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降临的那天,我安排了手下去接凯斌,能把凯斌安安稳稳得带回来,我这个做父亲的应该感谢你。”
朱棣捋了捋胡须,看着李禹哲说道:“我的消息是你带那一千个学生驻扎在古阅武台,我可以将那块地的所有权划给你,连带着钟山和玄武湖。”
李禹哲眼前一亮,朱棣没有明说,但是他明白这句话的重要性,就类似于刘备的皇叔身份,类似于曹操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对于中国人来说名义和正统是极为重要的。
说难听一点,他现在不过就是带着一千个难民强行占据了那块地,甚至可以归为刁民那一类。
即使身处乱世,那一纸证明也可以让他所做披上道德的外衣,他不是带着外省的难民来逃荒的还抢占了别人的土地,他是救世济民的大善人,收留了大片难民,甚至拥有了一个稳定的基本盘。
李禹哲正要感谢,一旁的姚广孝插了进来,“我作为殿下的老师,也应该有所表示。”
从身上摸出一本书往前推了推,《道衍集》,李禹哲知道道衍是姚广孝的法号,那这是姚广孝写的书?现在写的还是明朝传下来的?
“这是原书的誊抄本,记载了一些对于修行的看法,对你自己的路,说不定可以达到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作用。
这两天我还补充了一些关于末世的推测,结合了一些对于空气、地质和尸体的分析,你不妨可以看看。”
李禹哲连忙起身谢过这一对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君臣,但是他知道今晚的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两个小时前他才刚到地,这边的朱棣就收到消息了,那么对于他的到来,朱棣肯定也做好了准备,刚刚进门那两三百个壮汉说不定就是朱棣的吓唬。
“有功当赏,有罚当惩,你救下凯斌不假,但是你杀了汪羽导致我们计划出现了纰漏,我们的损失应该由谁来承担?”
面对姚广孝的逼问,李禹哲只好讷讷喝茶,刚承了别人的好,而且还有求于人。被人家说就说呗,纯当乌龟放大屁好了,反正说我也不会掉肉赔钱,不听不听。
“汪羽在部队内部为我们***械和火药,而且也给我们提供南京城防军的风吹草动,现在,他死了,你说说该怎么补偿叔叔我?”朱棣双手叉腰喝问道。
“我看不如这样,这孩子事先也不知道汪羽是我们的人,汪羽的为人我们也清楚,也不能把所有责任全推到这个孩子身上。
但是孩子啊,你的莽撞可是导致了我们的损失,我们之间原本应该是友好的关系,如果我们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让我们的部下如何看待我们?
我儿子的朋友因为愤怒杀了我们势力的人,我们还给他奖赏?我知道这不是事情的过程,但是这样的风言风语肯定会传出去,你又让我们如何服众?”
未等李禹哲搭话,姚广孝开始了他的表演,“那作为惩罚,我们原先的缺口你得给我们补上,你意下如何?”
李禹哲只好答应,毕竟是他先动手杀了兄弟家势力的下属,姚广孝表演不止。
“当然,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一个孩子,汪羽城防军的位置会留给你来做,至于舆论会由我们来处理。
而你也有合乎法理的名义来保留你那千人的队伍,否则军区那帮人会看着他们旁边有个定时炸弹?
而你要做的一个是守护好南京防线,我会将你的防线调到钟山和玄武湖一带,另一个就是把冗余的军火给我们,你看怎么样?”
李禹哲听到这里,明白了两人的意思,名义上说是让他去顶替汪羽的位置继续供应军火,但是他却从中获得了官方的身份。
不管是灵戒内的军火还是武装后的部队都有了明面上的解释,虽然不至于借势压人,但也不会被别人以不合法的名头,强行导致爆发冲突。
而且不管是军队内所供应的武器军械都是他的队伍所欠缺的,他现在所拥有的不过是一群受过教育,会思考,有过一定纪律和素养的民兵,没法转化成即战力。
“好。”心中心思流转,李禹哲揣度再三,朱棣加姚广孝的组合,想坑他简直别太容易,与其跟他们比拼智商,还不如乖乖的听话。
最后他还是咬牙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既然您等已经复生,那斌斌他是仁宗?”
他知道的只是历史上伟大的英灵会复生,却没有想到是以这种附身一样的方式,他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他的朋友身上。
姚广孝双手慢慢搓着茶杯,“我们的复苏算是记忆的觉醒,而并非突然融合或者被外来灵魂占据了身体。
在黑日降临之前,我就是一个信仰佛教的医生,而我本就是朱隶的私人医生,私交颇好。
随着黑日的降临,曾经的记忆也都想了起来,而我这一生的性格面相甚至和六百年前一样,倒也无甚偏差。”
“那斌斌他?”
朱棣说道:“他不叫高炽,他叫朱凯斌,无论他是不是高炽的今生,他都是我的儿子。”
李禹哲默然地点点头,如果真是那位明仁宗,那就当兄弟多活了几十年,多了些记忆,如果只是记忆复苏,不导致现在的憨宝斌斌消失就可以了。
就算不是,那有什么关系?朱凯斌的父亲可是货真价实的永乐大帝,朱凯斌的老师是明朝唯一一个以文臣身份入明祖庙的。
就算明仁宗伟大、仁善,那又关他什么事?就算朱凯斌大开杀戒了又怎么样?那是他的兄弟,他李禹哲就是帮亲不帮理了,怎么样吧?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存在某种东西是贵于法理和道德的。
姚广孝问道:“既然我们把复苏的秘密跟你分享了,那你有什么别的有意思的吗?”
李禹哲沉吟一番,“我知道的只是说历史上会有很多英灵复苏,但是没有告诉我会有多少。
同时,地球上的动植物会伴随着灵气的兴盛和第五太阳纪的进程而发生改变,还有就是我高祖跟我说的记载于各类古书中的异兽可能会入侵。”
姚广孝轻轻叩击着桌面,若有所思道:“对于这种停电的现象没有提到吗?”
“额,我高祖和张天师年纪都比较大了,可能他们玩不明白手机?”
这一下,全屋陷入了死寂,李禹哲余光瞄到了飘窗上躺着的HuaWei13P
oMax冷锋蓝,伸手扯了个抱枕揣在怀里,盘算着等会姚广孝泼他茶的时候怎么挡住。
要不咋说出家人定性好,姚广孝表情不变,继续说道:“这两天,陛下也安排了一些人在调查电力系统崩溃的问题,我们发现了一些问题。
首先,电力方面很大可能是波及全球的大断电,初步推测是太阳表面爆发的X型超大耀斑导致的,大量精密仪器瞬间被破坏。
其次,电是仍然存在的,但是很多极端精密的产品,比如说芯片这种,我们对上千枚芯片进行了检测,都发生了大面积的熔毁,也可能是现在的电非常不稳定。”
李禹哲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姚广孝继续说道:“相对于电力系统的崩溃,我更担心气态环境所发生的变化,我们检测到空气的组成成分发生了变化,原本大量的氮气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我甚至怀疑有部分的氮气已经被灵气所取代或者说同化,空气中的反应都会变得更加剧烈,像手雷的爆炸和震荡的威力都有了不少提高。
同时,精密物品的破败速度也大幅度加快,不管是现代的高精度枪械还是红外成像等等损坏速度尤为严重,机械式的兵械所蒙受的锈蚀相对小很多。”
“所以我想将我的队伍建设成一支冷兵器军队,只不过暂时还需要通过枪械来度过他们没成长起来的阶段,至于未来的方向和框架我心里大概也有个规划。”
李禹哲如是说道,至于你让他对朱棣、姚广孝等人坦诚相待,请恕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朱棣滚转着指上的戒指,提议道:“既然你想跟我们结盟,我们也想看看你的实力,栖霞区有一处马场,原身是南京的国际赛马场。
既然你要组建冷兵器部队,马匹对你的重要性也不用我赘述了,按照现在的磨损速度,车辆的报废是早晚的事,现代马匹本来就少,去的晚了没汤喝。”
李禹哲目光一动,他本就有组建骑兵队伍的想法,你两条腿追的肯定赶不上四条腿跑的,这个消息对他可真是久旱逢甘霖了。
随着枪械的杀伤能力减弱并且伴随着零部件锈蚀老化加快,不管是制造成本还是维护成本都无比高昂。
而且随着末世的进一步演变,在没有机械化作业的帮助下,开采矿石并且冶炼的效率一下子跌回数百年前甚至都可能在技艺上有所不如。
而在冷兵器时代,最强大的部队只有一个--骑兵!凭借远胜于步兵的机动性,进可冲杀分割,退可突出重围,再加上配合远兵器的骑射进攻和携带着马匹的冲击力。
啧,李禹哲已经馋的恨不得连夜点兵就出发吃下那批马群,朱棣作为历史上最能征善战的名将之一自然懂得他的渴望,笑着摆摆手,让郑管家送客。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李禹哲恍惚地站在门口,后知后觉地感到难以置信,他打量着旁边的微胖男孩,越看越觉得像。李禹哲试探性问了一句:“朱高炽?”
朱凯斌没听清楚,摆出经典斌式疑问表情,“你讲啥?”
李禹哲摇摇头,“没事。”领着朱凯斌沿着回去的路走去,心中则是暗中复盘今晚的种种,单单只是朱棣、姚广孝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就足以让他瞠目结舌。
而身边的朋友,还有不小的可能性是明仁宗朱高炽!这就是传说中的,重生之我爹是永乐大帝?帝二代?
绞尽脑汁得回忆着记忆中对明仁宗朱高炽的印象,那尼玛都是画像,谁来了都画那样,美其名曰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在李禹哲看来妥妥的江湖骗子假大师。
回去的途中,由于心中思绪繁多,速度不免得慢下来许多,不过刚刚走出大约六七百米,就可以看到零星的几具尸体躺在地上,衣服上沾满了尘土,背心处直接给掏出了一个大洞,内里已经给吞成了空无。
淡淡的血腥气和腐肉败坏的味道萦绕在了空中,李禹哲拿手轻遮住口鼻,朱凯斌看着这一幕有些感伤,唱道: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禹哲,你说,天下大同、太平盛世真的会有么?”朱凯斌如是喃喃道。
李禹哲默不作声,不过三天时间,原本繁华热闹的街上已经到了白骨露于野的程度,是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反观刚刚的朱棣、姚广孝和那些健壮的属下,人跟人是不一样的,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有多困难,吃苦受难的大多是底层的百姓。
突然想起来疫病期间,被迫封城的魅力魔都,一个住在江西农民嘲讽魔都城里人吃不上小青菜,结果被一个在魔都的有钱人回怼,人家奢侈品店做好饭菜送上门服务。
但是魔都的每个人都能享受那样的服务吗?那送餐上门的外卖员有给自己家里备好菜吗?大多外地过去务工务农的底层百姓,在没有新鲜蔬果吃的时候,他们只能鸣冤。
有一句话真的很现实,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是有的人生下来就在罗马。
朱棣是好人吗?不是,但他是好皇帝,开疆拓土、万国来朝的功业彪炳史册,天子守国门,定都北京,以后六百年内北京的战略地位从未发生过动摇。
的确,有些仗必须打,为子孙后代打下疆土,让子孙后代不受战乱之苦;近代也有啊,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何等气势磅礴?何等让人神往。
但是我们不能忽略一个根本问题,我们的身份!我们现在是站在后人的角度,对,伟大。那你考虑过那些战死的士兵、死在路上的运粮民夫和他们的家人么?
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的确,总有人要为国捐躯,那为什么死的不能是别人?偏偏是你的父亲?是你的兄长?是你的丈夫?为什么不能死的是别人?你会不会这么想?
朱棣发动靖难,四年双方战死士兵多达五十余万,五征漠北史料中仅记载一笔“耗费人力、物力无数”,最直接的后果导致大明国库捉襟见肘,宣宗朱瞻基为发展经济,被迫放弃安南(越南),而后世再未收回。
远征之时,红色一军出发时约八万六千人,结束时仅剩约七千二百人;红色四号军出发时约有八九万人,结束时仅剩一万人。在抗鹰援泡菜中,更是阵亡183108人、负伤383218人、25621失踪、21400被俘。
朱棣和湖南人的功绩的确彪炳千秋,那那些尸骨又该怎么办?他们自己也真的想牺牲么?哪怕打输了也不过是换个统治者而已,屠刀挨个砍也不一定砍到我头上不是吗?
元朝时,蒙古人把人划分成四等,汉人作为第三等,不得从事盐铁等任何高利润行业,也不能从政,不也活过来了么?
清朝时汉人也作为第三等公民,不过就是被迫满汉文化交融而已,从服饰到发型都让汉人满清化,剃头剃成金钱鼠尾巴那般,细细长长。不过就是满人享有的特权汉人都没有,不过是做奴隶,能活就行了对么?
不!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临近古阅武台,心思流转千般,那些繁杂的念头一闪而过埋藏在心底,李禹哲望着朱凯斌,回想着路边的尸骨,说道:
“我中学时候很喜欢历史,读了很多历史的,从春秋战国到民国,都有所涉猎吧,我最喜欢的人是明朝的一位官员,他叫张居正。
他是一个很复杂的人,他被公认为明朝最伟大的政治家,他算得上是一名权臣,一手操纵了“万历新政”,使垂危的大明王朝得以延续。他执政的那十年间,明朝几乎是他一人的天下,日月并明,万国仰大明天子;丘山为岳,四方颂太岳相公。
在黑暗之中,张居正接过了前人的火把,成为了又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人。他在年幼的万历皇帝在位期间担任内阁首辅,而且皇帝的母亲还对他无比信任,他所拥有的权柄不需要我赘述。
直到张居正开始了改革,实施跨时代的考成法和一条鞭法。他本可以在首辅的位置上舒舒服服的坐着,和那些官员一样享受着既得利益,却偏偏搞什么改革使得官员不能再随意鱼肉百姓,不能随意逃税、偷懒。
官员何苦为难官员?因为张居正跟他们不一样,他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公理和正义。他相信,所有的人,无论贵贱,都有生存的权利。
对于我而言,我也有自己所坚守的理念,之前有一个选择题说火车司机行驶在轨道上,禁止通行的轨道上有九个孩子在玩耍,另外有一个孩子在允许玩耍的轨道上孤零零的玩,司机必须走其中一条路。
这个问题当时可能都是我初中还是小学时候看到的了,我一秒钟都没有犹豫,撞死那九个破坏规矩的人。
无论是九个也好还是九亿人,既然违背了规则就要受到惩罚,如果他们相信着法不责众,我不管唯一在轨道上玩的孩子是被排挤还是真的守规矩,我只知道,他那一次的选择做对了。
我永远不会追求于绝大多数人的利益,绝大多数人是谁?老百姓,他们想的是什么?钱!难道我要把有错没错的富豪们全部咔嚓,把钱给他们平均分了?
对,绝大多数人开心了,他们有钱了,绝小部分人死了,死了就死了?不,我坚信我所追求的世界是相对合理公平公正的,如果有人试图反抗,大可以试着说服我。
如果只是为了满足他个人的一己私欲,对不起,杀!把不听话的人都杀光,全部杀光!死亡,可以让绝大部分人乖巧听话。世人皆知秦皇暴虐,路上只敢使眼色交流,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在张居正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也依然坚持操劳国事,他经常晕倒,有时还会吐血。然而信念依旧坚定,他相信国家的前途,相信太平盛世的奇迹,相信那伟大的抱负终会实现,以他的生命为代价。
但是他有自己的欲望,有过犹豫和挣扎,有过贪污和污点,人性的真实在他身上毫无例外的体现了出来。
张居正有一个很大的轿子,大到要32个轿夫扛抬,内分卧室及客室,还有小童两名在内侍候。一有里外套间,二有随侍人员,三有厨房厕所。而他却要当朝天子勤俭节约,不能助长奢靡之风。
正是这个双标的男人,不顾一切顶住压力坚持改革,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国家,以及那些和他毫不相干的平民百姓。
他用他的人生告诉我,良知和理想是不会消亡的,不因富贵而逝去,不因权势而凋亡。不是好人,不是坏人,他是一个有理想,有良心的人。
我以前在书中读到过有人如此评价那些封建时代的大臣:所谓封建士大夫,如王安石、如张居正、如杨涟、如林则徐。
其精神就是没落,守旧,不懂变通,不识时务,给脸不要脸,瞧不起劳动人民,自命清高,即使一穷二白,被误解,污蔑,依然坚持原则、坚持信念、坚持以天下为己任的人。
他们坚信自己的一生与众不同,高高在上,无论对方反不反感。
坚信自己生来就有责任和义务,去关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无论对方接不接受。
坚信国家危亡之际,必须挺身而出,去捍卫那些自己不认识,或许永远不会认识的芸芸众生,并为之奋斗一生,无论对方是否知道,是否理解。
坚信无论经过多少黑暗与苦难,那传说了无数次,忽悠了无数回,却始终未见的太平盛世,终会到来。”
李禹哲停下了,看了一眼朱凯斌,最后说了一句“我相信太平盛世会到来,在那不会有人横尸街头,不会有凶兽敢去侵犯,只要我在一天,那就有一天太平!所有的反对者都将臣服于剑锋之下,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