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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儿先是招呼贾琏归屋,然后便‘笑语盈盈暗香去’,给一众来凑热闹、说吉祥话的府中下人包红包。
谁说的好听,碎银便多发一块。
过了许久,凤姐儿才是发完红包归来,眉间笑容依稀,见了贾琏,自有一番柔情蜜意在。
“好冤家~我如今才知道爱煞了你,辛苦给挣来了这诰命夫人。”
贾琏方才便归屋了,正在房内坐着。
他不出去打搅王熙凤兴头,只自个暗自思量。
此时见凤姐儿对面坐了,贾琏神情一怔,道:“俺懂也!先下来个诰命给好处补偿,之后上面那干鸟厮给论起实职来,正好能毫不留情将俺一贬再贬。”
一通说完,贾琏复道:“怕不是要亏!”
因为这话,凤姐儿面色蓦地就变了,冷哼一声,翻着白眼斜面看来,原本的柔情蜜意然不再。
又听闻了皇帝已许下的好处,凤姐儿带着些嘲讽意味笑道:“说甚么以武转文,同进士出身,好似你琏二是个读书的人儿一般,本就该从执笔小吏做起不是。”
贾琏登时道:“这话别人说也就罢了,只凤姐儿说我然是不服,我好歹还晓得个‘子曰学而时习之’,凤姐儿怕只知晓个‘子曰’?”
凤姐儿因这话大怒,房中一番吵闹,平儿顺势关了门。
得旨去见了皇帝,贾琏本该向贾母报告,只是因又绕路去了北静王府,回来的实在太晚,贾母听说已经是睡下。
是以,贾琏回转时,便只派人过去告诉了贾母房内的丫鬟,先备下明天去请安。
如此时间一转,便已经是翌日。
贾琏起得晚,贾母派来的人已经是催了多次。
待得他出来南北夹道时,打发出去看今日邸报的人都回来了,道是帝陵一行官员的封赏还没下来。
不止贾琏的,冯紫英所说的那些也没信。
贾琏对此倒是不如何在意,朝廷的效率本是如此,许他三日内能走完内阁六部等一番程序下来,便算是十分快了。
早饭已经用了些,贾琏即刻转去贾母上院,将昨日雍隆皇帝的话复述了一遍。
贾母对这倒是欢喜,道:“也是皇恩浩荡了。转为文官是极好的,稳当许多,不拘是几品。”
又陪着贾母用了些点心,贾琏还得了个玉珠串的赏到手。
出了门,贾琏便是看着这珠子一阵稀奇。
太久没有遭这位老人家待见,他都快忘了贾母房里的小物件。
“二爷。”
行走间的贾琏顺着声音抬头,见墙上一个小脑袋正探出来喊他。
“叫俺作甚?怕是识得你,当初是老太太房里伺候的,后来……好似到了黛玉妹子那儿?”
紫鹃跑下,打开小院的门缝出来,笑嘻嘻道:“那儿是哪儿,不就是这儿?”
“呔!敢来消遣俺?找打不是!”
贾琏拢起袖子,这小娘们真要是说不出什么事来,就莫怪他不给老太太和黛玉妹子情面!
紫鹃被吓了一跳,眼中升起些雾气,又不敢声张,忙将一件事情说出。
原来前些日子薛宝钗入府,也在这边住下,那人儿是个极妥当的,又是新人,所以三春宝玉都爱往宝钗的院里跑,不免就冷落了黛玉这边。
方才黛玉就和宝玉吵了一架,回来就叫关了小院门,谁来都不让进。
紫鹃哽咽道:“我听说入府时,二爷说要照料林姑娘的,结果却一次都没来过,只叫她自个伤心…”
这话,却教贾琏不由摸了摸后脑勺,脸上有些讪意。
今个被这小姑娘挤兑了,偏生说的还是实情。
从怀里掏了掏,贾琏扯出个钱荷包扔过去,道:“哭甚么,黛玉妹子那毛病会传染不成?这个赏你了。”
紫鹃手忙脚乱的接过红包,拉开细绳一看,顿时破涕为笑,眼中闪烁着银子光芒。
再抬头,发现琏二爷已经推门进去了。
贾琏这边进了小院,便眯了眯眼,做若有所思状,先是驻步了再行。
只觉得自家妹子,倒是不必忌讳许多,他过去靠在紧闭的细雕窗户外,便大声喊道:
“黛玉妹子!琏二哥来看你了!”
房内,趴着的黛玉被一股声浪惊醒,抬起头来,脑袋中嗡嗡作响,只觉得一时间竟然头晕眼花。
黛玉眼睛又是一红,忙下来床榻,这边叫雪雁开门,拿着个团扇就要出来发作。
刚出门,还未有出声,就被一旁早已经等候多的贾琏提着衣领拎起。
黛玉手脚张牙舞爪,又哪里挣扎得了,被贾琏哈哈大笑的提溜着,转在房外小桌边放下。
再贾琏也是坐下,仍然是笑道:“府里伙食还是竟好,教你重了不少。”
黛玉坐着偏过头,用团扇挡着面,只在团扇后道:“只不过是长了年岁罢了,谁稀罕吃你那伙食儿?”
贾琏闻言,认真道:“黛玉妹子你不知,方才进来时,俺隐隐好似看见一颗仙草在云雾中伸展,叶脉中生出浑圆朱果来,俺今个就久留些,看能否逮住那颗仙草下来。”
黛玉这时终于放下团扇,偏过脸来,道:“原来你也只管说这俏皮话来赚我?你走,自去顽去,只今日来这,值得什么?”
贾琏却是刚才真个见了株仙草在,转看向身边的小厮兴儿昭儿等,他俩也是摇头。
这下就苦于无人认可了。
贾琏干咳一声,偌大男子也不惧什么诡异之事,直将那是抛之脑后。
他再笑对黛玉道:“你也莫怪我未曾终日看顾你,毕竟我等虽是同辈,但毕竟差了岁数。
阖府中,我与兰儿他先父珠大爷,入了宫的元春大姐是一拨。你与三春宝玉等又算一拨,平日间如何耍得到一块来?”
再看黛玉时,仍是闷闷不乐。
贾琏顺手将方才从贾母那得来的珠串取出,道:“这算是琏二哥同你的见面礼,你收着?”
黛玉看了一眼,慢慢将珠串拿在手中,蹙起的眉眼终于松了,再是问道:“打哪儿来的?”
贾琏如实道:“刚从老祖宗房里得来的。”
黛玉顿时将珠串又扔了回桌面,小嘴抿得好比战时潼关,谁人凿得开?
也只她本人了,黛玉道:“难为你费心了,只此几步路,终是记起我来,再顺手打发了,你自己等等回转倒是心安理得,往后回了南边也有话说。”
说着,那把团扇是再度挡了面。
贾琏被噎了一句,顿时无言。
他暗道黛玉妹子嘴里吐不出一句好话来,自己若再要说话,岂不是赶上门的讨好?忒没脸面了。
走休走休!
久久无声,黛玉透过团扇偷偷望来,只见贾琏道:“我这便走了,若何时有事只差人来寻我就是。”
说着贾琏就起身,姿态决绝。
黛玉张张嘴,只觉口中晦涩,又流出泪来。
她最终奋力掷了团扇,看着贾琏背影冷声道:“你看我有无说错,你回转开心,怎生理会我受着的苦楚。”
贾琏只觉黛玉妹子忒难伺候,听也不听,看也不看,只随手向后接了团扇自个扇风,再招呼兴儿、昭儿速走。
只是还未出门,便又是一个小脑袋蹦跳着进来这边。
贾琏打眼一看,却是有些日子没来府的史湘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