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事情等我回来跟你细细说,你千万别乱想。”
苏赋赋急匆匆丢下一句话,便跟阿施出了院子。
今日是赵岑怡的生辰,岁月夜便说好了。
苏赋赋更是早早地从明昌殿里,专属于她的珍宝房中给她挑了两支西域供上的玉簪,还有一把波斯的嵌宝金梳。
上了马车她们四人就奔了綦王府。
府上的深堂里,阿施接过小侍女递上的妆镜摆着角度,苏赋赋看了看赵岑怡今日身上蜜色袍子红衫子,绕开那只青玉簪,拿起了锦盒里白玉挂着红珠的簪子给赵岑怡戴上,又从小阡手里的三只锦盒里挑了一双海珠耳坠子。
“陈大小姐昨日跟许公子如何了?”
苏赋赋看着清闲的陈蓁蓁问了句。
不想她却卖起了关子,嗅着袅袅清香道:“预知后事,且等酒足饭饱后。”
阿施等不及问小阡,“有戏可是?我瞧陈大小姐那唇角弯的跟月儿似的。”
小阡看过一眼陈蓁蓁,点头如捣蒜的道:“我家大小姐磨了这几月的石头,可算是看着点玉色了。大小姐说,许公子的话比以前多了不少,不似以前,惜字如金。而且,我家大小姐昨日去神婆子那里卜了一卦,说是……”
几人耳朵一时竖起。
陈蓁蓁扭着身子一跺脚。
“小阡你这嘴巴实在不牢靠。”
说着她那细长的眼尾带着傲娇,道:“神婆说今年是我的桃花年,所嫁之人位于东南方。可巧,那许公子的家就在那儿。”
“咦——”
“你们又笑我?”
堂中几位花儿一般的主子丫头嬉闹说话,而那本该晚膳后才回的赵承延和楚晴儿却突然进了堂。
赵岑怡一时愣神,几步上前道:“哥嫂…我听闻你们晚膳后才回…便邀了她们来这里过生辰。”
楚晴儿却大大方方的跟堂中的苏赋赋和陈蓁蓁浅浅一笑。
这便是她与苏赋赋最大的不同,她从小耳濡目染的,男子皆是多情。
她的爹爹楚绗常年在北塞驻守,那里有三个妾室相陪,给他生了一堆的儿女。可爹爹他每年回来的两月尽心陪伴娘亲,对他们姐弟两人也是极好。加之当今世道,门当户对的簪缨世胄大多三妻四妾,她便早早就有了跟妾室同处的准备。
所以即便她知道赵承延对苏赋赋念念不忘,但她并无气意。
现下如此遇见,也是落落大方道:“本来娘家二弟递话晚膳才回,不想中午便回了,午膳说了会儿话,我们也早早回来了。不过如此正好,你这生辰,我们一起热闹的过。那嫂嫂先去换身衣裳再吩咐些酒菜,你们先聊。”
说完,楚晴儿便出了堂。
众人皆知赵承延见了苏赋赋眼里就再无别人。
赵岑怡看哥哥那个模样心疼,便跟陈蓁蓁道:“我觉得这身衣裳跟着耳坠不搭,你随我回屋换上一身。”
两人跟小阡就拉扯着走了。
但只留两人在堂中定然不妥,阿施就没有跟去。
“阿施,将清茶换成了普洱。”
赵承延踱步到桌前说了声。
阿施应下,扭头去换茶间,他就矮身坐到了苏赋赋身旁。
“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吗?”
“嗯。”
“那你的功课,岂不是要重新再来?”
“嗯,这些日子太子殿下又是四书,又是书画,学的我都头疼。你看,现在一提我侧额就难受。”
苏赋赋抱怨着,赵承延在旁酒窝深深的看着她道:“你以前也是如此,让你读书,可是将你为难坏了。”
两人边喝茶边闲聊着,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众人回来,菜肴也上了桌。
十几盏花烛映的堂中春意颇浓,伺候的人来来去去,窸窸窣窣,赵承延就盯着桌上那青花瓷盘里的虾子蠢蠢欲动。
楚晴儿一旁的伺候荷叶端着端着温好的就靠前斟着,将到苏赋赋跟前,赵承延脱口而出道:“她不喝。”
苏赋赋随着疑惑的点点头。
杯中或酒或茶,赵承延刚端起酒盏,堂外小太监进了堂。
“王爷,太子殿下来了。”
话音一落间,赵与歌就带着探水步履匆匆地进了堂中。
他跟众人客气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苏赋赋道:“泰水大人让你回去用晚膳。”
苏赋赋蹙眉满是疑惑。
赵承延怎会看不出他的心思,起身道:“三哥,今日是岑怡的生辰,我也是许久没有跟三哥如此家常的喝盏酒了。今日不妨畅饮一番,如何?”
赵岑怡尬色笑了笑,上前道:“是呀,三哥,我今日生辰。你坐,跟我哥也喝上一杯。”
说完就赶紧招呼人添了碗筷,挪了凳子。
赵与歌提了提唇角,解下大氅递给探水,“好,总不能扫了岑怡的兴致。不过来的匆忙,生日礼明日三哥给你送到殿中。”
说完他就到苏赋赋一旁坐了下来。
荷叶靠前来给他斟满酒,他便带头一盏接一盏的喝了起来。
赵承延应付了他几盏后就埋头剥虾子。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依次分给在座的人,可等他满心期待将最后一碟递给苏赋赋之时,赵与歌却推了回去,道:“赋妃不食虾。”
苏赋赋一旁笑嘻嘻打了他的脸,道:“我今日想吃。”
说着抬手就去接,只是手还没碰到碟边呢,就却见赵与歌目中厉色,好似要吞了她一样。
苏赋赋顿时手一缩,心道若是惹了他,他不和离了怎么办?
便只好改口跟赵承延道:“啊,我倒是忘记了,这几日吃汤药,不能吃发物。”
这剑拔弩张的紧绷气氛,其他几人面面相觑,实在担心他们其中一个绷不住,将这满桌酒菜给掀了。
楚晴儿觉气氛不对,主动起身道:“美酒佳肴怎能少的了袅袅琴音?妾身平日擅弄音律,虽是马马虎虎,但如何也能应个景,诸位莫要见笑。”
柔和的琴声毣毣入耳,这兄弟俩的火气稍微压了压。
但琴声一止,赵与歌便问道:“綦王妃,府上可有横笛?”
刚要落座的楚晴儿莞尔一笑,“正巧刚得了一把。”
说着就吩咐荷叶去取了。
赵与歌看着疑惑的众人慢语道:“听綦王妃奏了一曲戏鸳鸯,曲调柔和,阴阳顿错的爱慕之意呼之欲出。有感而发,我也想为赋妃吹奏一曲。”
说着,转目看着身旁的苏赋赋,目色尽是柔情。
众人面上附和浅笑。
赵承延则不咸不淡地勾了勾唇角。
待笛子奉上,赵与歌翩然起身。
素日朝堂上沉稳持重的蜀朝储君,震慑百官的东宫太子,此时身着一袭钴袍,玉手执笛,竟就在众人前毫不避讳地吹起了一曲世人皆知的缱绻调子。这笛声空灵,酒酿醉人,倏忽间他想起了两人初见之时。
那日灵堂中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一晃,却已近五年。
岁月最是无情,也最是有意。
他望着她好似浅溪的清澈眼眸,心间柔软的似是天际新生的云朵。
一曲落,众人齐齐击掌。
楚晴儿一旁忍不住动情念道:“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这首《枕前愿》最适合笛子来奏。”说着她转目看向懵色的苏赋赋,“而更多的,则是真情磬露。”
苏赋赋虽是不能全懂,但大差不差。
尬色一笑,这事儿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