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薛明益下班后的境遇不同,柳家华下班时,在门口正撞上了魏大力。
她有些意外,强装镇定,“魏主任?你怎么到纺织厂来了?”
“我问了柳叁你工作的地方,专门在厂门口等你的。”
柳家华苦笑一声,推着自行车默默走着,魏大力在她半米远的地方,不远不近的跟着。
两个人一路无言,直到走出了厂区,来到人烟稀少的大马路上。
柳家华回头望向了魏大力,冷言冷语的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如果我说,在柳家我第一眼就认出来你,你怕是不信吧?”
“对,我不信。”柳家华转过头去。
魏大力脸上带着几份痛苦,其实那天跟着柳叁进门,看着柳家华的第一眼,魏大力就认出了她,但是他决定不相认,既然她已经嫁人,逝去的青春就让它死在记忆里好了。
但是他从柳叁口中得知,自己的二姑柳家华正要离婚呢,于是他决定和柳家华谈谈。
“家华,你现在后悔嫁给这个男人?”魏大力自嘲起来,“请原谅我这样问你,这些年我要憋死了。”
听见这话,柳家华心如刀割,但是她也不打算背黑锅。
“当年,我收到了你给我的分手信,信上说你和部队领导的千金相爱了,翻过年就要结婚。”柳家华苦笑,眼泪在眼眶子里打转,“我后悔嫁给了薛明益,因为这个婚姻是我一气之下的决定。现在看来我眼睛真的不好用。”
魏大力站在原地,脚上像是绑了千斤重的铅条。
良久,泪流满面的魏大力颤巍巍的看着柳家华,“你说你收到了信?什么信!我从没有给你写过分手信,我也没认识过部队首长的千金!”
上次,柳叁告诉她魏大力半生未婚,柳家华就早有预感,信的事情应该是魏家做出的骗局,就为了她能够离开魏大力,现在看来,她的猜想印证了。
事情已经过了十几年,柳家华早已经想开了。
“信,在我收到的当天我就烧了,现在死无对证。魏大力,造化弄人对不对?你也别这么伤心,我们都过了半辈子了,还有什么事儿是看不开的呢?”
“不!”魏大力痛苦的摇着头,捏着自行车的手背青筋暴起。“我看不开,我没你那么好的心境,我们的错过竟然是因为一封信,还是一封弄虚作假的信。”
魏大力此时心中明镜一般,能让柳家华误会的笔迹,只能是自己妈妈写的,因为自己一手漂亮的小楷都是出自妈妈的教导。
现在的他既愧疚,又生气。
柳家华咬着下唇,把自己的手帕递到了魏大力手上,“给你擦擦,既然事情说开了,以后进坟墓的时候也少了一份遗憾,我们应该开心才是。”
魏大力的心口剧烈起伏,“家华,事情没这么简单,我现在没法坦然的面对你,你现在的婚姻闹成这个地步,都是我害得!”
说完,魏大力骑上自行车,很快的消失在了晚霞之中。
柳家华茫然的看着魏大力的背影,心中涨得难受,明明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却孤单半生。
回到柳家,柳家华什么也没说,她钻进被子里瑟瑟抖着,她觉得自己有点低烧。
“家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柳家华被柳大妈唤醒了。
她睁着虚无的眼睛看了一眼外面黑黢黢的天,吃力地转过身去,“嫂子,几点了?”
柳大妈看见柳家华的脸色,心中就是一紧,她伸出手去探了探柳家华的额温,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也还好啊,家华你在单位上出了什么事吗?我才回家,一进门柳伍就抱着说二姑不舒服,说你回家就钻进屋子睡觉,吓了我一跳。”
“其实也没事儿,”
柳家华神情一顿,还是把今天在食堂的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柳大妈。
这一听柳大妈气得不轻,攥着拳在自己大腿上锤了一把,“臭不要脸!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果然,应了柳大妈的话,河堤上的薛明益和王秀莲摔的半条命都没了。
第二天一早,柳家华起床后精神了不少,她洗漱完毕给全家做好了饭,简单了吃了两口就去上班了。
刚穿好工服,会计科的刘玉梅就钻进了更衣间。
她爽朗的笑声比她的人还先到一步,“哈哈哈!太痛快了,家华你知不知道,薛明益和王秀莲这对狗男女差点儿没摔死!真是太解气了。”
“啥?”柳家华正在戴帽子,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为啥啊?现在人在哪呢?”
“我不知道为啥,他今天让职工医院的人打电话请假,我这才知道他出事儿了,赶紧过来给你报个喜。”
柳家华哭笑不得,“谢谢你啊玉梅,我先去看看。”
说完,柳家华只能把脱下来的衣服又换上,和车间主任请了个假就骑车去了职工医院。
刘玉梅不理解,冲着柳家华喊,“别急!薛明益死不了!”
柳家华冲他挥挥手,消失在了纺织车间的大门口。
进了医院,柳家华打听到了薛明益的病房,还没进去就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传来,“都怪你!要不是你一时兴起,我还能为了成全你,和你去钻河堤啊?”
柳家华的嘴角绷成了一条直线,阴着脸顺着门缝往病房里看去。
“我?是你自己想要了吧?!我还骨折了呢?”薛明益嗤笑一声,偏过头去不再看眼前满脸纱布的女人。
王秀莲顿时觉得脸部很痛,她伸手触碰了一下,一股脓水淌了下来。
“你看看我这脸,怎么开始发炎了呢?”王秀莲哭唧唧的拉着薛明益的手。
薛明益转身过去,满脸嫌弃,他想王秀莲这幅鬼样子,八成是要破相了,顿时对这个女人失去了兴趣。
就在这时,薛明益猛地看见了门缝里站着的柳家华,眼睛一转开始琢磨起来,王秀莲破相了,自己肯定不能要了,现在自己的腿也断了,正好需要人照顾。
他一把推开了王秀莲的手,大声呵斥,“你给我走开!我这么惨还不是你害的,我只爱我的老婆,比别纠缠我好吗?”
王秀莲怔住了,下一秒她就看见了门前的柳家华,哭着上去厮打柳家华。
“臭狐狸精,你敢和我抢男人!你给我滚。”激动的情绪让王秀华伤口再度崩开,血水搅和着浓水一起淌了下来,一股腥臭之气在病房弥漫。
薛明益强撑着坐了起来,指天和柳家华发誓:“家华!你不是要我和她分手吗?我现在就和她分手,坚决断绝关系。你回家好吗?!孩子们不能没有妈妈啊!”
王秀莲恨极了薛明益,她现在为了这个男人,成了整个纺织厂的笑柄,她如果不嫁给薛明益她就完蛋了。
怨毒的目光落在薛明益身上,他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