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疯狂地从天而降,顿时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了。
头顶着雨水,一身狼狈的李守樟推着自行车跑着往路边人家房檐下去躲雨,后面跟着李玉琴也推着掉了车链条的自行车。
二人躲在屋檐下避雨,李守樟跑的快,身上没有怎么淋湿,他正在抬胳膊擦脸。
李玉琴身上的棉衣湿了一半,雨水直接从头顶滴答滴答地落下来,脚上的棉鞋里也全湿透了,两只脚冰凉冰凉的。
“守樟,咋办?雨下了这么大怎么回去呀?我的车坏了。”
“玉琴,等雨下小了咱们再回去吧!”
“只能这样子喽!守樟,你看这雨下的多大啊,能停吗?哎,我就不该来这找你的。”
天黑压压一片漆黑,大雨哗哗地下着,大风呼呼啦啦地刮着,吹得李玉琴冻的直发抖,
“守樟,我鞋子里湿透了双脚冷的让我浑身难受。”
李守樟一脸心疼的看着被冻的直打摆子的李玉琴,急得敲身后人家的大门。
他们俩身后是一栋三间砖瓦房,屋内住家停到声音来开门。
开门的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穿着蓝棉袄,齐耳短发,一米五的个子,驼着背,老太婆看门外躲雨的是一男一女的陌生赶路人,警惕的忙问:
“干嘛事?”
李守樟面带微笑客气的说道:
“老人家打扰了不好意思哈,我们兄妹俩没带雨具,浑身淋湿喽,老人家,您能不能借我们两件雨披还有干衣服鞋子,老人家,您放心,我们付钱付钱,给你五块钱,您老看行吗?”
老太婆摇摇头,说:“十块钱,没有十块钱,老婆子我不借,你们也别在我家门口,到一边去。”
“老人家,八块钱,行吗?”
老太婆一听,准备关门。
“你就给她十块钱吧,咱们早点回去呢!”
李玉琴拽了一下李守樟的后衣摆,她现在浑身难受,好像真的要感冒了,内心急得慌要回家,她催促说道。
李守樟一咬牙,心一狠,赶紧掏出来一张十块钱,递到老太婆面前。
“给您十块钱,我们俩还要喝点热水暖暖肚子。”
老太婆笑眯眯的拿着钱道:“你们进来吧,别把我地弄的都是水,供桌上有开水你们自己倒,我去找雨衣和衣服鞋子。”
老太婆驼着背走进旁边的屋里。
老太婆家的堂屋里家具乱糟糟的摆放着,屋里头的光线很暗很暗,还有一股中药味。
李玉琴跑去倒水喝,李守樟皱着眉头,一脸的嫌弃。
李玉琴说:“守樟,你喝点热水暖和暖和。”
李守樟摇头拒绝,“你喝吧!我不渴。”
老太婆手臂上挂着雨衣,怀里抱着棉衣棉裤,两只手上都拎着一双鞋子。
老太婆朝门口对面的屋子努了努嘴说道:
“给,这是你们俩要的雨衣衣服鞋子。那边是杂物间,你们去里面换吧!”
老太婆把所有物品都交给李守樟手上。
李玉琴跟李守樟二人去了杂物间换衣服。
李守樟嫌弃男士的鞋是棉鞋,他穿皮鞋穿习惯了,他的皮鞋也没有湿透,他就没有换鞋。
十几分钟后李守樟和李玉琴二人换好了衣服,他们俩的湿衣服和湿鞋子他们俩就没要了,二人披上雨衣赶忙出了老太婆的家门,骑上自行车赶紧离开了。
“咳咳咳~老婆子,你把咱死去的儿子儿媳妇的衣服鞋子给别人穿不好吧!”
西屋门口站着一个老头,杵着拐杖。
“有什么不好的,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自己愿意花钱买的,我就卖呗!我老婆子还是分人的,我打一眼看那两个人不是个好东西。老头子,你是没亲眼看到那男的抠巴巴的跟我讨价还价,那女的可大方啦,我一看那女的我就知道这女的是一个不愿自己吃苦受累的人,男的一副耍心机小人样。”
“别讨论别人了,赶紧把外人的东西拿去扔了。”
老头子说完话后杵着拐杖又回屋里头去了。
“……为啥扔掉我洗洗送把人穿,这两个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可惜了那男的皮鞋没换下来。”
……
顾家圩叶丛文家。
叶丛文和叶清婉二人洗漱完后各自回房去了。
叶清秋的房间里头,穿着自己的棉拖鞋的叶清婉把背包里金晶给她的一套棉睡衣拿出来换上了。
她脱掉棉袄棉裤只剩下秋衣秋裤然后穿上棉睡衣。
叶清婉把棉袄棉裤放在床尾处,把背包丢到床的里头然后开始铺床。
一共盖的是两床棉花絮盖被,铺的是两床旧棉胎垫被,床单是水红色牡丹花纯棉床单。
一床棉花絮被子的被套是粉白色的,另一床棉花絮被子的被套是老式大红花布的。
盖的被子的被面分为两面,上面一张被单面是带图案花色的背面布,
下面的一面是里子面被单面就是贴着身的那一面几乎是用纯白色或者纯黑色或者纯蓝色的被面。
两层被单面子的中间铺上一床棉絮就是被芯,
被面布和被芯是一般大的放到被里布的中间把四面角折好,
然后穿针引线手工缝制边边角角,四个角还要叠成三角形状然后一针一线缝制。
叶清婉看着叶清秋的棉被收拾的干净又厚实,鼻子登时发酸,眼泪汪汪。
李玉琴对叶清秋和她的区别很阴显。
叶清婉记不得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被子自己亲自动手缝,是自己上一年级的时候还是自己上幼儿园小班的时候?
她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叶清婉长这么大,快十九年了,她从来都没有感受到李玉琴这个当妈的母爱。
叶清婉擦掉眼泪,她告诉自己不要哭,反正现在知道了李玉琴不是自己的亲妈了,她发誓自己一定要找到自己的亲生妈妈。
叶清婉想着自己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也不能让自己爸爸担心,现在要是哭了被隔壁房里的爸爸叶丛文知道了怕他会担心和自责自己。
她爬上床,掀开被子坐了进被窝里,盖好被子,靠在床头,关掉了灯。
窗外,老天还在下着大雨,雨声霹雳吧啦的直响,雷声阵阵。
靠在床头的叶清婉听到爸爸叶丛文关灯的声音,她知道自己的爸爸叶丛文今晚一定不会去睡觉,他在等李玉琴回来,她也在等。
——南江镇古道静家。
古道静没能碍过今晚,一口气一出,人已经没有呼吸了。
房间里古氏哭晕过去了,梁超母亲抱着古氏坐在椅子上掐古氏人中,梁超和他父亲在堂屋里抬桌子拖地方要摆灵堂。
梁家跟古家沾点亲戚关系,梁父不忍心古氏白发人送黑发人。
“大嫂,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你让小静安安稳稳的走吧!”
年轻的时古道静还是护士的时候经常去梁家看望梁超的奶奶。
梁奶奶去世,古道静一家也来出份子也送老人家下葬的。
古道静去世,左右邻居都来古家看看古氏,劝古氏节哀顺变,然后才顶着雨回家去了。
梁父让自己的儿子梁超去镇上殡葬店订一口棺材,顺道喊抬材的人过来。
古家前门后门都开着。
古道静死了的消息一下子在南江镇传开了。
古氏的娘家姐姐和一家人带着李韶钢往古家赶来。
古丰亭的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在南江镇偏远的村子住,他们几家还不知道。
古氏被梁超妈弄醒了。
古氏捶着胸口大哭起来,梁超妈不敢看旁边床上死了的古道静,全程站在古氏的身边安慰古氏。
另一边,南江镇附近,
“守樟,我就不去你家咯,太晚了,我去孙家修车,等会赶着回村。”
“你自己回去小心点。”
二人就此分开了,李守樟骑车拐进镇上主路赶紧往家骑去。
李玉琴推着自行车上路口南边的孙家修车铺去修车。
李守樟刚骑进自家那条巷口,他就看到前方有四个人抬着一副黑色的棺材往前走,旁边跟着梁超,梁超两个手上拎着死人烧的黄纸钱。
李守樟心里头开始发慌,他有预感,猜测是不是古道静死了,他使劲蹬了几下脚踏,离的近些,停下车,双脚撑着地上结巴的问道:
“超子,你你你们抬抬抬着棺材去哪家?谁家死人啦?”
梁超闻声瞪着李守樟怒吼道:
“李守樟是你自己的媳妇儿死了,一个小时前才咽的气。你到哪儿去了?你怎么才回来?古道静有病你当丈夫的怎么不带她到大医院去看看,你自己还是医生呢?”
李守樟咬着后槽牙解释说:“我去市里边买药的。”
梁超不想跟李守樟啰嗦,不耐烦的说:
“你杵在这不回家吗?你家都炸锅了,你妈都伤心的晕过去了。”
梁超把手上的袋子挂在车龙头上。
“我还有事要去跑一趟,你跟着他们先回去吧!”
天在下雨,路上也没有路灯,梁超看不清楚李守樟脸上是什么表情,他转身快步走了。
“麻烦超子了,谢谢哈!”
李守樟才继续蹬车跟在抬棺材人的后面回到自己家。
李守樟直接骑进自家的院子内,在堂屋门口摔倒自行车,他人跑到堂屋里东张西望,然后听到自己房间里古氏嚎啕大哭的声音,还有古道静姨妈的哭声。
李守樟摘下雨帽,脸上都是雨水,眼圈红红的,现在给别人看到他还以为是泪水。
他冲进屋里跑到古道静床边一下子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媳妇儿啊你怎么狠心离开我啦!你让我以后怎么办呀?你让我跟孩子怎么办呀?我的媳妇啊我不是说让你等我回来吗?
媳妇儿啊你最后一眼最后一句遗言都没有跟我交代啊?我的媳妇儿啊!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我的媳妇儿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小钢,去,扶你爸起来。”
古道静的大姨妈叫李韶钢去他爸身边。
李韶钢死活不去床边,他害怕的躲在墙边扣石灰。
梁超妈看到李守樟跪在床边哭的是伤心欲绝然后她没忍住也跟着哭了。
古道静的大姨妈哭着走过去拉李守樟起来。
“守樟,起来,小静已经走了,你就让她安静的走吧!起来,别哭了,现在家里还指望着你做主呢!”
李守樟起身,抬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说:
“大姨,我晓得了,您老放心,我一定把小静的丧事办的风风光光的。”
古家堂屋里搭起了灵堂,中央摆放着一口黑色的棺材。
棺材头间放着一张矮桌。
矮桌的跟前放着一个火盆,半米放着一个软蒲团垫子,旁边放着两袋黄纸钱。
——顾家圩叶丛文家。
叶丛文没睡,在房里找东西,他在衣橱里头把家里的房产证找出来了还有户口簿、粮本、油本、土地证,这些证件被李玉琴收在衣橱的一个木盒子里头,上面用衣服压着。
叶清婉睡在叶清秋的床上,盖着叶清秋的被子始终睡不着,她能闻出来被子上有一股肉臭了的气味儿,虽然李玉琴给洗了上面有肥皂味但是叶清婉就是能闻出来被子上臭臭的味道来。
这个臭味是怎么来的,叶清婉心里清楚的很,她知道是叶清秋每晚喜欢偷吃东西留下来的,不讲究卫生,吃过了不擦手不擦嘴留下来的。
叶清婉实在睡不着,坐了起来,摸着黑,她拿起床尾的棉袄穿了起来。
点燃床头柜上的煤油灯,叶清婉下了床,套上棉拖,叶清婉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找到了一把剪刀,把被子上的缝的线给拆了。
叶清婉自顾自的拆着棉被。
东屋里头叶丛文把房本、户口簿、土地证、粮本、油本装进一个小布包里装好,他唉声叹气的发着牢骚,低声大骂李玉琴不是人。
他想清楚了自己辛苦奋斗的家业不会让她李玉琴分走一半的。
要是李玉琴厚脸无耻要分财产,他就告她婚内出轨跟他人生私生子。他还要告李守樟破坏自己的婚姻。
叶清婉拆完一床棉被,另一床被子臭味小没拆丢到书桌旁边的椅子上了,然后她把床单也掀了拿去洗。
叶清婉抱着被套和床单开门走出房间来到厨房,打开厨房电灯。
晚上烧了四瓶现成的开水,叶清婉拎来大木盆放在水池下水道那里放着。
叶清婉把被套和床单丢进盆里加冷水然后添了两瓶的开水,撒上三四把皂粉,用手翻动被套床单让浸泡在水里。
盆里水一下子变黑了。
“这就是洗的被子还不如不洗呢!”
叶清婉搓着被套看着盆里头如墨水的脏水直摇头叹息道。
然后她认真的搓洗着被套和床单。
一洗三清花了足足一个小时。
这时,堂屋里头的老式座钟到整点开始打铃了。
“噔噔噔噔噔……”
叶清婉洗完后拿着两个八个头夹子的晾衣架,一个衣架夹被里和被面,另一个夹床单,把两床一起晾在厨房后面的小杂物间门外的拴着的一根晾衣绳上挂着,底下用大木盆接着往下滴的水滴。
叶清婉忙完以后关了厨房灯走进自己睡觉的房间在衣柜里抱着自己的铺盖卷走回叶清秋的房间里开始重新铺床。
一刻钟后,“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开门开门快开门~~是小婉回来了吗?快给妈开门。”
是李玉琴在拍门。
叶丛文从屋里披着绿大衣出来,走到叶清秋的房门口,
“嘘,别做声!”
叶丛文把小布包丢到女儿叶清婉的床上。
“藏起来!”
“哦哦哦!”
叶清婉赶紧把小布包藏在自己枕头芯里面。
叶丛文站在前门口,没有开门的意思。
叶清婉站在爸爸叶丛文跟前小声说:
“爸爸,我换了我的铺盖,别人的我睡不习惯。”
“小婉,你别开门!”
“嗯,听爸爸的!”
门外,
“叶清婉~叶清婉~你这死丫头,耳朵聋了吗?是你妈我,快开门快开门~
叶清婉~叶清婉~开门开门呀~怎么还不开门呀?死丫头~”
“咚咚咚咚咚咚咚——”
李玉琴不死心地继续重力地敲门。
“叶清婉~叶清婉~叶清婉~死丫头,睡着了吗?睡得这么死~开门快开门快开门快开门快开门——”
屋内叶丛文父女俩就是不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