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了!”
不过瞬息之间,莫尚惠便做出了决断。
以这“剑徽”的气象,怎么看也是货真价实的道境大能手笔。莫不是印行大帝为了本宗存续,布下了一道后手?虽然思之颇有许多不通之处,但也只能冀望于此。
若是这“墨石”是敌对身份,那么以这剑徽中展露的神通水准,长达半年时间,足以将启化玄宗老底摸清。
于是——
莫尚惠面现歉然之色,拱手道:“尊使恕罪。是闻讯同道前来,喜不自胜,所以出了差错。”
出言之时,已然将石墨所赠的那道玉盒呈上。
晋祥非、宁子宣却无莫尚惠这等胆力,此时只是能够勉强持住神情无恙,不露破绽而已。
叶拓却是个心思疏拓之中暗藏细腻之人,此时却若有所思道:“你若果真是一脉隐秘道宗的传承者,那么此事必然甚为隐秘。而你那秘传经典却轻易授予此人除非他是你有意发展为衣钵弟子的后辈”
莫尚惠连忙道:“尊使所言无差。此人名为墨石,堪称当世罕见的浑金璞玉之才,随意寻得世俗功法,已然修到金丹境界。老朽三年前发现其人,暗中授以道术。直到半年之前,才正式援引门下。”
不远处的众金丹境弟子,一半若有所思,一半却依旧困惑。
问话之际,冷化却早已暗中将匣中所藏经典,阅览一遍。
文字精义,艰深绵密,气象之博大,委实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其高明细腻之处,至今的隐宗道传,只怕没有一家能比得上莫尚惠所献经典。
如今隐宗道术也渐渐打通开放,以冷化的地位,对于本土道传的另半壁江山——圣教祖庭及其麾下许多道宗、玄宗的经典传承,着实见过不少。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一篇道术经典,完全寻不到一丝和圣教道术藕断丝连之处。
但落诸到实行法门之上,这几篇残经却是以筑基、金丹境的修行法诀为主,元婴境已甚是少见;至于化神之后、近道之秘,所涉及的却只是凤毛麟角。
这却是异常可惜了。
这也意味着凭借这残经打好基础不难,但却难以一以贯之的修行下去。
至于叶拓、鲁素两人,此时一人心思在石墨身上,眼珠转动,反复打量;另一人却仔细打量那所谓的“法意剑徽”。
此物以力量层次而言,已然衰退的极为严重,大约只是相当于金丹境界,至多不超过元婴境;但是其中的剑丝妙理,有形无形,几乎是一界相生演化无穷的韵味,却清楚昭示了其深厚底蕴。
创制此物之人,只怕已不是一位普通的天玄上真。
冷化眉头微凝。
莫尚惠、宁子宣等人,见冷化迟迟不语,也是心中忐忑。
但值得安慰的是,其并未当场发作,至少说明墨石呈上去之物,是值得其思索品鉴之物,而非望上一眼,便知其非。
冷化念头游动,的确是有些拿捏不定。
从道术之理而言,他心中应有百分比百的把握确定,此篇功法既与圣教无涉,也不是莫尚惠三人有能力炮制出来的;但是他心中总是有一丝不谐,似乎觉得这功法不像是上古道门传承。
冷化心中暗忖,莫不是自己已有定计要展开大清洗,所以心中有了成见?莫尚惠等人待举动、此间之局势超乎意料,所以自己心意不谐?
旋即暗暗摇头,要是他连这一关也过不了,断然不能持续精进,修炼到今日境界。
石墨心意已活,但面上平静,只是在静静等待。
此时此刻,冷化的心意,石墨了如指掌。
在这半年时间内,石墨除了修缮启化玄宗八部经典的字句外,自己开门立基,定下道传。借鉴自己为小童木辛创制道术的路子,旁征博引相互发明,炼成了一上一下两部道术。
因修为所限,这两部道术中的实行法门,大部分都只是到金丹境为止;至于更高境界的法诀,不过是石墨纵其想象,肆意编造的。
这两部道术,其实是一法。只是方向不同,一部是自上而下;一部是自下而上。
虽然事发突然,但是石墨还是在一瞬之间就理清了其中之利弊。
不出手干涉,莫尚惠等独自炮制的法诀十有要穿帮,这断然不行。
但是若出手干涉,最善之法是将那“自下而上”的道术呈了上去。此法最和古道宗传承之韵味,保管冷化看不出破绽。
然石墨为模模糊糊一道心念指引,并未做此抉择。
令莫尚惠等安然过关,同样不妥。
自己所谋之事,需要有一个契机,宛若将石块投入水中,不愤不启,不悱不发。
将那“自上而下”之法呈上去,此法门的问题在于——
实在是太过于高明了。
那经籍文字中无形无相、高蹈缥缈之韵,更类乎九宗道术,至少也是经荀申整理之后的隐宗道术;而与前古道宗传承在风格上又明显的差别。
以冷化的心意道缘,纵然不能直接看破,多多少少也能感受到一丝不妥。
片刻之后。
冷化双眸中锐芒一闪,高声道:“所献经典,倒是无甚问题。但是我安知这所谓的‘上古传承’不是你们偶然得来的机缘,用在此时顶塞过关?”
莫尚惠、晋祥非、宁子宣闻言,都是一愕,面色又喜又忧。
喜的是冷化说所献经典“无甚问题”;忧的是冷化竟然不依不饶,不打算轻易放过。
这可实在是有些不讲道理。
如果是化外蛮荒之地也就罢了;在这位圣教深耕细作多少万年的长青界天,哪里有许多‘偶然的机缘’可得?拿出一部古道宗传承道术,其实已经是极有说服力的存在了。
这也是莫尚惠知道晋祥非持有一法,极有信心动用此策略的原因之一。
没想到对方真的就要在这上面追究。
晋祥非心中踌躇,硬着头皮上前道:“除了经典道册之外,更有历代相传的‘法意剑徽’一件;此物气象之妙,宛若锥在囊中;说是意外得来的机缘,未免有些勉强。”
其实他也不知石墨那“法意剑徽”是何根脚,有无可能露出破绽;但是事到临头,他也不得不据理力争。
一直沉默寡言的鲁素忽然道:“阁下也是古道传一脉出身,知晓内情之人?”
莫尚惠接话道:“不错。鄙人与晋师弟、宁师弟,皆是名为玄宗长老,实为道宗别传。”
其实若只有一人说自己是道宗所传身份,知晓机密,明显更为可靠;但是三人早已说好同进同退,而且一同知晓机密,所以在这一关节之上,倒也没有第二种选择。
叶拓若有所思道:“你启化玄宗,共有三位离合境长老。且你们三人,都是隐秘道宗的传承弟子”
冷化目光一亮,泰然道:“既然是如此,尔等所负传承,在宗门内行事,势必甚为方便。总不至于有哪个步虚境以下的,能够越过你三人奔赴道宗告状?”
“你们的行事空间,应当甚是宽裕”
叶拓立刻言道:“不错。若尔等果然是古道宗传承,而非借助偶得之机缘意欲蒙混过关,那么以你们三人的条件,是一定可以拿出许多佐证来的?”
莫尚惠面色微变,只是暗暗叫苦。
就在此时,石墨心神中却是骤然一亮——
所行道路,立刻明晰。
正是如此!
却见石墨施施然上前,笑道:“掌门莫不是忘了,你与我说过,历代传承所用心经营之处?将此物拿了除了,岂不是再好不过的证据?”
叶拓目光微动,狐疑道:“什么证据?”
石墨一正色,道:“尊使当是知晓。启化玄宗弟子明面上所修的功诀,必然脱胎于启化玄宗的八部经典。而这八部经籍,却是又演化自圣教祖庭秘法,不可能公然违背。”
“只是秉承着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的宗旨,各家宗门,无论是圣教麾下道宗玄宗下宗,还是隐宗各枝,所奉八部经典也不一成不变;后人可以凭借自家道术领悟,修正调和。”
“而莫掌门等前古道宗传承之人,所用力者正在于此。八部经典渐次演化,虽看似不脱于圣教大旨,但是亦是在时时刻刻做出准备,为何本门道术相交接。”
冷化目光一动,若有所思道:“你是说修习当今渐次微调之后的八部经典,对于掌握这秘传道术,其中有不可测度的好处?”
石墨道:“正是。”
冷化也是个见机极果断的人,立刻道:“好。”
“如今,你那古道宗秘传,已然公诸于世。我令你启化玄宗弟子,同修你那秘传法门与你启化玄宗八部经典;除此之外我另择别宗资质相若的别宗,以别家八脉经典为依傍,同修功诀。”
“一年之后,考其进境心得。”
“若你启化玄宗弟子进境果然明显领先,那就是你所言非虚。如若不然也就怪不得我了。”
远近弟子闻言,既是庆幸,又是惶恐。
石墨环视一眼,高声道:“本门真实面目,所传自的古道宗传承,名为万法宗。只要诸位同门对即将公布的那道法诀得失不疑,进退不疑,生死不疑,进境之速,必然远远胜过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