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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利怀揣着愤怒离开了首相办公室。
他觉得马维太傲慢了！
连来意都不听，就让他离开！
这种人难成大事！
办公室内，助理大卫望着关闭的门扉，忍不住问道：“首相，莫斯利委员虽然年轻，但他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人，加入保守党仅两年，就受邀进入了内阁，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奥斯瓦尔德·莫斯利确实不简单。”马维颔首说道：“他今天来，恐怕是为了投靠自由党的。”
“那您还拒绝他？拒绝了他，以后保守党的人恐怕就不会投靠自由党了”
“我本来就没想让他们投靠。”马维说：“一家独大，不是陛下和教皇想看到的局面，凡事都要有个平衡，没有竞争，权力就会高度集中，造成局面动荡。”
“这是教皇和国王的意思吗？”大卫露出惊讶的表情。
“利维坦式的政治结构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大卫。”
往嘴里丢了片薄荷叶，马维幽幽说道：“国王不再是王国意志的主导者，内阁也不是，甚至就连议会，也只能算是民众意志的体现。”
“神需要信徒的信仰，于是祂们将自己创造的思想施加于信徒，但信徒是独立的个体，他们会受到身边人的影响，却依旧存在自我思考的能力。”
“因为有了自我思考，信徒们才能分辨是非，利维坦国家中的个人主观难以令他们信服，他们有一套独特的、通过社会熔炉锻造出的道德标准，这是他们评判世界的根基。”
大卫越听越糊涂，他知道利维坦国家是什么，著名哲学家托马斯·霍布斯在三百年提出的理论，反对君权神授，主张君主专制，主张利用‘国教’来管束人民，维护‘秩序’。
可马维的一番话，无疑是将信徒、民众与神明、权力糅杂在一起谈论了，这也是大卫没听懂的地方。
信徒——民众——神明——权力其实是密不可分的。
见大卫一脸迷茫，马维解释道：“简单的讲，国家意志不再是专制制度下的个人意志，而是人民意志、整体意志。”
“霍布斯认为国家是人民分出一部分权利交给国王，然后臣服于国王的意志，获得庇护，在专制制度下，人民是麻木的，部听从于国王的命令。但实际上，自从光荣革命之后，这一切就被颠覆了，权力重新分配，资本主义开始疯狂发展。”
“如今神明降临，神需要得到信徒的信仰，于是要聆听信徒的心声，这阻碍了资本主义的发展，因为信徒绝大多数来自于底层民众，资本主义盘剥的又恰恰是底层民众，身为代行者的教会必须维护信徒的利益，从而爆发尖锐的社会矛盾。”
大卫有些明白了：“首相您的意思是，工党的出现与自由党的颓势其实是教会与资本碰撞的结果？”
“你的观点很新颖，直指问题核心。”
马维点头说道：“教会，在神明降临以前，也属于资本的一种，通过对教义和神的解释来获得垄断、至高无上的权力，但自从神明降临之后，教会的核心变了，神明不再需要他们定义，而是出现了真正的意义，于是他们开始按照真正的神教化信徒，在这个过程中，势必会和资本乃至世俗的权力出现冲突。”
“有冲突是好事，冲突往往意味着革新，资本与世俗的权力显然不是教会的对手，但教会又不能直接消灭资本，毕竟资本的存在，使得科技飞速发展，改善了许多民众的生活。”
“只有教会的话，缺乏主观能动性，会导致社会陷入停滞状态，唯有利用资本，才能让民众过上更好的生活。”
“所以我们才需要平衡！”大卫幡然醒悟：“微妙的平衡，可以让双方产生竞争的动力！首相你是故意把莫斯利委员气走的！”
“没错。”
马维笑了笑：“你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了。”
嘴上这样说，马维心里可不这样想。
他故意气走莫斯利是真的，但根本目的，是将莫斯利逼到四王子的阵营，而不是自由党。
作为首相，他无法明面劝诫莫斯利加入工党，只能想方设法逼走他。
不出所料的，在第一次内阁会议召开后，莫斯利主动拜访了亚瑟，说有要事相商。
“莫斯利委员，这会儿你不应该在唐宁街9号开会吗？”
“四王子殿下，会议已经结束了。”莫斯利坐到书桌对面，点起一支香烟：“新首相是个简洁干练的人。”
没有抱怨，没有敌视，除了被拒绝时的短暂愤怒，莫斯利已经恢复了平常心。
抱怨是没有用的，只会令人心烦，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敌视就更加可笑了，人家是首相，撤销你的职位就是一句话的事，任何识时务的俊杰，都不会对地位比自己高甚至能决定自己生死的大人物表示出不满。
谈判就是这样，你提你的要求，我谈我的条件，抱怨、解释只会落入下乘。
“你说有很重要的事找我，不知是什么事？”
亚瑟让秘书送来热茶，与马维的态度相比，他就显得温和许多了。
“我一直为殿下你感到惋惜。”莫斯利开门见山道：“虽然殿下你是四位王子中年龄最小的那个，但你的智慧，一点也不比其他三位王子差，我也始终认为，殿下你的境遇，与你的能力并不适配。”
打量着莫斯利，这位梳着油亮中分，22岁的年轻人，亚瑟颇有兴趣的问道：“在保守党，你已经是屈指可数的了，为什么不坚持下去呢？”
“保守党不能实现我的抱负。”
莫斯利坦然说道：“殿下，我的目标，比你想象的更远大。”
亚瑟缓缓点头：“从你的眼中，我看出了野心，我也很好奇，像你这样的人，保守党内还有多少？”
“若是殿下愿意接纳的话，我想还会有十几人，最少。”
“你对工党怎么看？”
“我认为工党的方针十分正确！”莫斯利突然激动了起来，眼睛都在发光：“如果按照原有的经济环境，我想工党成立至少还要30年甚至更久，必须经历过战争，才能出现类似的思想苗芽。”
“但殿下你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抓住了转瞬即逝的机会不！应该说，机会就是你主动创造的！”
“你利用自由党提交的《教育改革法案》与女性工会，在工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站了出来！女性工会和《教育改革法案》的出现，简直是天降惊喜！如果没有它们催化国内经济，工党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形成如此庞大声势的！”
莫斯利语速飞快的说：“能做到这一点，要么殿下你的背后有高人，要么殿下你就是那个高人！”
“你看的很透彻。”亚瑟说。
“唯一让我不能理解的，是女性工会和《教育改革法案》都是因自由党而发起的思想浪潮，可二王子和你并不和睦，他没有理由帮忙”
莫斯利皱着眉头说：“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自由党会提出看似对自己有利，实则在帮助殿下你的法案。”
好敏锐的嗅觉！
亚瑟眯了下眼睛，旋即微笑着说：“你不能用结果来推导过程，据我所知，舒克里是为了炒房才提出了《教育改革法案》，至于女性工会，那不过是意外产物，没有舍瓦利公爵，女权运动早就被镇压了，舍瓦利公爵可不是自由党成员。”
“或许真是巧合。”
莫斯利弹了弹烟灰，话锋一转：“殿下你觉得我有资格吗？”
没有多少犹豫，亚瑟起身朝莫斯利伸出手：
“欢迎你的加入。”
莫斯利也站了起来，和亚瑟握手，语气认真道：“殿下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我向你保证。”
投靠了工党，莫斯利心中松了口气，遭到马维拒绝时，他还真慌了一下，如果自由党和工党都不肯接纳他，那他可没有地方施展自己的抱负了。
好在事情一切顺利，工党愿意接受他的投诚，接下来只要找机会改换门庭就可以了
“莫斯利委员，请留步。”
正要登上马车离去的莫斯利听到身后的声音，停了下来，回头一看，是一个头戴八角帽、身穿夹克的年轻人。
“你是？”
“我家主人请您见面一叙。”
头戴八角帽的年轻人指了指不远处驶来的一辆四轮马车，微笑道：“请您不要拒绝。”
瞥了眼年轻人略微鼓起的腰间，莫斯利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在四轮马车开门后，低头钻了进去。
幽暗的车厢内，弥漫着刺鼻的香水味，出现在莫斯利眼前的，是一个脸颊圆润的中年男子，端着一个高脚杯，里面是半杯红酒。
在车上喝红酒？
什么怪胎？
出身自贵族家庭的莫斯利可不喜欢在摇晃的马车上喝红酒，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优雅，无论什么处境、什么状况、什么身份，都要优雅。
在车上抽烟是他能接受的极限了。
“奥斯瓦尔德·莫斯利委员温莎王国最年轻的议员，进入下议院时，您才21岁，在此之前，还念过一段时间的皇家军官学校。”
听到对方对自己如此了解，莫斯利颇有些好奇道：“阁下是什么人？不知道绑架内阁成员是重罪吗？”
“绑架？不不不，您误会了。”中年男子命令车夫停下马车，指着没有上锁的车门说：“这可不是绑架，而是一次邀请，您随时都可以离开，随时。”
莫斯利没有急着离开，他没有感受到危险，自然也就好奇对方找他做什么，见他不走，中年男子命令车夫继续前进，然后说道：“我还没有进行自我介绍，您可以叫我管家先生，如果在伦敦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找我。”
“管家先生”莫斯利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你找我做什么？”
“您知道末日党吗？”
“你是末日党？”
“是的。”管家先生轻轻点头：“看来您知道我们，那就省去太多麻烦了，如果您也是一位对人类命运感到担忧的救世主，还请加入我们末日党”
“末日党的名声可不太好。”莫斯利说。
“那只是某些人散布的谣言罢了，何况对您这种人，只要能帮助您实现自己远大的抱负，您连灵魂都会出卖给魔鬼，不是吗？”
管家先生笑眯眯的说：“如果您需要帮助的话，我们末日党是您最好的选择，不要您的灵魂，也不要您的金钱，更不会背上人类叛徒的名字。”
“我可没想过当人类的叛徒。”莫斯利幽幽说道：“我做事确实不择手段，但那并不代表我会臣服于魔鬼，况且我根本没见过魔鬼！连它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魔鬼长什么样子？
管家先生想起了芙蕾雅，对方的美貌、成熟的妩媚，堪称极品，连他都垂涎欲滴，没几个男人把持得住。
魔鬼长什么样子，管家先生是有个大概猜测的，知道许多魔鬼不像各教会教义里描述的那样丑陋，人家是魔鬼，不是审美有问题。
想归想，管家先生不可能把芙蕾雅身为魔鬼的事情告诉莫斯利，继续劝说道：“莫斯利先生，请您相信我，您不会愿意和魔鬼签订契约的，它们是一群狡猾的生物，与其跟它们合作，不如选择末日党。”
“跟你们合作有什么好处？”
“我们会帮助您实现自己的抱负，您不是想成为首相吗？这很简单，一点也不难。”
“简单？”莫斯利冷笑道：“新首相尼古拉斯才27岁，自由党、民主党甚至就连教会都支持他，这种人的任期长的可怕，只要不犯错，首相就一直是他的囊中之物，末日党凭什么？你们要暗杀他吗？”
“暗杀这种手段太低级了，我们还有更好的方法。”
管家先生淡淡的说：“首相，是国王任命的，只要得到国王的支持，更换首相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您说对吗？”
“你们能得到国王的支持？！”
莫斯利瞪大眼睛：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