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晚上的时候,士卒们按照林泉的要求,在山下唱着幽燕府的歌谣。
鬼府众人在山上听到这个歌谣,互相看了看,如今他们算是穷途末路了。
朱子真调息完毕,站起身来,对着剩下的鬼府众人说:“看来,今天晚上,他们是不会上山了,大家早些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恶战。”
如今这个情况,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大家只有沉默,等明天到来。
东小姐和白车丰夫妻坐在一起,白车丰看着山下,对着东小姐说:“东女侠,这一次真是连累你了。”
“没什么连累的,只是你们邙山一脉……”
白车丰笑着说:“邙山自然有后继者,那个小子,希望他不会忘记自己的根。”
东小姐没有说话,望着山下那点点火光。
“夫君,你喝的不少了。”林泉的帐篷之中,林泉再也没有昔日的文雅,而是拿着一罐酒,往自己肚子里面灌。
他喝的都是跑山兵带来的烈酒,但是林泉越感觉不到那种辣感,而是觉得心中空荡荡的。
他除了喝酒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想法了。
袁丽华见他喝了一罐了,连忙劝说。林泉对着袁丽华说:“醉酒当歌,人寿几何,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夫君,你真的醉了,妾身让人去煮完醒酒汤吧。”
“无须,醉了也好。”
“夫君,醉了也未必能改变什么,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夫君与其不愿意面对,不如清清醒醒,记得明日所有的一切,日后也不会因此后悔。”
林泉听到这话,看了看袁丽华,对着袁丽华说:“你说的没有错,的确应该如此。”
林泉将酒罐放了下来,这人一清醒,酒劲就上来了,林泉就感觉头疼了。
袁丽华让林泉先躺下休息,亲自为林泉煮了一碗醒酒汤,然后在一旁伺候林泉。
林泉第二天早上,头昏沉沉的醒来,喝了点粥,然后穿上戎装,前去帅帐。
六皇子明显很得意还有自豪,这半年来,虽然六皇子屡次失败,但是如今只要一场大胜,这棘手的鬼府就从此消失无踪了。
六皇子也不多说,见人到齐了,站起身来,带着众人出了营帐。
号角声吹响,虞朝的士卒开始集合,然后按照阵型,开始前进。
在山下,是双排盾牌手,他们两块盾牌相隔,形成了一人高的盾墙,而在盾牌空隙之中,就是一杆杆长枪,这枪林散发森森寒意。
在这后面就是弓箭手,他们皆成方阵,箭矢朝天,准备好了仰射。
六皇子看着四周,大声说:“击鼓。”
四周鼓手大声敲鼓,然后昨天下午简单组建的投石机开始运转起来,两台投石机虽然威力不强,但是逼着鬼府的人下山来。
朱子真拔出长剑,在旁边的书上刻上:“七十年披肝沥胆,表太祖十四朝人物;
三千人同心死义,留大魏四万里江山。”
朱子真刻写完毕,和众人对着常和城,这个龙兴之城三拜九叩,朱子真祷祝了一番,然后将自己的手指刺破,滴了血到自己的水囊之中,然后以水带酒,痛饮一番,倒在地上,敬魏朝二祖列宗。
鬼府众人也学着,然后众人站起身,义无反顾的下山了。
朱子真冲锋在前,避开箭雨,对着四周大喊:“大魏朱子真在此,要取我人头的,尽管上来。”
这一声大喝,朱子真运用真元,如同雷轰,靠着比较近的虞兵听到这话,心神为之一夺。
鬼府武功比较高强的避开箭雨之后,长剑将长枪给砍断,然后在刺入盾牌缝隙,将盾兵刺死。
这些人悍不畏死,虞兵虽然坚守,但是士气为之一夺。
李海玉等人站在高台上看着这个情况,李海玉对着六皇子说:“殿下,恐怕难以少伤亡的将这些拿下了,全军散开,冲锋吧。”
六皇子点点头,挥动令旗,于是虞军变成一字长蛇阵,全军出动,如同海浪一样拍向鬼府众人。
鬼府众人被大军给冲散,白车丰和鱼娘两人呆在一起,白车丰对着鱼娘说:“鱼娘,这些年来,委屈你了。”
“有什么委屈的,如今能和你一起战死在这里,我很开心。”
白车丰大笑一声,握着鱼娘的手,而鱼娘这时候才发现,白车丰背后已经血流入注了。
“白郎,要走我们一起走吧。”鱼娘快剑出招,完全没有防备,虽然斩断三根长枪,但是直接也被六个士卒长枪刺入体内。
白车丰看到这个情况,紧紧握着鱼娘的手,用最后的力气,丢出长剑,取了一个士卒的性命。
白车晋转身看着这个情况,他来不及感伤,背后就被一个刀兵给砍伤了,白车晋往后一刺,将伤了自己的那个人给杀了。
白车晋看着四周源源不断的士卒,心中默念:“师尊,我来了。”
“三师兄,别泄气。”吕子魏施展轻功到了白车晋身边,挡住了四周的刀兵。
吕子魏因为出走东海,因此没有被废去武功,反而在东海有了机缘,武功跟进一步。
不过他武功再好,也不是神仙,他身上的孝服已经满是鲜血了,有他的,也有敌人的。
“六师弟,四师弟如何?”
“四师兄他,已经……”吕子魏不用说,白车晋都明白过来了。白车晋对着吕子魏说:“好好,我们师兄弟,总算没有辜负师尊的教导。”
“三师兄,别放弃,我们之间还有多少几个虞贼,出出气才是。”
“说的好。”白车晋说到这里,身子一软,他感觉到四肢无力。
吕子魏搀扶启白车晋,两人双剑合璧,杀了七个虞兵之后,白车晋再也坚持不住了,他这一松懈,虞兵乱刀砍下,顿时取了他和吕子魏的性命。
在他们死的时候,史若梅等三人也被虞兵杀害。
虞兵还是不畏惧伤亡地冲锋着,鬼府战斗的人越来越少,站在高台的林泉目光一直看着那万军之中的剑影,那道身影是那么渺小,但确实那么耀眼。
林泉不知不觉的流出了眼泪,她看着那道身影逆着虞军海浪冲杀而来,她如同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林泉突然有了决断,骑着马走向高台,冲向那道人影。
他距离那道人影越近,却感觉自己离她越来越远,林泉心中喊着不要,这虞军每次挥动武器,都如同刺在自己身上。
林泉终于走进了,他看着东小姐那一身血红的衣裳,如同他们初次相见,那一日,东小姐也是穿着红色的嫁衣,如同一只凤凰一样出现自己面前。
这只凤凰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她从来都如同的剑一样,宁折不弯。
林泉想劝说她,但是话在口中,却喃喃说不出口。
林泉看着一道长枪刺伤了她的手臂,而她却剑法不乱,荡开长枪,寻找机会,杀了一个虞兵。
她似乎也看到了林泉,对着林泉那边露出一个笑容,这笑容在这厮杀的战场之中多么刺眼,林泉那憋在口中的不,终于大声喊出来。
而这一身不,却没有什么用,一个更洪亮的声音说:“丁先贵,鬼府欠你,我朱子真用我的人头来换,来。封侯之功,朱某送你。”
朱子真说着,倒转剑刃,自刎而死。
东小姐见到这个情况,吟诵说:“祖国沉沦感不禁,闲来海外觅知音。金瓯已缺总须补,为国牺牲敢惜身!”
这起句低沉,好像有无限伤心事,第二句开始,东小姐的声音开始激昂起来。她高歌:“嗟险阻,叹飘零。关山万里作雄行。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最后鸣一个字,东小姐如最后的力量喊了出来,真的如同凤啼龙鸣。
而东小姐长剑再也挡不开那无穷无尽的长枪,一根,一根又一根,如同阎王索命索,套了过来。
长刀将她背上划了一个尺长的口子,长矛将小腿刺出一个窟窿。
流出的鲜血带走了她的体力,而却带不走的她的高傲,她就算再也无力反击,也绝不倒下。
“住手,住手。”回过神的来林泉,不顾一切跳下马,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他一把抱住东小姐,东小姐挣扎的站了起来,抚摸林泉的脸。
“别死,别死,你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的。”
东小姐摇摇头,看着东海那边,然后再次看着林泉的那满是泪水的双眼。
“死,人终究是要死的,思永,不用哭了,这是人的命。”
“不,这不是命,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你知道吗?你若是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林泉大喊着,对着四周说:“传医生,快传医生来。”
四周的士卒都没有动,而林泉一把抱起东小姐,准备去找随军的郎中。
这厮杀的战场,好像再也和他无关,他如今只有一个念头,救活她,就活她。
“思永,我永远无法忘记你我在一起的日子,或许有来生,你我再也不用这般痛苦。”东小姐起身,在他耳边,说出了她一生最后的一句话。
“我叫东零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