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逐渐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氛围。
李振在笑完之后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果不其然，他小心翼翼地透过后视镜，便看到了两大一小齐刷刷看过来的眼睛。
他瞬间毛了起来，讪笑着试图将这动静掩盖过去。
但李振越是掩饰，便显得苏瑜问的这个问题愈发有意义。苏瑜看着身旁面色僵硬的男人，沉吟着盯住开车的李振，最后还是问出了那个让李振心慌的问题。
“你笑什么？”
李振可谓是有苦难言，事关两夫妻之间的事情要他来多什么嘴啊。那些苏瑜想知道的事情，都是他那好面子的老大要求他守口如瓶的事情。
就在李振左右为难的时候，苏瑜转过头去，一脸认真地注视着林靳。
“他不说，那林大少爷说说看呢？”
面对苏瑜的疑问，向来冷静自持的男人脸色忽然有些不对劲起来。
林靳只觉得这一下被苏瑜搞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他对这些情感表达一向非常茫然，更何况是要在这种情况下将自己觉得有些丢人的事情直白地说出来。
男人微蹙着眉头，不知道从何下嘴，最后沉默地低下头试图蒙混过关。
“他不说你也不说，那我来猜猜吧。公司当时出了不小的问题，怕牵连到我，所以嘴硬说要和我离婚，但是知道我去了山洪多发的岑家村那一块山区又放心不下，所以特意来看看我？”
苏瑜缓缓捋着自己散落在肩上的长发，眼波流转间脸上尽是认真之色。
偏偏叫林靳说不出话来，而开着车的李振更是在内心疯狂咆哮为什么他们家少夫人可以这么聪明，说中了个八九分。
苏瑜虽然心里有底，但是其实对她来说还是更希望林靳亲口跟她坦白一些事情。
在前端时间里那种不断质疑自己和林靳之间的感情，痛苦又不愿意去相信的感觉让她实在是压抑。双方若是不愿意交流，那凭借什么继续维系这段感情呢？
“差不多。”
看着苏瑜极其认真的表情，林靳最终还是略显缄默地摊了牌。
他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似乎是觉得被苏瑜猜中了大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故作冷淡地转过了头。
这别别扭扭的模样让前座的李振看了都牙酸，他又回想起上回在M国发生的事情，当即便有些忍不住了，咬咬牙说道。
“其实是老大身体出现了问题，再加上当时公司情况不好。但是我也就不明白老大你为什么有事不愿意和少夫人商量，偏偏要自己忍着呢？您说您也不嫌憋得慌，当时在那宅子里您在少夫人走之后脸都白了，分明在乎得很爱得很，还装呢......”
这两人的纠纠缠缠看得李振都有些无语了，当下就好似找到了发泄口一般，倒豆子似的将心里那些话说了出来。
在话音落下之后，李振便感觉车内的气压一下子降低了。他小心翼翼地转头瞥了一眼，正好对上林靳冰冷的视线。
完了。
李振暗道一声不妙，他顿时哭丧着脸打起了方向盘。
“你再多说一句就滚蛋。”
虽然李振心里清楚林靳不会真的让他滚蛋，但面对这种神情的上司，他只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但好在不等林靳多说什么，苏瑜便正色接下了话茬。
“你生病了？”
苏瑜在听到李振说林靳生病的时候其实吓了一跳，因为林靳本就是个不外露的性子，怕她担心便什么都不说。
这下好了，真出事了她反倒最后才知道。
想着林靳不管什么事情都瞒着自己，甚至在先前那次告知后还不肯做出改变，苏瑜忽然莫名觉得有些委屈起来。
但她还是静静地等待着林靳的回复。
“肠胃癌，发现得早，现在已经没什么事儿了。”
肠胃癌这三个字从林靳口中说出来好像只是他得了小感冒一般。
后者却再也绷不住了。
苏瑜的一颗心先是揪起来，最后再是轻轻放下，这种极大的落差放大了她心里的担忧和委屈。
女人清秀明丽的脸上顿时换作了另一副表情，素日里都洇染着淡淡笑意的温柔变成了一种难言的脆弱委屈，苏瑜的眼眶逐渐红了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淌下清泪。
这副模样赫然让林靳想到了他与苏瑜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当时的苏瑜脸色灰败，带着痛苦和悲怆，满面泪痕。
但这已经是旧时旧日的事情了，细数他和苏瑜走过的这些路，林靳才发现苏瑜这个名字，她的音容笑貌都已经深深融入记忆里。
“我以后不会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林靳看着苏瑜的模样，轻轻抬起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珠。
甚至方才一直在苏瑜怀里安安静静听着他们讲话的岑晨都有些担忧地转过了脸，慌乱地伸出小手去摸摸苏瑜的脸。
“姐姐不哭。”
这种被反过来当孩子哄的感觉让苏瑜不由得失笑，这一大一小也真有意思。
但此刻面对着林靳和岑晨的脸，苏瑜只觉得心中逐渐流淌过股温暖的热流。人生在世，活得不就是有人可爱，有人爱自己吗。
她将两人的手都挪开，无奈地轻笑着说。
“干什么这样，我又不是玻璃一碰就碎了。”
在确认苏瑜没什么异样之后，小姑娘才正色地转了回去，老老实实地坐在苏瑜的身上继续发着呆。
而林靳忽然径直看向小姑娘，随后在苏瑜疑惑的眼神中迟疑了半晌，最后才问道。
“这是谁？”
“......”
林靳的后知后觉让苏瑜有些无语起来，小晨呆在她身边已经有段时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更是因为小姑娘受了欺负才会发酵起来，而林靳居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她身边还带着个孩子。
想到这里，苏瑜顿时没好气地回答。
“我刚生的女儿。”
“噗嗤......”
李振被苏瑜这话雷得外焦里嫩，随后便低低地偷笑起来。
而男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奇怪，在眼前一大一小的异样眼光下，他憋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神色如常地淡淡道。
“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