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十五二十时
步行夺得胡马骑
射杀山中白额虎
肯数邺下黄须儿
——老将行
宣武场上慕容翰和太史誉各骑一匹战马在场地两边遥遥对峙。
慕容翰锦衣着身雪色一片,头上一顶楠木卷云冠,腕裹箭袖足踏皂靴,锐气透射双眼,更兼手持龙弦宝弓。
太史誉一领蓝衫浅缀云纹,腰间束一条黑皮银豹头腰带,箭袖皂靴两,眉目间意态从容不似万军阵前,却好似游戏山水田间一样轻松自在。
随着一声金鸣当空响彻,慕容翰一拍胯下战马便策马绕向太史誉,太史誉当下勒马反走与慕容两人绕场飞驰对射。
慕容翰占了先手,只见他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响,便是一箭向太史誉射去。太史誉俯身侧头,箭便擦着他的脖颈飞过去。随即他喝道:“你也接我一箭。”便是一箭射向慕容翰。
慕容翰眼见来箭甚疾,俯低身子伏在鞍上,只听一声锐利的箭鸣,那箭从头上擦了过去。两人所用箭矢都是去了箭锋的比试用箭,不过即便是木刃也足以伤人。
两人你来我往又对射数轮,太史誉闪开射向自己的一箭后,探手如电自箭弢中拔箭拨弦一箭射向慕容翰,他的嘴角微微露出笑意,然后还是拔箭如电又是一箭——太史家传飞射绝技!
第一箭射来时,慕容翰一个平仰让过来箭,还没来得及坐直,第二箭已经来了,慕容翰急忙又是一个府身,勉强又避开一箭,但是第三箭来的更快,慕容翰急切间猛地溜下马鞍,右足钩住镫子,身子几乎昔地,那坐骑跑得止急,把他拖得犹如一只傍地飞舞的纸鹞一般。
箭鸣声再响,半空中的慕容翰听声辨箭,知道是第四箭又冲着自己来了,他腰间一扭,身子刚转过一半,已将箭扣上弓弦,然后毫不犹豫拉弦射出,随即再一次翻身抱鞍。
刚刚射出第五箭的太史誉再次露出微笑,箭自然已经扣弦,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继续用飞射绝技,而是稳稳的瞄准了来箭,然后箭对箭一箭射出。急切的风声嘶鸣,两道残影急速撞击在一点,一声脆响,两箭在半空中击裂——太史誉神射落飞箭。
观战的宫胜忍不住叹息:“如此神技。”
段文鸯也是叹息:“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人物。”
陈安叹息说:“弯弓射飞箭,好胆气。”
刘曜更是叹息道:“当真输的不冤。”
观战的司马伦早已惊的合不拢嘴,孙秀也是为之失言,一片沉默中王敦开口说道:“想不到民间还有这样的人才能够射落飞箭,真是闻所未闻。”陆云于是说:“或许这就是所谓千里马常有吧。”随即卫将军张林说:“正是有了王爷这位伯乐,才有这样的千里马。”司马伦忍不住大笑:“本相国只不过是量才取士而已。”
宣武场上两人又射数箭,慕容翰手拨龙弦一箭射向太史誉面门,那箭瞬间飞却百步,却只见太史誉微微侧过身子出手如电化作残影一把抓住了箭尾。
“好一个分光捉影!”宫应龙再次忍不住喝彩。
“空手接飞箭,真是艺高人胆大。”段霸先看的心潮激荡,目不转睛。
“也不怪我骑射被轮空。”陈道威低笑自嘲。
“想不到义元还有如此绝技!”刘永明大惊之余也是惊叹。
慕容翰暗叫一声:“看你能接几箭”又是一箭射去。太史誉听得箭声左手便化为残影往那来箭处一捞,影散箭止,太史誉又一次空手夺下了慕容翰射来的羽箭。
“多谢你的箭!”太史誉一边高声嘲弄一边再一次施展飞射绝技一箭快似一箭向慕容翰射去。慕容翰再一次被逼的左右支绌,一会俯身一会仰卧,一会抱鞍一会溜马。太史誉连射九箭便收了飞射绝技,两人比试各有配四十支箭,这也是太史誉要冒险空手夺飞箭的原因。
激斗中太史誉虚拉一弓,待慕容翰身形闪避,突然发箭向他闪避方向射去。慕容翰人在马上腰腹发力,猛一扭斜仰避开来箭,同时探手当空一抓,射来的箭矢被他稳稳拿住——又是空手接飞箭。
“雕虫小技!”坐稳了慕容翰一声冷哼,将夺来的箭扣在弦上便是一箭又射了回去。
太史誉拿弓轻拨,那箭落在地下,慕容翰连射三箭,都被他躲了开去。太史誉纵马急驰,突然俯身如苍鹰搏兔一边探手往地下一捞就在地下抬起了一枝羽箭。
“好厉害的功夫!”
“这本事可以上阵搏个功名。”
“这是棋逢对手嘛!”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眼看两人杀的棋逢对手难解难分,围观的黎民百姓不断遥遥给二人助威,场下人潮发出一阵又一阵呼喊声。
宫胜突然对刘曜说:“这慕容翰怕是另有计策。”
刘曜于是问:“怎么说?”
宫胜说:“他在积攒箭矢。”
这时与两人不相识的段文鸯也插进来说:“那慕容翰多半是打算后发制人。”
两人各逞本领又在场上对射数轮,太史誉时不时俯身拾箭,竟然始终保持了箭袋里不下十支羽箭,慕容翰也如太史誉时不时的拾取一二枚羽箭,不过他的箭足有满满一袋。
太史誉纵马疾驰,他弯弓搭箭却并不射出,只是引弓指向慕容翰须臾不肯放松,慕容翰同样跑马弯弓,箭矢同样是引而不发,两人都在寻找放箭的时机。
马蹄声里坐在鞍上颠簸起伏的慕容翰双眼注目着太史誉,扣弦的手稳如磐石,心中不住盘桓着对方的破绽。两匹马足足绕场一周,慕容翰首先射出了箭,他一声大喝:“看箭!”一箭射向太史誉的马头。太史誉几乎同时发箭,射的是慕容翰左肋。
箭似鹰隼追劲风,马如句龙卷地浪,弓如玉,弦似血,一场马上控弦浪战看的大夏门上一众观战的文武官员目眩神驰。
中书令孙秀赞叹说:“昔日楚庄王得养由基,由此问鼎中原成就霸业,今日王爷麾下新得这二人,不在养由基之下,他日必建大功。”
卫将军张林也说:“如此才俊我都想请王爷让与我左右卫。”
尚书令满奋马上打着哈哈说:“这般人才就是调入尚书也不是问题。”此话一出却是人人侧目,满奋也自觉一时口快说的太过荒唐了。
司马伦于是不得不开口说:“文物殊途,还是各安其命的好。”
相国右司马刘谟当即说:“王爷说的是,兵家子列于朝堂确实是让人笑话。”
相国左司马王堪则说:“本朝九品论才,没有足够的才干自然不合适入朝为官。”
荀崧也跟着说道:“九品制度是国家之本,为官选德,想入朝为官还是应当先予以品评才是。”
且不提大夏门上一干文武官员又一轮议论门第,宣武场上双手抱肩观战的宫胜正与刘曜细细分析战局:“义元前后已经射出了四十箭,他拾取的箭支也有十支,也就是说他现在手里的箭支全都是拾取的。而慕容翰前后射出了三十箭,另外又拾取了五箭。所以——必是连珠箭!”
话音方落只听慕容翰一声断喝:“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这一手连珠箭还请评鉴!”慕容翰抽箭——三箭同出,扣弦——四指间各夹一箭,发箭——三矢迸射正是连珠箭。
箭矢射到不过瞬间,太史誉心中只来得及稍微恼火一句“中计了!”他身形后仰,一手施展“分光捉影”的绝技,另一手挥弓格挡,“嗖嗖嗖”一连三声响过,一支箭被他用弓格开,一支箭被他闪过,一支箭被他空手接下,然而这只是开始。慕容翰手上不停,发箭如风,转瞬间又是三箭离弦而去。
陈安问宫胜说:“如何断定他会用连珠箭?”
宫胜一边观战一边说:“方才他有一次抽箭摸了三支,然后只取了一支,他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段文鸯当即赞道:“兄台好眼力!”
陈安随即忍不住问:“阁下未曾参试骑射?”
宫胜展眉答道:“轮空了。”
此时慕容翰第三次抽箭,还是三支箭,大满弦,弦似血,三箭连珠离弦疾射。此时的太史誉尚未坐稳,只见他危急中手挽弓花,那弓如车轮飞转,连续卷开了两支箭,另一只手则是宝刀不老又一次险之又险的拿住了射向他心口的箭。
“看箭!”慕容翰又是一声怒吼,三箭扣弦,射!
连珠箭,四连射!三支箭几乎不分先后到来,一箭射马头,一箭射马尾,一箭射马上人,太史誉连人带马的行动空间都被笼罩在箭矢下。
观战的陈安忍不住说道:“不留活路呀!”
太史誉此时半仰在鞍上,他扭腰发力猛然从鞍上拔起,然后俯身屈膝左脚发力一蹬,皂靴间不容发的踢中了射向马尾的箭;太史誉左手依然是抖了一个弓花格挡来箭,只见来箭被弓轮卷去,没了准头;太史誉另一只手则持着捉来的箭,万分轻巧的使了一招小罗轻烟,挑向射马头的箭矢,一举中的。
宫胜赞道:“漂亮!”
然而慕容翰的第五轮箭已在路上。
张弓瞄准的慕容翰中心闪过这是最后三支箭的念头,却是慕容翰连发四轮连珠箭,已经只剩下这最后三支箭了。这一箭射出去如果不中,攻守立刻易势,怕是不成功便成仁。
朱红色的弓弦绷紧,扣住箭矢的四指上迸现青筋,慕容翰不敢犹豫,他大喝一声“中!”
怒喝声里慕容翰放脱了弓弦,三支箭飞如惊鸿离弦而去。一射马首,二射马尾,三射马上人,还是三路齐出一箭三雕。
箭如流星飞遁,片刻喘息也不肯留给太史誉。人在马上刚刚连破三箭化解危机的太史誉全身招式用老,旧力方去,新未生,勉强坐定的他只来得及挥弓如刀切斩击在射向他的箭上,至于射向马的那两箭已经无能为力。
“噗!噗!”两声闷响,两箭全中。太史誉胯下战马痛叫嘶鸣蹄下不稳,当即向一侧摔倒——转瞬间太史誉只来得及弃了弓,双手按着马匹发力,挣脱开马镫,飞身跳下马。
这一战慕容翰再胜!
大夏门上,司马伦微笑起来,如果慕容翰输了他脸上难免不好看。一旁候着的老奴谭立洪适时的恭维了一句:“王爷慧眼识英,没有王爷赠予的宝弓,那辽东来的小子不见得能赢。”司马伦大笑:“哈哈哈,立东你可说到本相心里去了。下面就看步战了,传命让他们开始。”老太监谭立洪躬着腰堆起一脸奉承的笑容说:“奴才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