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宇霜的心如被钝刀片着,每呼吸一口气,觉得心脏生疼,原来心痛时心真的会痛。
“吃点吧。”黄姗将一碗温热的小米粥端到她面前,担忧的看着她,何娜在外面打完电话回来对她说:“跟我回深圳吧。”
罗宇霜抱着膝盖,说道:“我哪都不去,你们不要管我,我不会做傻事的。”
何娜和黄姗都沉默下来,她们都从医院来到了宾馆。
何娜坐在她身旁,再次安慰:“我知道你难受,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总说你还好,我看你一点都不好,你得接受李月风死亡这个事实。”
“他没死。”罗宇霜大声的说,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黄姗抽了张纸帮她擦。
罗宇霜推了推黄姗的手,说:“他真的没死,他说会和我一起过日子,我们还要一起去ls。”
何娜眼泪也跟着流出来,坐在一边抱着她颤抖的肩膀,柔声说:“我知道这样的结果不好接受,我多么希望你们能幸福,希望你可以无忧无虑的笑,可人生不就是这样吗,李月风看到你这么伤心,他怎么能安心?”
罗宇霜终于哭出来,是那种全身像痉挛似的哭着,黄姗拍着她的背,握着她的手腕说:“霜霜,听我说,李月风虽然离开了,但你肚子里还有个生命,他身上可留着你和李月风共同的东西,你现在是个母亲,要保护他。”
罗宇霜哭的更厉害,突然用头撞床头,何娜和黄姗两个人像制服一头野兽似的抓着她。
罗宇霜凄厉的喊着:“我不要孩子。”说着又要用拳头捶自己的肚子,得知怀孕后,她从没感受到开心,只觉得一个无辜的生命要来受苦,她不是不爱小孩,而是不想主动的让一个人来,李月风是李月风,孩子是孩子,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她从未憧憬和期待拥有自己的孩子。
罗宇霜终于哭累喊累,全身的骨头像被抽干一样,眼睛瞪得大大得,却毫无神色。
黄姗知道自己妈是怎么疯的,担心着罗宇霜因为李月风的死而受刺激,在她睡着后,和何娜商议解决办吧。
何娜心力交瘁的说:“先把孩子保住,然后我会带她回深圳看心理医生。”
黄姗深锁着眉头,说道:“她是在经历了那么多失望和伤害之后,终于和李月风在一起,他可能是她唯一的希望和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安慰,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把她当成个病人,如果她执意要打孩子,就打吧。”
何娜以自己的经历感知,男人才是这个世界最不靠谱的生物,唯有孩子可以治愈一切伤痛,她希望罗宇霜也因为有孩子而得到治愈,黄姗理解她的苦心,说道:“我们大部分人对爱情失望后,会希望有个孩子来寄托,但我们不能因此不相信爱情,李月风和霜霜除了爱情,更像亲人,孩子有孩子的人生,咱们不能把一切的信仰都绑在孩子身上,霜霜不想要孩子,我们得尊重她的选择。”
何娜尽管觉得黄姗说的很残忍,但也没说什么,沉吟了片刻后才说:“可把孩子打了之后,她要靠什么活下去?”何娜似乎才真正的了解罗宇霜感受到的虚无和苍白。
黄姗说:“别担心,日子只要还在继续,肯定会越来越好,罗宇霜这个人没那么容易倒下。”她希望她说的是真的。
凌晨不知道几点,外面一片漆黑,罗宇霜突然睁开了眼睛,第五天,今天是李月风死亡的第五天,她猛的从床上坐起,她要去见李月风,她悄悄的穿上衣服出了门,夜晚很冷,她顺着马路一直走,她不知道医院在哪,只是直直的往前走,突然一辆车迎面开来,刺眼的灯光让她睁不开眼,等眼睛适应了强光,她看到一人从车子下来,穿着蓝色冲锋衣,面容刚毅,眼波却温柔的看着她。
她冲过扑到他的怀里,是她熟悉的温度,她更咽着说:“哥,还以为你死了。”
李月风拍了拍她的背,在她耳边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们的孩子还好吗?”
罗宇霜咬着嘴唇,说:“我好害怕,害怕他吃和咱们一样的苦,害怕他没有人爱,害怕他孤单……”
李月风让她看天生的星星,说道:“我会变成一颗星星在天上保护你们。”
罗宇霜哀求道:“哥,你带我走吧,咱们一起走吧。”然后指着肚子说:“还有他,咱们走的远远的。”
李月风眼里闪着一丝亮光,摸了摸她的头说:“迟早都要离开这里……”说着摸着她的肚皮,“带他多看看这个世界,看美的东西。”
李月风双手放在她肩上,朝她额头吻了吻,然后转身离去,她木然的站着,在逆光中看着他的背影,她想喊什么,却说不出话。”
李月风打开车门上车之际,给了她一个微笑,她要向前的时候,突然一脚踩空……
是一个梦,罗宇霜醒来时自己正抱着何娜,何娜则惊恐的看着她。
罗宇霜从床上坐起,擦了擦额头的汗,仔细想着刚才的梦,真实到像是真的。
黄姗在另一张床上睡,也过来看情况。
罗宇霜盘腿坐在床上,格外认真的对她们说:“我见到他了,他冲我笑。”
何娜和黄姗面面相觑,都露出惊恐的表情,何娜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暗暗决定,等李月风遗体火化,就马上带她去看医生。
罗宇霜突然笑了,边笑边说:“我就说他没死。”
黄姗仿佛看到自己以故的母亲,也是经常幻视幻听,甚至还和别人对话。
天亮后,罗宇霜终于沉沉的睡去,何娜和黄姗都和家里打了电话,问了自己孩子的情况。
上午不知哪里的记者竟然堵在门口要采访。黄姗直接拒绝,何娜甚至呵斥他们,说他们一点不管不顾别人的感受。
下午堵的记者越来越多,根本无法出门,最终何娜报了警,警察说这边事情已经处理结束,可以随时离开。
罗宇霜明显精神好了很多,虽然时不时发呆,但不再像活死人似的。
“我要李月风的骨灰。”罗宇霜对警察说。
警察说在联系他的家人,得看家属意思。
罗宇霜斩钉截铁的说:“他没有家人。”
李月风唯一的亲人是几位堂哥,话都不多,几乎没怎么协商,就同意让罗宇霜带走他的骨灰。
一位堂哥说:“他是个好孩子,是我们没照顾好他。”
头七时,这里涌满了记者和粉丝,罗宇霜执意要去事故地点看一眼,那是漆黑的夜晚,罗宇霜终于洗了个澡,收拾了下,带着黑色口罩,穿着一件黑色夹克由黄姗开车带她到了那个山下,山下还有一些车祸的残痕,现场有很多记者和追悼的粉丝。她的出现马上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记者也疯狂的朝她按着相机的快门,她没有躲闪,摘下口罩,面容肃穆的看着现场的情况。
一位记者突然涌过来问:“当时你们都在车上,为什么只有你没事,大家都出事了?”
罗宇霜悠悠的看着前方,轻声说:“是啊,为什么我没死?我应该一起死的。”
现场的粉丝大骂起记者。
又一位记者问:“你对网上传闻的蓄意谋害有什么想法?”
罗宇霜心里涌起一阵凄凉,没错,是她害了李月风,如果不是自己叫他来大理,如果不是自己决定走青藏线,他也不会出事,她刚准备开口,何娜就带着怒容把她从记者面前带走。
突然罗宇霜看到了那个山东大哥还有他的房车。大哥走过来对她说:“妹子,你节哀顺变,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罗宇霜含着泪光点点头。
又有记者冲上来,问:“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和你前夫生的,还是和李月风生的?”
罗宇霜回头看了一眼这位记者,默然无语,突然她在记者身后看到一个男孩,脸色漆黑,浓眉,高鼻梁,正忧心仲仲的看着她,她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将脖子上的铜牌摘下,走过去挂在他脖子上。
钟子凯任由她把铜牌挂在脖子里,一副隐忍。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惊讶,不知罗宇霜为什么会在众目睽睽,又是李月风的头七与一位陌生的年轻男子做这样亲密的动作。
罗宇霜转身将走,钟子凯终于开了口,喊道:“姐,你一定要好好的。”
罗宇霜回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
罗宇霜在人群的目光和无数的闪光灯中跟着何娜和黄姗往路边的车子走着,一阵风迎面吹来,像一个人的拥抱一样把她抱住,她闭着眼笑了,她看了看夜空,看了看周围的一切,她送的不止是李月风,还有自己,不知是现在的自己在假活,还是灵魂已经假死,她突然觉得很轻松,很轻松,那种什么都不怕的轻松。
回城的路上,罗宇霜看着憔悴的何娜还有黄姗说:“明天咱们就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