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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侯府,如瑾在前头和蓝泽打声招呼,又去看了看老太太,然后往明玉榭去。_!~;刘雯江五两个人已经到了,正围在秦氏屋子里说笑,连带逗小孩子,十分热闹。丫鬟通禀如瑾到了,两人才停了话头迎出外间,一见如瑾就抱怨她回来得晚。
如瑾指了指天上日头:“这才卯时刚过,倒嫌我晚了,我还要嫌你们来得太早呢。”
秦氏听了在里间笑着责备女儿:“哪有这么跟客人说话的,还不快进屋来,好好跟人家赔礼,奉茶道歉。”
如瑾拉了两个姐妹进内室,笑盈盈道:“母亲您可别拿她们当外人,雯姐姐还好些,怀秀可是个脸皮厚的,您要给她太多好脸色,她指不定就住在咱们家了呢!”
一屋子人大笑,孙妈妈领着丫鬟婆子们上前来给如瑾见礼,吉祥又带着王府的婢女们给秦氏见礼,一时间十分热闹。
江五作势撕如瑾的嘴,“我脸皮哪里厚了,哪里?姐姐今天不说清楚,我和你没完!”
如瑾笑着躲开,躲到秦氏身边挨着。旁边小囡囡在青苹怀里扭来扭去,看着姐姐们打闹她也十分兴奋,张着小手啊啊地叫,口水流了一下巴,青苹赶紧拿帕子给她擦。
刘雯拽住了江五,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了,数落:“别到哪儿都疯疯癫癫的,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怪不得江太太恨不得天天将你拘在家里看着。”
江五不以为然,“我可不是倒哪儿都闹腾,疯玩也要看地方啊。就比如以前咱们一起去威远伯海家,你看我那时端不端庄,像不像闺秀?”
秦氏笑道:“正是这个理。在外头端方守礼就是了,回到自己家,姐姐妹妹们一处玩自然不必拘束着,不然岂不无趣。”
“还是伯母疼人。”江五得意地瞥向刘雯。
一屋子人亲亲热热说了半日话,无非是家长里短的琐事,但因为是亲近人在一起,说什么都是高兴。小囡囡满床打滚,见着人多,她也高兴得什么似的。
如瑾不由暗自感慨。
这才是她所期望的和美日子啊。
虽然仍然有父母冷战、祖母卧病等等的遗憾,但全家平安,有围在一起说笑玩乐的时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幸福了。前世的十五岁,这一切都不存在。现在,她不在深宫,母亲也并没因她名节受损的事情整日愁容满面,家里该清理的人都清理掉了,还多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妹妹。她嫁给了善待自己的人,不在用书卷打发时间,而是投入到了烟火家常之中,过得很充实,还做起了前世想都没想过的生意,有了可以一起玩闹的朋友……
这样巨大的变化,是不是预示着,今生以后的路也会越来越宽敞呢?
诚然,还有隐忧和危机,但人生不就是这样么,正因为有困难,才让人鼓起勇气一路向前啊。长平王一直在努力,就算正月里也常在锦绣阁理事,如瑾想,她也会努力的。_!~;她暗暗握了握拳。
大家说笑了一会,秦氏露了疲态。她除夕晚间熬夜乱了作息,次日起来身子就不爽快,这段时间一直没歇过来。如瑾见了,忙叮嘱母亲好好休息,带了姐妹们去西暖阁。
刘雯悄声问:“婶娘身子很虚弱,平日里有没有吃补药?”
“一直用着,但不是补药,是药膳。”如瑾想起凌慎之曾经嘱咐过的话,“大夫说,我母亲的身体底子偏弱,一味大补反而会伤身,所以靠食补比药补好。”
“这有道理。只不过,既然一直补着,可……”
如瑾叹气:“是生我妹妹时伤着了,年岁大生育本就凶险,当时又出了点岔子,所以一直没调养好。”
“可要着紧调理才是。”刘雯建议道:“我哥哥的那个姓凌的朋友,常去我家给祖母看诊调理,祖母说自从吃了他的药身体康健多了,要么,回去我跟哥哥说说,请这位凌先生过来给婶娘把一把脉?”
如瑾顿一顿,勉强笑道:“凌先生我们认识,侯爷不看好他的医术,所以……”
“呀,瞧我,几乎忘了,去年在我家你们还说话来着,原是同乡,怎还用外人引荐,倒是我糊涂。”
如瑾不好多谈,敷衍几句,引开了话题。
自从那日给凌慎之送了道谢的信,一直没有收到回音。让何刚过去探看,说他过得和从前一样,并无异常。于是,暂且也只能这样了,暗暗让人照看着,却不能过多走动。对其深深的感激和亏欠,亦只好暂时埋在心里。
巳时左右彭进财进了府。秦氏那边睡着了,如瑾便让将明玉榭前头的厅堂收拾出来,放了几个大暖炉,中间一扇屏风隔着,让彭进财在屏风外说话,自己则带着刘雯江五在内坐着,一起商量生意。
因之前来回传信传话,大体事情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便是敲定细节。彭进财心里有章程,江五和刘雯又十分积极,尤其是江五,从坐下来嘴里就没停过,一直说着说那,主意比谁都多,让能说会道的彭进财都甘拜下风。
于是如瑾这个大东家反而成了看客,见几人商量得热闹,她就笑呵呵在旁边听着,偶尔插一两句,马上就被江五接了话过去。
如此这般,约摸过了一个时辰,眼瞅到了午膳时间,几人将大体框架都商量得差不多了。最终决定在京都最繁华的安华街上开铺子,专做有钱人的生意。铺面由江五找她爹去想办法,尽量不动王府的力,刘雯和彭进财负责挑选合适的匠人,尽快练出一批精工巧匠,制作头一批货物。彭进财还要物色适合的掌柜和伙计,另外,跟各衙门司吏打交道也暂时由他出面。此外,刘雯江五也要抽空和京里的朋友们打招呼,维护好关系,等铺子一开,要指望这些亲朋好友造口碑。她们的圈子都是官家女眷,一传十十传百,是非常不错的传扬人。
商量了半日,如瑾笑道:“这下各项都有人管,我可以当甩手掌柜了,只管掏银子。”
“银子谁没有,还要你掏么?你要是什么都不管,索性就我们几个做了这笔生意,把你甩开算了。”刘雯笑着数落。
江五惊讶:“雯姐姐你难道有很多银子吗?不是用私房钱入股么,我这里满打满算也就二三十两,还是平日好容易攒下来的。”
“二三十两入什么股,这铺子开起来怕不要上千两银子,还只是前期的开销,材料人工铺面,哪样不是大花费?若真想做精品,那材料就要用好木头好石头,这类好东西动辄就值几百上千银呢。”
“啊?”江五顿时蔫了,“要不……我跟母亲要银子?”
如瑾笑说:“瞧你,雯姐姐逗你呢。你求江大人解决了铺面就是大事了,东家算你一份。咱们这铺子虽是做有钱人的生意,也不是一味追求奢华,要的是一个雅趣,金贵材料的可以有,但主要还是雯姐姐以前做的那种,重在工艺和情致,让普通的官宦富户、文人雅士都买得起,这才是正理。”
“唔,原来如此,那我今日回去就跟父亲商量,一定要他弄个好铺面出来。”
事情基本就这样定了,接下来大家分头该做什么做什么。如瑾自然也不是甩手不管,除了出本钱,还要经营上层女眷的关系。风尚从来都是自上而下流传,宫廷流行什么,最能影响京都乃至全国女子的喜好,如瑾这皇子侧妃的身份正好适合行事。除了宫里,京都勋贵、堂官等高门女眷,也是很重要的风尚引领者,如果她们都拿这个小手工当雅趣,底下人也就趋之若鹜了。
刘雯最终说要出本钱的三成,如瑾奇怪她哪里来的银子,不过一想当初自己出嫁时刘家给了那么多添箱,也就明白了。看来刘家伯父靠着上次的盐引大赚一笔,也没亏待了女儿。
大致有了眉目,如瑾邀两个朋友留下一起吃午饭。彭进财不好留在内院,如瑾干脆给吉祥放了半日的假,让她陪着彭进财一起出府,并发了赏钱让两人去外头饭馆吃。吉祥先是推辞,后来见如瑾心诚,这才红着脸跟了彭进财出去。
江五看着吉祥陪未婚夫远去的背影心生向往,喃喃念叨:“不知我以后能否有个称心的人陪着。”
如瑾和刘雯对视,哭笑不得。
江五自从被母亲议亲后一直神神叨叨的,再这么下去,亲事没定下来,她自己先魔障了吧?吃过午饭,如瑾就拽了她私下细问,知她素来直白大胆,索性开门见山:“你之前提起佛光寺,曾对那里主持的弟子了尘十分推崇,这些日子我留心观察,发现你还真是常将其挂在嘴边。令堂给你参度了许多亲事,连自己外甥都考虑了,难道就没一个合适的吗。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什么样的人才算称你心呢?”
江五听见“了尘”二字脸色就是通红,呐呐无言。
如瑾说:“你别恼我,若不是将你但知交,这些话我也不说了。如果你心里真有了什么想头,可要分清轻重。有的人可以想,有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够不着的,你可别犯糊涂。”
“我……”江五咬了嘴唇,一向爽利的性子突然黏糊起来,半日说不出一句话。
如瑾便明白了,自己竟然猜对了。
之前曾特意打听过了尘,知道是一位年轻英俊又道法高深的和尚,十分被京中官眷推崇。想不到,江五真的动了心。
仔细想想,江五这样跳脱的野性子,还真是很容易被沉稳温和的人俘获,何况出家人又自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更是添了魅力。真真是一件哭笑不得的危险事啊!
“江怀秀!”如瑾肃了脸,郑重告诫她,“你赶紧收了这心思,好好地考虑令堂给你提的那些人。你家父母兄姐俱都管不住你,我就管你一管。你要是还不肯好好对待亲事,我便让王爷动手,直接指门婚事给你,到时你家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看你怎么办!”
“你……我……”江五急了。
如瑾放缓语气:“好妹子,令堂为你的婚事可操心良久了,好在令尊也不曾约束你,这是你的福气。你想想,若是你遇到一味看门第的母亲,或者拿女儿前程做筹码的父亲,你又当如何?要惜福啊。”
江五默默不言,倒是露出思索的表情。
如瑾知道这种事急不得,劝多了,过犹不及,便稍稍劝了几句就结束了话题。此时虽结,下次有机会她一定还要提起的。只要江五还惦记着庙里的和尚,她就一定要努力将她掰回来。
如瑾真心盼着朋友能有美满婚姻。前世唯一可称挚友的佟秋水一意孤行,最后落得凄惨结局,这样的事情,她可不想再看着发生在别的朋友身上。今生的佟秋水是无法指望了,对于表面大大咧咧其实十分固执的江五,如瑾决定一定要看牢。
她在这里琢磨着别人的幸福,却不知道,长平王府里,也正有人在和长平王讨论幸福。
上门做客的是林安侯纪戴,王府贵妾纪氏正是他庶妹。这边厢长平王在外书房招待了他,内院里,纪夫人也正在舜华院奉承张六娘。
说来也巧,张六娘不知为何,今日肯见客了,那边如瑾出府后,纪夫人和罗太太进来,听得下人通报,她马上传见了她们。虽然只是见面问安拜年,没聊几句就散了,但好歹也给足了客人面子。
纪夫人和罗太太一起离开王府之后,罗太太自回了家,纪夫人则命人火速传信给林安侯,让他快些带人来。于是,长平王府的门房一天内两次接待了林安侯府的人。第一次是纪夫人自己,第二次不但添了林安侯,还有两个年纪轻轻的姑娘。
舜华院里,张六娘对去而复返的纪夫人并没多问,只不冷不热地接待了,看茶看座,聊上两句就说乏了,让丫鬟送客。纪夫人赶紧奉承说:“才刚看见王妃书案上有佛经,您在抄经吗?妾身也很喜欢这种事呢。要么,妾身就在这里抄一本经书吧?您自去歇着,妾身给您抄经,保您身子平安。”
张六娘不置可否地进了内室,于是纪夫人就在外间安静抄经。一面抄,一面不断让随身丫鬟去外头看动静,看外书房那边怎么样了。
在外书房做客的林安侯正偷偷抹冷汗,长平王已经一言不发将近两三盏茶的功夫了,只管低头看书,屋里气氛尴尬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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