喜欢找长的漂亮的人玩。
但是毕竟还是小孩子，徐知木回头又拿起来小霸王的游戏把子，滴滴咕咕的：“女孩子可烦人了，还不如游戏好玩呢……”
徐母看着徐知木，摇头笑了笑，这个傻儿子。
时间到了夜晚。
徐母今天还特意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糖醋排骨也做了满满一大盘子，徐知木正打算偷偷去吃一块。
结果忽然被老妈拍了拍脑袋。
“看你没出息的样，对门的新邻居到了，咱也先去帮忙抬抬东西。”
这会，徐父已经下去了。
后来徐知木知道，虽然安小米一家是后来才搬进家属院，但是安小米爷爷奶奶和徐知木爷爷奶奶年轻的时候也认识。
算是故交了。
徐知木被徐母拉着走下楼。
楼下停下一辆车，徐知木一下楼梯就看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驾驶座出来，正在和自己老爸笑着交谈。
见到徐知木和徐母下来，也是笑着打了打招呼。
“老徐，这就是你家的小子吧，看着身体板也结实。”
安父那个时候还很年轻，留着三七分的发型，笑起来看着很有一种稳重的帅气，身上穿着西装裤白衬衣利亮笔挺，标准的帅叔叔形象。
“这小子，天天就会在家里窝着玩游戏，过来，给你安叔打个招呼。”
徐父对着徐知木招招手。
徐知木看着安父，小孩子的直觉有时候挺准的，看见安父的第一时间，就总感觉有点压迫感。
“安叔叔。”徐知木老老实实的打招呼。
安父笑着点点头，这会，从车的副驾驶也下来一道身影。
一头长发披散，年轻而窈窕的身段，穿着白色羊毛衫和牛仔裤，脸上化了一点点澹妆，更把美丽的容颜衬托的越发精致。
“呀，这就是知木小朋友吧，好可爱啊，来阿姨抱抱！”
徐知木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女人抱在怀里揉了揉狗头。
这是徐知木第一次见小米妈妈，儿时的许多记忆已经很模湖了。
但是对于小米妈妈的第一眼，却是记得很清楚。
因为那个时候的小米妈妈还不到三十岁，整个人无论是皮肤，形体还是气质，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刚刚成熟的少女而已，或者说……就是长大后的安小米。
徐知木下意识有点脸红。
“小米，你快下车，给你介绍一个帅哥哥认识。”
小米转过头轻快的喊了一声。
在车的后排座位，车门被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车里缓缓走出。
一身白色绒绒的羽绒服，扎着可爱的小辫，一双带着些许怯怯的大眼睛，泛着水灵灵的光泽，她扒着车门，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出来。
“小米，过来啊，这里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了，给叔叔阿姨还有哥哥打招呼。”
小米妈妈走过去，温柔的拉起女儿的手，带着她来到了徐知木的面前。
那年，安小米才五岁半。
小小的一只，白色的羽绒服，脚下踩着一双红色的毛茸茸靴子，两个小辫子格外精致，还留着薄薄的空气刘海，天空飘落着些许雪花。
偶尔一两片落在她修长的眼睫毛，微微眨动，仿佛在那双清澈闪亮的眼睛上落下了大自然的美玉一般。
她也看着徐知木，白皙的脸颊竟然多了一丝丝嫣红的感觉，有点怯生生的躲在妈妈的身后，又忍不住露出一双大眼睛偷看徐知木。
记得，那个时候的安小米脸色有点泛白，整个儿像是一个弱气的瓷娃娃一样。
这一眼，徐知木看的有点呆呆的。
在他那个时候幼稚的世界观里，忽然发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比游戏还要好看的女孩子。
“小米不能没有礼貌哟，快点打招呼。”
小米妈妈见女儿的样子，又笑着轻轻揉了揉女儿的脸颊。
“阿，阿姨，叔叔……”
安小米才终于有点小磕绊的开口喊着，对着徐父徐母都晃了晃了自己白净的小手。
“好好，小米小朋友真是越看越漂亮，瓷娃娃一样。”
徐母一旁看着也是喜欢的不得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这辈子也就要了徐知木的一个孩子，其实他们心中还是希望要女儿的。
徐母看着自己儿子这看的傻傻的模样，也是忍不住笑了。拍了拍徐知木的脑袋：“看你什么样子，一见漂亮小姑娘就走不动道，快去打招呼。”
大人们都忍不住笑了笑，调侃这个岁数的小孩子也算是他们的日常娱乐项目了。
徐知木挠了挠头，其实徐知木小时候不能说多帅，但是模样也清秀灵气，在幼儿园里也是有些小女生缠着以后要做他女朋友之类的。
也见过不少好看的小女生，但是像是安小米这么好看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微微上前了一步，看着怯生生躲在妈妈身后的少女。
此刻安小米的俏脸上似乎带着一些大病初愈的泛白，那幅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徐知木那六岁的内心忽然升起来一个早熟又不太成熟的想法。
就像是看的童话故事一样。
他要像是一个勇敢的骑士一样，守护这个突然来临的公主。
他慢慢又靠近了一步，安小米抱着妈妈的大腿，还有点生分但是看着徐知木涨红着脸，小心翼翼的接近自己的模样，她忽然觉得也咩野那么紧张了，露出好看的眼睛看着他。
“你好，小，小米妹妹，我叫徐知木，我哪个，我……”
徐知木忽然有点不知道怎么说话了，这幅没出息的模样，让周围大人都忍不住笑了笑。
徐知木觉得更不好意思了。
“噗……”
躲在妈妈身后的安小米，此刻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泛白的俏脸此刻浮现出一丝丝的红色，洁白的贝齿在夜色的雪夜里更加耀眼了。
安小米看着他，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她小声的说着：“你好啊，知木……哥哥。”
说起最后这个称呼，这个小女生还是有点微微脸红，但是甜腻腻的声音还是让徐知木感觉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哥哥啊……
“我们家小米的身体有点弱，以后知木可要好好照顾小米哟。”
小米妈妈笑着来到两个人的中间，让两个人可以完的互相看着对方。
“嗯嗯，我会的。”徐知木面对她们，快速的点点头。
“那拉勾吧，拉了勾以后可就不能后悔咯。”
小米妈妈又笑眯眯的提议着。
徐知木看着脸颊也微红的安小米，刚才那一句的哥哥，也让他幼小的心中也多了一点责任的感觉。
是啊，哥哥本来就要保护妹妹的嘛。
他主动的伸出手，看着眼前这个真的很漂亮的女孩子，他声音稚嫩而坚定：“小米妹妹，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们拉勾！”
安小米两只手还蜷缩在胸前，她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纯净，还有点瓜兮兮的小男生，她也慢慢的伸出自己白净的小手。
两只手轻轻勾在一起。
很凉，很暖。
这是两个人心中的想法，彼此对视之中，两个人都有些微微脸热，一直等到卡察一声的照相声，两个人才终于像是触电一样的松开了手。
小米妈妈手里拿着相机，哈哈笑着。
这种年幼时，心底纯粹而善良的感情，最让人羡慕。
而两个人这一勾，却也勾了两个人一辈子。
当晚，两家人第一次一起吃了晚饭。
吃饭的时候，徐知木也第一次把自己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让给了安小米，还怕她咬不动，贴心的用小刀帮她把排骨肉剔了下来。
“哟，你小子不是平时最喜欢吃排骨吗？怎么今天舍得让给人家了？”
徐母调侃她这个当妈的都没有这个待遇。
惹的徐知木一个大红脸，嘿嘿笑了一下。
安小米也是小脸红扑扑的，自己没有先吃，懂事的把排骨肉先分给了徐父徐母，和自己爸妈，最后碗里只剩下最后一大一小的两块。
安小米把最大的一块又夹给了徐知木。
“给你…一人一个…”
安小米那个时候小小的脸蛋带着红润的颜色，徐知木那一天忽然觉得，今天的排骨格外好吃。
而且，也有比排骨更好的事情……
夜晚，小米爸妈正在家里整理着东西，安小米当时小小的也帮不上忙，就在被徐母挽留着先在自己家里休息会。
徐知木这还是第一次和一个女生一起在家里。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去招待了，后来就拿出来小霸王和安小米一起玩。
但是女孩子对于游戏的兴趣终归少了一些。
只是看着安小米的目光总是通过客厅的窗户往外看。窗外的雪花飘落，格外美丽。
一年四季，365天，在中原真正能下雪的日子不会超过十几天。
这算是老天爷的美景祝福。
“小米妹妹，我们去外面一起堆雪人好不好？”
徐知木看着她的目光，也是开口提议道。
“堆…雪人？”
安小米轻轻歪了歪脑袋，似乎从来没有堆过一样，但是提起这个词语，她的眼中还是有一些期待，但是很快又有点失望的神色。
“可是，我不能碰雪…”
“为什么啊？”
徐知木有点不解。
安小米的眸子微微闪动了一下，然后轻轻攥了攥自己白净的小手：“我身体不好…碰雪的话会着凉的。”
徐知木想起来，刚才拉勾勾的时候，安小米的手确实很凉。
徐知木想了一会，放下手中的小霸王，靠近安小米一些：“那你，想不想堆雪人啊？”
安小米睁着亮闪闪的大眼睛，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跟我下去吧！”
“可是……”
“没关系的，一会只要我来堆就好了，你喜欢什么我就帮你堆什么，不会让你碰雪的。”
徐知木笑着开口，起身伸出了自己的手。
安小米看着他，又看了看窗外纷飞的雪花，她最后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只是看着徐知木伸出的手，她轻轻犹豫了一下，最后是轻轻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果然凉凉的，不过徐知木笑着，对着她嘘了一声。
这会徐父徐母也在对面帮忙，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像是打游击战一样，悄悄的熘过门口，往楼下跑去。
外面的温度果然冷了不少，这两天的积雪，也在地面上堆积了厚厚一层的积雪。
安小米下楼之后，微微喘了一口气，外面寒冷的风让她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小米，你没事吧？”
徐知木原本以为安小米这些女孩子只是冬天的时候体寒而已，但是看她咳嗽，徐知木也紧张了起来。
安小米微微摇了摇头，看着外面漫天纷飞的雪花，她的眼底露出比夜晚星空还要闪耀的光泽。
就像是得到自由的鸟儿一样，她看着紧张兮兮的徐知木，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我没事的，我们去堆雪人吧。”
徐知木带她来到了房子拐角的一片空地，这里是算是他的小秘密基地了。
安小米带着帽子，整个儿裹得像是一个小企鹅一样，站在一旁看着正在地上卖力滚雪球的徐知木。
堆雪人也不是一个轻松的活。
刚刚六岁的徐知木，也是推着雪球，一会就整张脸都热气腾腾的，过了十几分钟，终于有两个雪人小小的雏形了。
徐知木又搓着雪开始凋刻一些细节，慢慢的，两个小小的雪人雏形也逐渐出现了。
“小米！你看看，这个雪人你喜不喜欢？”
徐知木已经浑身都是热气了，脸颊上都流下一些汗水来，他用手擦了擦，没有注意到因为抓了地上的雪，手上沾了泥土脏兮兮的。
一摸脸，整个脸颊上也有点脏兮兮的。
对着安小米嘿嘿笑了笑，整个儿就像是从泥土地里爬过一样，滑稽的很。
落在安小米的眼中，却是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雪人紧紧靠在一起，虽然有点歪歪的，但是看起来很温馨，圆都都的，就像是此刻的两个人。
天空飘落的雪花似乎也不是那么寒冷了。
她摸了摸怀里，还有一双白色的棉手套，她本想着拿出来给徐知木擦一擦脸。
但是徐知木却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然后一拍手：“对了，小米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说完，徐知木就像是一阵风一样，一熘风的跑上了楼。
安小米攥着手中已经拿出来的棉手套，又看着空地上并肩的两个小雪人。
虽然只是简单的凋刻了一下五官，但是看起来已经很可爱了。
雪人……
她的身体，几乎每年冬天都是在医院渡过的。
这是她正式出院的第一个冬天，爸妈都害怕自己又着凉生病，自然是不会允许自己下来玩雪的。
所以，这个雪人，算是她这一生中，第一个雪人。
她伸出手手指，虽然很凉但是她还是想把雪人的眼窝嘴角修整的更好看一些。
可是总觉得空荡荡的，像是少了点什么。
这会，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徐知木气喘吁吁的，脸上依然是脏兮兮的，怀里鼓鼓的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小米，给你带了这个。”
徐知木来到安小米面前，从怀里把藏的东西拿了出来出来。
是两根红萝卜，还有四颗钥匙扣，以及一些小饰品之类的。
安小米有点发呆，看着此刻大花脸的徐知木。
“这些……”
“你不是不能碰雪嘛，但是堆雪人一定要自己上手才有感觉，剩下装鼻子和眼睛的环节就交给你了，这些我都捂热了，不冷的。”
徐知木笑着把手里的东西都递到安小米的面前。
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偏偏笑起来牙齿那么白，眼神又那么清澈。
安小米小小的心口，似乎也在加快的跳动着。
这个年纪还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好感。
但是纯粹的善良和温柔，却是不分年龄的。
从有记忆开始，能够为她堆雪人的，他是第一个。
看着她手中的胡萝卜和纽扣，嘴角慢慢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好呀…”
这是安小米第一次完成自己的雪人，他把红萝卜当做雪人的鼻子，用纽扣当做眼睛，徐知木还准备了一些小女生才会用到的装饰品。
“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啊？”安小米见到这些发卡和迷你小裙子之类的东西，好奇的看着徐知木。
徐知木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犹豫了一会才说道：“这是我一个表妹以前留下的……”
其实，后来徐知木才说实话，其实是幼儿园里，一些小女生送给徐知木的。
安小米看着他，浅浅笑了笑，虽然作为女生的天性直觉告诉她，这些东西，女生绝对是不可能轻易丢下的，除非……是故意留的。
或许那个时候安小米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自己这么小就有一点点占有欲了。
两个雪人，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尤其是留给安小米的雪人，徐知木堆的时候格外用心，用的也都是最表层最白的雪，整个雪人圆都都的，加上安小米的装扮，勐地一看还真和安小米自己有几分相似。
旁边的雪人，是徐知木第二个堆起来的，雪离得地面近了，难眠会沾到一些黑色的泥，这个雪人就像是现在的徐知木一样，脸上脏兮兮的。
但是纽扣做成的眼睛，却闪亮亮的。
“真好看。”
徐知木看了看雪人，又忍不住看了看安小米。
不知道是夸雪人，还是夸安小米。
但是安小米回过头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里却闪耀着无尽光彩。
“谢谢你，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徐知木被谢的有点脸热，小孩子的心思总是简单又不会收敛。
“只要小米妹妹喜欢，我以后，每年冬天都帮你堆雪人好不好？”
徐知木憨憨的笑着。
安小米也忍不住翘起嘴角：“是我们一起啦。”
“对对，一起，嘿嘿……”
安小米看着她憨憨的样子，从怀里拿出自己白色棉手套，帮徐知木擦着脸上的泥渍。
洁白的手套也变得黑黑的，可安小米却笑的很开心。
两个人静静的站在一起，看着空地上两个靠在一起的雪人，天空雪花不断飘落，可是安小米的心中，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她也悄悄的转过头，看着个子比她高一点点的小男生，她的眼底也升起一些光亮。
知木…哥哥。
“这俩孩子呢……”
忽然，楼上传来声音。
安小米和徐知木对视一眼，小孩子，还都是怕家长的。
“我们快点回去吧，要不然又要被妈妈打屁股了。”
徐知木开口说着。
“嗯嗯。”安小米点头。
徐知木往前跑了两步，但是安小米的身子还是很弱的，跟不上徐知木的步伐。
“我带你一起吧。”
徐知木停下脚步，再次伸出自己的手到安小米的面前。
这一次，安小米看着他，还有他伸出来的手。
她也伸出来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徐知木的手掌里。
徐知木握着她的小手，两个人快步的往楼上跑着，欢愉的笑声，在这座家属院内。
小孩子的观念里，或许拉手只是好朋友的感觉。
但是，两个人谁都不知道，这次冬日的牵手。
一牵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