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小婉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
上午几人收拾好了院子屋子,下去先去了北城县衙报备开馆,忙完才来了津州城最热闹的盛隆街。
将要路过津州府衙之时,就见好多人围着那府衙旁的悬赏栏吆吆喝喝,隐约间听到他们喊着“五万贯五万贯…”。
五六七一时激动了起来,小七回头看着跟在后面的两人,“哥哥姐姐我们过去瞧瞧,五万贯…若是咱们得了,那是几辈子吃穿不愁了。”
几人便到了人堆前跟着凑起了热闹。
只是一挤进去,晏小婉双目顿时瞪圆。
悬赏栏里贴了三大张她的彩色画像,画的那叫一个栩栩如生,连发型衣着都丝毫不差。告示上还明白的大字写着苏国公府嫡女苏赋赋近日因家事离家出走,寻得者可得赏金五万贯。
晏小婉下意识垂下头,就见李路遥伸手过来,拉着她走出了人群。
五六七也个个机灵没有吱声,只跟了出来。
“帛肆铺就在前面。”
李路遥一句都没有问,只简单说了句。
几人逛了一下午装了一马车的东西才回。
“这晏家武馆回来人了?”
几人正从马车上来回搬弄着东西,附近的街坊看见了一个接一个的相互搭着话围了过来。
街上跟他们最熟悉的郭婶婶跟她相公老贺刚开了糕点铺的门正在洒扫,听见街上的人议论纷纷,两口子也跟着看了一眼,一瞧那门前的晏小婉,两人赶紧丢了手里的扫把木桶奔了过去。
“小婉。”
晏小婉闻声回身,甜甜一笑道:“贺叔好郭婶好。”
郭青翠笑眯眯的看着这些家当,道:“你们是打算回来常住了?”说着四处看看,“怎么没见你爹和你哥?”
晏小婉眉眼一坠。
头压的低低的,道:“他们…去年没了。”
“没…这怎么好端端的…我就说怎么今年你们没有回来上坟呢!哎…老天真是狠心。”说完她打发贺老三帮忙搬东西,她则拉着晏小婉到了一旁。
“你知道你大姐姐出嫁后我们这家里也十分冷清,你以后就过来吃饭,一起说话也热闹热闹。”
晏小婉指指五六七,“多谢婶婶,我刚收了几个孩子,以后我得顾着他们。倒是你和贺叔若不嫌弃的话,你们多过来走动。”
两人说了会儿话就先各自忙去了。
碍于男女有别,晏小婉将李路遥他们安置到了哥哥院子里,四下收拾妥帖已是暮色,郭婶拿着糕点跟贺叔抬着一筐子青菜,一提猪肉来了。
五六七吃着糕点跟着去了后厨帮忙。
李路遥则搬着木梯到了大门外擦起了匾额。
“匾额应是刚上漆没多久吧?擦去灰尘,字迹如新。”
仰头看着的晏小婉又递上一块灰抹布,道:“嗯,去年回来时爹爹跟哥哥收拾了一番。”
“晏家武馆是要重开了吗?”
路过的街坊时不时过来问上一嘴。
“是,各位街坊多给吆喝吆喝。”
李路遥下了梯子,看着脸上比昨日轻松了许多的晏小婉道:“回去吧,我都闻到饭香味了。”
晏宅正堂里五六七正望着一桌子菜肴垂涎欲滴,郭婶和贺叔正忙着盛汤,李路遥将梯子放回耳房就随晏小婉进了堂。
“快来快来,尝尝你贺叔的手艺。”
晏小婉坐下来接过汤道:“我听爹爹说,之前宅子里虽是有厨子,但是到了他馋酒的时候都是贺叔来家里做饭。”
郭青翠在白净的围裙上抹了抹手,拾起箸子笑眯眯道:“你小时回来也是吃过几次的,不过那会儿你太小,记不得,这再后来就都是下馆子了。对了,我跟你贺叔商议,你们这几个孩子瞧着也没有一个会做饭的,这些日子就你贺叔过来帮忙,待你多招些徒,挣到钱了,再找厨子。”
李路遥一旁道:“两位铺里的生意也是忙碌,这里我来照顾就好。”
众人齐齐看向他。
晏小婉纳闷道:“你会做饭?”
“虽不及贺叔这般的好手艺,但也不算太糟。”
郭婶打量着李路遥,满意道:“这院子里有个男人婶婶就放心了,不然若是光这么几个孩子,我怕有一天那柴家上门闹事,连个给你撑腰的都没有。”
柴家…
那年娘亲刚去世不久,柴刺史柴刚的弟弟柴青带些混人上门收罩门钱,爹爹不给,动了手。第二日那柴青猝死,柴刺史认定是爹爹出手所致,想要以公徇私砍了爹爹。
幸遇到那时为黜徒使的冯丞相巡视津州,救下了喊冤的爹爹。
那天后,爹爹就带着他们兄妹跟随冯丞相去了洛京做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恩怨还没结束吗?
她正想着,郭婶接着道:“前些日子李刺史人没了,这个自你们走后被贬成县令的柴刚又给提拔回了刺史。偏巧,你这个时候回来了。那柴家些混不吝,尤其那个长子柴事,地痞流氓的做派,他们一家去了那鲜城,搅和的那里的百姓是叫苦连天。前不久这调回来后,那柴事就开始四处惹是生非。”
说着郭婶叹了一气,“这些贵家公子,就是娇生惯养坏了。就说那李刺史,他人不错,很是清廉,这十几年他将这津州的桑麻发展的尤其的好。可他家那儿子也不算成器的,出门挥金如土,醉卧烟花巷柳,唯一好的,就是听说人倒是极其聪敏,学什么精什么,本来今年还可蒙荫入国子监读书,可惜他爹走了,而且自他爹头七后,他人也跟着找不见了,听说是死了。”
憨厚老实的贺老三随着点点头。
“小婉,若是柴家真的上门来你可千万要忍忍,我们平头百姓没有靠山。尤其是开门做生意的,惹不起这些地头蛇,知道不?你爹当年就是吃了年轻气盛的亏。”
晏小婉沉了一气,应了下来。
只是无人注意到多时无话的李路遥那耳根子已经烧红了。
一屋子人聊着往事聊着现下,不知不觉接近了人定时分。
待送走了李婶贺叔,几人烧了浴身的热水,晏小婉这几日的劳顿也终于得以舒缓,她浸在温热的澡水里,望着浴室的褐色房梁,上面本来布满厚厚的灰尘还结满了蜘蛛网,经过他们一番收拾,终于找回了它本来的模样。
她隐约间能听到哥哥院里五六七嬉闹的声音。
不过几日的功夫,她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她只觉得从雪夜的那日后所发生的,不过是一个长梦,现在她好像还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