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中,参谋执笔,一一将小队中男人的名字记录在册。
“谢洪,三十岁,冀州资阳县人,曾任北境雷豹军团卒帅……”
“周苍,二十七岁,冀州舞阳县人,曾任北境雷豹军团百夫长……”
“钱平之,二十七岁,京州瞿城人,曾就任县府贴书后司……”
“徐四海,二十九岁,冀州丰县人,曾是一名铁匠……”
“徐笑,二十五岁,京州武安县人,曾是一名楼侍……”
二三十岁的青壮年,是最适合当兵的年纪,也是最应肩负责任的年纪。
谢洪的眼神是最坚定,最激动的,他或许等的便是这一天。军人的职责,便是保家卫国,军人的荣誉,便是热血沙场!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参谋书写完前五人的信息,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燕云霆。
从戎参军此举是伟大的,但燕云霆的使命远远不止于此,他果断摇头拒绝:“我不会当兵,也不会在此城久留。”
所有人都惊了,短暂过后,每人的表情都有所不同。
谢洪更多的是理解,他看得出燕云霆志不在此。
周苍更多的是喜悦,因为他少了一个情敌。
杜薇薇更多的是失落,她望着燕云霆:“我们好不容易来到青溪城,你却要离开?外面这么多毒人,你能往哪儿去?”
陈爽也摸不着头脑了:“是啊,梅兄弟,你可要考虑清楚,出城容易,再进来可就难了。”
燕云霆只是微笑:“我自有打算。”
“你真要走”?”杜薇薇还抱有一丝侥幸。
燕云霆却语气肯定:“我真要走。”
“那就随你的便吧!反正从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知道这人满口谎言!”杜薇薇抛下一句话,撒腿往营帐外跑去。
燕云霆的确满口谎言,他甚至连自己的真实名字都没告诉她,却偏偏与她有了过命交情与唇齿之亲。
女人想要的东西,向来与男人就有所不同。
燕云霆犹豫了片刻,轻叹了一口气,快步追了出去。
……
杜薇薇临雪站在墙头,任由风霜袭面,心中有伤,眼中有泪,泪中是自嘲与失望,不过只是一场风花雪月的好梦,不过只是一场一厢情愿的错付,罢了。
她抹了抹泪,眼神恢复了坚定,她又不是普通的女人,离开了男人一样能活得很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转身离开,却发现不远处站着个被霜雪染白头发的男人,他执剑立于风雪中,眼神仍如磐石般坚定。
杜薇薇当做视而不见,擦肩而过时却还有一丝侥幸,若他肯改变主意,或出声挽留,她一定会义无反顾。
她的念头还未落定,果然燕云霆伸手拽住了她的腕,她欣然回眸,却故作冷漠:“你放开我,你不是要走了么?还来找我做什么?”
燕云霆淡淡说道:“我是要走,但又不是不回来了,干嘛要搞得生离死别?一刀两断?”
杜薇薇却是一愣,这话有理!她甩开燕云霆的手,发泄着心中的不满:“谁说要跟你一刀两断了,我只是讨厌满口谎言的人。”
燕云霆笑望着杜薇薇:“但‘我一定会回来’的这句话,绝不是谎言。”
杜薇薇偏头低语:“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么?谎一旦撒多了,也就没人信了。”“这么说你不愿意等我了?”
“我干嘛要等你?你又不是我的谁,那天我们在溪边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感激你救了我,难不成你还以为我真的喜欢你不成——”
“那对话到此结束,你既不愿意等,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燕云霆抖擞了身上的积雪,转身便要走下城墙,杜薇薇没有半分犹豫,这一次,她反抓住了燕云霆的手腕,笑容如冰花绽放,轻轻吐出三个字:
“我等你。”
没什么话比“我等你”更值得让人感动,没什么事比“我懂你”更值得让人信任。
“我做事一向很快,不会让你等太久。”
“那你就快点走,别耽搁时间了。”
杜薇薇欣然松开了燕云霆的手。
燕云霆轻嗯了一声,往城下走去,杜薇薇则站在墙头目送,直至他下了城墙,她又经不住问:
“梅明志,你到底是什么人?”
燕云霆回头一笑:“一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普通人。”
杜薇薇低头揣测了片刻,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她猛然抬头想再多问,可城下哪里还有燕云霆身影?
……
青溪府衙。
内院卧房中,炭火将空气烧得很暖,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搂着个美艳少妇正卧床酣睡,桌上未食完的肉羹已冻成油膏。
“呼呼呼……”一阵寒风吹开了窗户,一个人影悄然闪入。
女人打了冷战,被寒风惊醒了,不禁低声抱怨,“这鬼寒风,吹得可真够大的。”她来到窗边,正要拉上窗户——“啪!”被人一掌击在她后脑勺,即刻昏死了过去。
不见了枕边人,虬髯大汉也从睡梦中醒来,可他刚一睁开眼,便见一人坐在屋中,用手帕不断擦拭着一柄巨剑,剑锋甚比寒风。
虬髯大汉来不及大惊,抬手便要去召挂在墙上的战戟,可还未等他流转真气,一道禁锢之力便锁住了所有脉门。
“吴莽?”燕云霆用眼角余光瞥向大汉,确认问道。
吴莽额间渗出了颗颗汗水,很明显,自己远不是这人的对手,语气也不由谦卑了不少:“大侠深夜造访,一定是有什么私密之事,但讲无妨。”
燕云霆一挑眉梢,“哦?你能猜到我的心思?”
吴莽沉声道:“大侠若是来杀人的,估计我与家妻早已死在你剑下了。”
这虬髯大汉看似粗糙,却是个胆大心细之人。
燕云霆也不再卖关子,直言道:“今夜来找你有几个问题——第一,为何抓捕变异毒人?第二,是谁让你干的这些事?先如实回答这两个问题。”
吴莽却是一声叹气:“我就知道,总会有人找上门来的,唉……”随后他才缓缓回道:
“说出来也真是可悲,半年前,也是一个深夜,也有一个实力超绝的黑袍人与你一样,潜入我房中,将刀架在我我脖子上,想跟我做一些交易。”
“他是九州人么?”燕云霆问道。
“肯定不是,他身上波动的气息是令人发寒的阴气。”
“那是九幽人了。”燕云霆意外却也觉得并不意外,“说说看你们的交易。”
吴莽说道:“他首先问我想不想变强,想不想取代梁王成为冀州之主,天底下怎会有这种好事?我当然不同意了。”
燕云霆说道:“与虎谋皮,焉有其利?你做了个明智的决定。”
吴莽接着说道:“但他并没有强买强卖为难我,而是提出了第二笔交易,他让我帮他抓捕变异毒人,送往冀州北境的黑城堡,一个绿瞳毒尸便可换取一百斤粮食;
当时城中本就粮食紧缺,每天都有人被饿死,我无法拒绝这桩交易,当时也不能拒绝,否则他肯定会杀了我;
一开始我还怀疑此事有假,可第二天亮,围城在外的毒尸竟然少了一大半,我便按照他的要求,亲自抓捕变异毒尸送往黑城堡,果不其然,他没有食言,真的给了我们粮食;
这一桩交易,彻底改变了青溪城濒亡的现象,我也完全信任了他,于是我发动全城兵卒,以悬赏的方式出任务,一直延续至今。”
“这件事,冀州梁王府知道么?”燕云霆问道。
“梁王?”吴莽嗤之以鼻,“他让我不要告诉梁王,否则便终止交易,当然了,梁王也不屑知道,自瘟疫发酵后,冀州城便彻底抛弃了我们。”
“那黑袍人有告诉过你,他要变异毒尸作何么?”燕云霆问道。
吴莽摇了摇头,“我们只负责抓捕送过去,然后把粮食运回来,仅此而已了。”
“你是个聪明人,难道不知他在酝酿阴谋?”
“王侯衣食无忧,我们却饥肠辘辘,连命都快没了,谁又管得了名族大义?我们别无选择。”
“你现在有得选了,”燕云霆撤去了噬神决的禁锢,起身负手走至窗边,望着窗外风雪,缓缓道:“我要你停止与他的交易,与我合作——如今九州已举起反攻大旗,清扫瘟疫,恢复人间只是时间问题,这是你我都义不容辞的义务。”
吴莽瞥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燕云霆,又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战戟,摇了摇头,一声轻叹:“你想怎么合作?”
燕云霆说道:“我要去会会那黑袍人,查清楚他的阴谋,你只需要帮我无声无息送到那黑城堡即可。”
“这当然没问题,你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现在?”
“嗖!”
趁吴莽惊讶张口时,燕云霆弹指一颗丹药送入其口,吴莽来不及反应便吞下了肚,他捂着脖子,惊怒呵道:“你这是为何?!”
燕云霆冷声道:“这枚毒丹,除我之外无人可解,不过你放心,它一个月后才会发作,只要你真心合作,我会给你解药的。”
吴莽虽有怨恨,却无可奈何:“那你要是回来不来呢?”
燕云霆凝了一枚灵符丢给吴莽,并嘱咐道:“如果你想确保我能回来,就帮我将这枚灵符送到空海寺,亲自交给十方禅院的首座无戒大师,发告诉他灵符靠近我便会发光,靠得越近发光的频率就越快。”
黑袍人可以让吴莽这个涅境高手制服,说明实力绝对不亚于臻境,此去探查一定万分凶险,肯定得给自己留个后手。
吴莽别无选择收好灵符。
燕云霆抱起晕在地上的美妇,走至床边转递给吴莽,“吴城主,乱世出英雄,你若是把握了这次机会,我可以向你保证,待山河无恙,九州归一,封候拜将,有你一席。”
吴莽愣了愣,接过了自己的老婆,迟疑着问:“冒昧问一句,大侠出处如何?”
“锵!”
燕云霆收剑回鞘,轻声吐出二字:
“剑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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