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由于生意原因与张继多有来往的怡和洋行总经理詹姆斯·卡梅伦、泰来洋行约瑟夫·贝尔蒙多和斯米德洋行威廉·马克西米利安也在其列。他们小声地交谈着,看上去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这倒也很好理解,奕、曾国藩和张继“推行”新政,大大刺激了中外贸易的发展,纺织品、机器设备和奢侈品的进口也大为提高,怡和洋行、泰来洋行和斯米德洋行靠着做掮客赚得钵满盆满。而奕、曾国藩和张继一死,谁能保证“新政”的推行不被阻断?谁能保证中外贸易的发展不受影响?对此,他们深感忧虑。
不一会儿,哀乐声大作,只见一行人从从院门鱼贯而入,领头的正是广东巡抚郭嵩焘,江西巡抚刘坤一、湖北布政使胡林翼、福建船政大臣沈葆桢、云贵总督德楞泰、河南布政使范世杰、陕西按察使刘辉、户部云贵司主事佟养性、大理寺少卿党逢恩、大清工商银行行长乔致庸、大清铁路运输公司总经理盛宣怀、大清远洋运输公司总经理容闳、江南制造总局总经理刘铭传和大通缫丝厂总经理胡居才紧随其后。只见他们脸色阴沉,眼眶发暗,显然是连夜接受审查的结果。看到他们前来参加吊唁,张继心上悬着的石头稍稍落地。他知道,他们目前很可能还被软禁着,前来参加吊唁多半也是慈禧太后、奕译和奕谨的安排,目的是显示局势已经受控,从而安定人心。不过,慈禧太后、奕译和奕谨显然并不信任他们,因为他们每人身旁都有两个仆役打扮的男子相随,名义上是在哭灵的时候搀扶他们,实际上是为了防止他们与其他人过多接触。不仅如此,丰台大营主帅多格多也率领着一队兵马在附近不远不近地跟着,显然是为了因应紧急情况特意安排的。
郭嵩焘等人上了一炷香,向棺椁行了礼,没有和在场的人和人接触,就又匆匆离开了。多格多也紧随其后离开了小院,却将那队兵马留了下来。
张继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多格多如此警觉,看来,自己想要混出去,得费上一番功夫呢。想到这里,张继耐下性子,仔细观察起小院中的情形来。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更何况是多格多这样的庸才,虽然他竭尽全力想要将防务安排得更加严密,但难免还是会留下一些遗漏之处的。
张继很快发展,虽然小院外面处在丰台大营驻军的严密监视之下,小院里面也满是乔装改扮的丰台大营驻军。但是,那群吹鼓手却是个例外。
张继知道,京城办红白事时雇佣的吹鼓手大多都是附近郊县的农民,他们农忙时种田,农闲时就靠着这点儿手艺赚些养家糊口的散碎银子。他们一般都是同村的亲戚、邻居,五到六个人组成一个小团体,一方面分钱的时候出于交情不会有太多矛盾,另一方面万一有什么事儿也好互相照应,更何况,寻常百姓家里办红白事雇佣五到六个吹鼓手也就够了。
但是,遇到在京的宗室贵胄和朝廷大员们办红白事可就不同了。他们大多讲排场,好面子,一般都会雇佣二三十名吹鼓手。这样一来,府里主事的管家或者家丁势必就得同时找几个这样的小团体才能满足需求,而这些小团体之间往往是互不相识的。
这次由丰台大营驻军雇佣来的三十多名吹鼓手的情况正是如此,他们来自五六个小团体,原本就互不相识,再加上哀乐其实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也懒得相互沟通和配合,索性各自吹奏各自的便是。
张继发现这一点之后,心中一阵窃喜,他偷偷溜到丰台大营驻军临时堆放丧葬物品的小屋里,取了一套丧服穿上,又从地上抹了两把灰土擦到脸上,等一切都准备停当,就走到那群吹鼓手中间,从地方摆着的一堆唢呐中拿起一个,装模作样地吹了起来。
虽然丰台大营的驻军一直严密监视着来往的客人,但是谁会想到那些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吹鼓手会出什么问题呢?因此,张继的这一番举动竟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而那些吹鼓手都以为张继是别家的,客气地和他点个头,就继续埋头吹奏了。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多格多又走了进来。不过,这次却不是一个人,只见他满脸堆笑,为身后的一队客人引着路。
张继不禁大感诧异,多格多是丰台大营主帅,更是慈禧太后的心腹,需要他这般殷勤对待的人物,京城里也找不出几个来。难道是奕译或者奕谨亲自前来了?不应该啊,他们又要安排大行皇帝的葬礼,又要部署新君登基的事情,还得对那些劫后余生的官员进行审查,此时应该忙得四脚朝天才对。
想到这里,张继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一行人竟然是来访的伏尔铿造船厂董事长埃尔温·利奥波德和普鲁士海军上校、“威廉一世号”战列舰首任舰长奥斯卡·罗严塔尔。怪不得多格多如此殷勤呢。
张继的心脏julie地跳动起来,握着唢呐的手也不禁微微颤抖。他偷偷瞧了一眼周围的丰台大营驻军,发现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埃尔温·利奥波德和奥斯卡·罗严塔尔身上。毕竟,即便是在京城,想要见到人高马大、金发碧眼、一身西服的洋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呢。
听着周围的丰台大营驻军的窃窃私语,张继的大脑紧张地转动起来。他知道,埃尔温·利奥波德和奥斯卡·罗严塔尔的到来对于自己而言,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因为他们是外国使团,享有外交豁免权,大清的军队无权搜查他们的住所。更重要的是,慈禧太后不愿也不敢去得罪普鲁士这个“炮弹壳子里孵出来”的新兴强国。只要自己能够混进他们的队伍里,就算是逃出升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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