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深夜,纽汉区,寂静冷清的街道上,两个穿着棉麻西装的年轻人依靠在墙上抽烟,巡夜警察从他们身前路过,只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两名年轻人一手插兜,一手拿着烟蒂,压低的八角帽檐下,是一双冰冷的眼眸。
等巡逻警察走远,两名年轻人丢掉烟蒂,戴上皮手套,从怀里抽出转轮手枪,大步走进对面的公寓楼。
楼。
公寓楼的隔音很差,婴儿的啼哭、夫妻的争吵、锅灶煎炸声掺杂在一起,一名妇人看到两名年轻人的打扮,连忙关上大门,躲了起来。
1号房门前,两名年轻人站定脚步,手指轻轻拨动转轮弹鼓,发出一串‘嘎啦’响声,确认枪械正常后,对视一眼,点头。
咚!
一名年轻人飞起一脚,踹开了不结实的大门,两人冲进房间,对着紧闭的卧室和厕所门一通射击,剧烈的枪响在楼道炸开,可出人意料的是
屋子里没有人。
明明炖菜锅还在炉灶上沸腾,可却连一个鬼影都看不见,只有窗户大开,外面是漆黑的夜空。
两名年轻人无比诧异,冲到敞开的窗前,看了看黑暗的巷子,气愤之余,一拳打碎了窗户,转身离去。
“你说什么?洛伦·达科斯塔逃走了?”
科雷帮总部,科雷兄弟看着回来复命的杀手,目光冰冷:“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没按照吩咐行动吗?”
“不不”一名年轻人恐惧的低下头,全然没有了冲进公寓楼时的杀气:“我们按照吩咐,看见洛伦·达科斯塔进入公寓楼后才动手的,前后最多只有分钟的空档”
“你们冲进房间时,洛伦·达科斯塔已经逃走了?”
“不止是他,就连他的家人都消失不见了!”
科雷兄弟对视一眼,刚欲说话,就看到其余几波杀手回来了,垂头丧气,一看就知道失手了。
这下,哪怕科雷兄弟反应再迟钝,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
洛伦·达科斯塔的消失绝不是偶然,他们一家是被救走的!
是谁
谁敢在伦敦和他们作对?
科雷兄弟脸色阴沉,挥手驱散失手而归的杀手,短暂思考后,联络了史密斯,通过史密斯,秘密面见了二王子。
得知原本应该被除掉的工会会长消失,二王子惊讶之余有些后怕,这意味着他们的行动暴露了!
是有内鬼还是别人料事如神?提前推测除了他们的行动?
而能够在杀手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救走这些人的存在
大概率和超凡力量有关!
这里可是伦敦!
有多少超凡者能悄无声息的行动?
被救走的会长不止洛伦一家,最少也要十几人
“会不会是教会出手了?”史密斯恐惧道:“如果是教会出手,证明他们知道了我们的行动,那样的话”
“不要自己吓自己。”二王子寒声说道:“有布兰登大主教在,就算教会要惩罚我们,我们也能提前得到消息,再者,如果是教会,他们干嘛要偷偷摸摸的?为何不光明正大的站出来?”
“可能是坎伯雷大主教,他想利用这些会长陷害我们。”
“陷害?”
二王子冷笑一声:“我确实资助了科雷帮,可这件事是没有证据的,杀手没有被捉住,坎伯雷大主教如何证明是我指使科雷帮企图杀害那些会长?他如何证明今晚出现的杀手是科雷帮成员?”
为了稳妥起见,二王子还是命令科雷兄弟将今晚负责暗杀的兄弟安排出城,等风波过去再回来。
暗杀行动失败了,但二王子的目的达到了。
一开始,他只是想杀鸡儆猴,让其他不服从的人看看,违背他是怎样的下场,现在鸡跑了,再安排一批人取代鸡就好了。
真正让二王子感到担忧的,是他不知道对手的身份,如果是内鬼怎么办?
“知道暗杀这件事的人很少。”二王子说:“我只将这件事告诉了弗雷德里克男爵、史密斯你以及尼古拉斯,哦,斯图尔也知道。”
史密斯说道:“弗雷德里克男爵和斯图尔是不可能泄露秘密的,我也不可能,我们是殿下您最忠实的拥趸,至于尼古拉斯”
“他更不可能。”
“殿下,尼古拉斯加入咱们才半年,在巴黎他还抛下您逃走过,您不应该如此信任他”
“不信任?”二王子咧嘴一笑,冷冷的说:“史密斯,你似乎没搞清楚状况。”
在史密斯茫然的目光中,二王子继续说道:“在尼古拉斯加入我的阵营前,我们被保守党压的喘不过气来,也是他成立了曼施坦因魔药公司,而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自由党成员都投资了曼施坦因魔药公司,托尼古拉斯的福,自由党势力得以扩张,开始反制保守党,布兰登大主教也在教会掌握了更高的话语权”
“毫不夸张的说,我们能在半年内取得如此大的进步,尼古拉斯功不可没。”
“如果除掉他,或者说我们失去了他的帮助,自由党和布兰登大主教都会被打回原形我们将失去一切。”
盯着史密斯的眼睛,二王子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尼古拉斯不是内鬼,他不能是内鬼,就算他是内鬼我们也应该祈求他回心转意,你懂吗?”
“我懂了。”
史密斯哆嗦了一下,重重点头。
被二王子这么一说,他理解了一切。
关键,不是尼古拉斯,而是曼施坦因魔药公司。
除掉尼古拉斯,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因为继任曼施坦因魔药公司的是莱文,而他和大王子走得很近,大王子不惜将情人让出,就是为了拉拢他。
一旦尼古拉斯出事,还是自由党动的手,莱文会毫不犹豫的投靠大王子!
届时
一切都晚了。
何况他们现在毫无证据,因为有人出手救走了洛伦等工会会长,就怀疑尼古拉斯是内鬼?
拜托,也不想想是谁提议对劳工代表委员会出手的?
是尼古拉斯!
一个提出计划的人,反过来阻止计划,这是不是有点讲不通?
“如果真的有内鬼,第一个怀疑的也应该是科雷帮。”
二王子叼起一根雪茄,淡淡的说:“科雷帮是暗杀行动的执行者,在传递命令的过程中,有可能泄露情报你们别急,我不是说你们有问题。”
让科雷兄弟稍安勿躁,二王子补充了自己的意见:“你们回去后,对身边人留点心,别出了家贼还不知道。”
“是。”
翌日,阳光明媚,昨夜挂了大风,驱散了笼罩伦敦上空的雾霾。
几位工会会长消失的事情很快便传开了,四处搜索也找不到人影,只好由副会长暂时代替会长的职位,与此同时
工党的代表,一一拜访了各个工会。
谈判出乎意料的顺利,没怎么浪费口舌,各工会会长以及暂代会长位置的副会长们就同意了成立劳工代表委员会。
劳工代表委员会就是一个纽带,一个将各行业工会联系起来的纽带。
有了纽带,亚瑟当天就开始征求工人们的意见,要求劳工代表委员会的委员们收集工人诉求,提交给工党。
有人欢喜有人愁,亚瑟这边搞得轰轰烈烈,大王子可就不怎么爽快了。
南丁格尔俱乐部,大王子独自坐在沙发内,望着窗外发呆。
现在是下午茶时间,他本应美美的品尝红茶,吃些点心,名家著作,可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他的心情。
什么点心,什么红茶,通通失去了滋味。
“殿下,布雷肯侯爵和奥斯丁伯爵到了。”
管家尼克斯推开私人休息室房门,布雷肯侯爵与奥斯丁伯爵匆匆走进,坐在了大王子身旁。
“二位”
深吸口气,大王子开口说道:“昨天,亚瑟向国会提交了成立工党的申请,而申请是一定会通过的。”
“殿下,您担心,四王子脱离掌控对不对?”奥斯丁伯爵问道。
“他已经脱离我的控制了。”大王子叹了口气:“《教育改革法案》颁布之后,他就自立门户,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啊,不放弃任何机会”
奥斯丁伯爵和布雷肯侯爵对视一眼,说道:“我觉得工党成立是一件好事。”
“好事?为什么?”
“殿下您想,现在您最渴求的,您最担心的是什么?”
“”
“是王位!”奥斯丁伯爵直截了当的说:“您和二王子竞争,不就是为了王位吗?那么问题来了,根据目前的局势,谁有资格成为新的国王?是四王子吗?”
大王子眉头微皱,认真思考了一下:“不,亚瑟虽然很优秀,但他恐怕没有成为国王的资格,因为他背后没有教会支持。”
“是的!没错!”奥斯丁伯爵大声说道:“这其实是殿下您值得庆幸的一点!四王子他没有教会支持,不可能登上王位!有资格竞选国王的,其实只有殿下您、二王子舒克里以及三王子安德鲁!”
“威胁最大的当然二王子,他现在如日中天,得到曼施坦因家族的帮助后,实力一日强过一日,保守党再也压不住他了”
“国会是我们最后的阵地,绝对不能失守,因此拉拢四王子、西岛议员和以罗素·本杰明为代表的北方议员是必须的!”
奥斯丁伯爵唾沫横飞,语速飞快:“只有得到他们支持,保守党才能稳住现在的局面!”
“单单稳住局面是不够的。”布雷肯侯爵忽然说:“哪怕国会方面稳住了,教会方面也会陷入劣势,长此以往下去,布兰登大主教在教会的话语权会越来越重,当魔药生意成为教会的支柱时,教皇也要看布兰登大主教的脸色,指名国王还不是简简单单?”
“没错,现在的我们,其实是在慢性死亡。”奥斯丁伯爵说:“我们一直在等破局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大王子还是问道:“亚瑟成立的工党,能够帮助我们破局?”
“我没有肯定的把握,但工党的成立,对二王子是影响最深刻的。”
奥斯丁伯爵迟疑道:“支持二王子的自由党,他们大多是后起新秀,支持自由贸易,是在工业革命浪潮中崛起的新兴资本。”
“他们的经济来源,和依靠农场、庄园经济的保守党不同,大多来自新兴的工业产品,比如罐头、武器、化妆品”
“这种工业体系需要雇佣大量的劳动力,也就是工人,而由于工厂的特殊性,工人们大多居住在城内,依托城市生活,无形中提高了生活成本。”
住在贵族老爷的庄园里,也许无法享受到城市的商品,但至少不必为了住所和食物发愁。
乡下农场、庄园最不缺的就是食物了。
反之,在工厂中从事劳动的工人,是不会得到一日三餐保障的,工厂老板可不管饭,也不会给他们提供住所,他们只能拿着比庄园、农场稍高一些的薪资,在昂贵的伦敦租房居住。
往往一家人没日没夜的工作,才能换来普通的一日三餐。
“四王子成立的工党,是工人党,成立的劳工代表委员会,也是以工人为主,和保守党的农场、庄园干系不大。”
奥斯丁伯爵说:“但对于自由党而言,工党是迫在眉睫的威胁,他们每为工人争取到一份福利,资本就要割下一块肉来,这都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资本是最不愿看到工人团结起来的就像当权者恐惧暴动一样。”大王子喃喃道。
“对!”奥斯丁伯爵重重点头:“既得利益者的生活需要大量的工人来维持!他们是少数群体,也只能是少数群体!若是被压迫的工人团结一致,就能轻而易举的推翻他们!”
大王子一下子明白了:“亚瑟成立的工党,会削弱自由党的实力!他们最恐惧的,就是团结起来的工人!”
“殿下你终于理解了。”
奥斯丁伯爵欣慰道:“四王子成立的工党是一把利剑,但剑尖指的不是我们,而是二王子殿下的自由党,我们什么也不用做,只需静静看他们争斗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