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穿戴齐整的朱知县郑重的走向自家厅堂。
然而,他却没有落座在主位,而是恭敬站在左手边的第一,旁边正是被他称为纯礼的年轻士子。
除此之外,厅堂之中,还有十几二十名少年士子,一个个精神抖擞,目光欣然,翘首以盼的看着空荡的主位。
虽然人数不少,但这些少年士子却十分有教养,小声议论都十分鲜见,更别提大声喧哗。
看着眼前这些少年士子,朱澄有点傻眼了,居然这么多人。
“纯礼,恩相今日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宣布。”
朱知县小声的问一旁叫纯礼的年轻士子。他心中疑惑,脑子里赶紧把最近之事过一遍,似乎除了夏收,并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父亲前几日已经让人书信知会,今日召集众人,想必事情不会小,只是具体如何,就要等父亲言明了。”
言下之意,表问我,我也不清楚了。
“只是,以我猜测,可能与大兄的余杭县衙有关。”
叫纯礼的少年士子道。
“县衙!”
朱知县顿时心里一紧。
难道是县衙出事了?这几日自己早出晚归,没有操心县衙的事情。
可想想,也不至于啊,秋察在即,县衙现在都一门心思的对应。
莫非,跟前几日皇城司的幡子有关……
想了半天,没什么头绪,朱知县只能摸摸额头。
脑子不够用啊!
正当朱知县焦头烂额间,一身长袍的朱说,被随从推了出来。
“恩相!”
朱澄立即上前,恭敬的行了一番大宋朝廷的礼仪。
而身后的少年士子们则纷纷鞠躬。
“起来吧!”
朱说挥挥手,示意所以人不必拘礼。
“你们不必拘谨,今日召你们前来问话,不是什么正事,只是近日老夫所见所闻,着实让人震惊!”
震惊!
这个词一说出口,包括朱澄在内的一帮人,愕然的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向朱说。
能让老恩相说出震惊这个词的,到底是什么事!
这事,还发生在我余杭县。
朱知县有点麻!
不过,没人留意到他。
朱说的目光,从他身后跳过,直接看向朱知县身后的少年,叫道。
“纯礼!”
“孩儿在!”
少年恭敬的横移了一步站出来。
“请父亲吩咐。”
朱说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前几日我书信与你之事,说来听听。”
“是,父亲!”
“孩儿这些日子,在苏州府进学,前日收到父亲书信,书信中父亲提及遇到一少年士子,精通算学一道,孩儿甚是好奇,能得父亲称道之人,必定不凡。”
顿了顿,他继续道。
“父亲还在书信之中,给孩儿出了一题,让孩儿解答。”
“如何!”
朱说问道。
“此题涉及政务,孩儿不才,政务一道并未涉猎,好在算学一道,孩儿也有钻研,因此用时一刻,方才破解。”
说完,叫纯礼的少年,神色闪过一丝骄傲。
父亲事务繁忙,能抽空给自己出题,考核学问,已经是极为难得。自己也不负父亲厚望,一刻便破解难题。
身后的其他少年士子,也纷纷投来钦佩的神色。
用时一刻,便破解了,显然才学在他们之上。
唯有朱知县一脸懵逼。
你们这说的是啥,我怎么听不懂!
不是说有信吗?
信呢,我咋没收到。
“一刻破题,也算不错。”
朱说认真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那你可知,为父破此题,用了多久。”
“这……”
朱大爷这波操作,显然有点把自己儿子整不会了啊。读书人讲究孝道,子不言父过,你现在让做儿子说老子,不管那样,都有点不合适呀。
没你这么当爹的!
“父亲文华冠盖,当世少有人及,我辈才疏学浅,差之远矣!”
儿子也不是吃素的,尽量给你打忽悠。
“政务一道,老夫多年埋首案牍,还是有些许自信。可你们敢信,有人须臾之间,便破解此题。”
朱说淡淡的说道。
此言一出,整个朱府大厅,鸦雀无声。
要不是这话出自朱说之口,他们恐怕要炸了。
须臾之间!
怎么可能。
要知道,有些人,可是为了此题绞尽脑汁,还专门去请教了长辈。
现在,你告诉我,有人须臾之间,就破解了这道题。
瞬间,叫纯礼的少年,脸色无比尴尬!
他刚才还沾沾自喜的一刻钟破题,现在听起来,脸色总感觉火辣辣的,赶紧低下头,虚心道。
“求父亲赐教。”
朱说点点头,叹了一口气,以训诫的口吻道。
“你们一心只读圣贤书,求取功名,无可厚非。老夫年少时,也曾因算学太过费神而弃之,直至从政多年,方知算学一道,于政务上多有厚益。”
“这是我这几日偷师而来,整理关乎算学一道的初稿,你们让人抄录传阅,其中的算法,日后我自会寻你们考究。”
在朱说的示意下,身后的随从将一本装订成册的册子,分发到众人手上。
要是宁晏在这,估计会直接当场爆炸。
让你白嫖也就算了,现在你还弄这样!
就连朱知县,也有一本。
这可把朱知县给激动坏了!
恩相久不指点他人,若是年轻学子,得了此物,便可称恩相为师。这是多大的殊荣!可惜,自己已经老了。
不像其他的少年士子一样,激动莫名!
“朱知县!”
被叫到名字的朱澄,顿时浑身一哆嗦,赶紧站了出来。
“下官在。”
“余杭县公务堆积之事,你可清楚。”
朱说直接问道。
“秋察在即,县衙案卷文书却堆积如山,这就是你的为官之道。”
“下官,下官这几日视察新粮夏收,无暇分身,秋察之事,已让县丞与文书处置,下官再行朱批。”
原来今日恩相是来问责。
朱知县顿时额头上冷汗直冒。
可余杭县衙公务堆积,是上一任留下来的,并不是自己全责呀。
“你虽怠政,但情有可原。”
朱说的语气,显然温和了下来。
“况且,你知人善任,也算是有可取之处。”
知人善任?
这话一下把朱知县给整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