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干的?”周富贵将一件皮裘披在大嫂顾氏身上后问道。
三九寒天,外面还下着雪,大嫂顾氏身上是一件单衣,外罩着一件露出棉花的破棉袄,周富贵看着心中是异常难过。
“他二叔,你大哥不让我说。”顾氏小心翼翼拉紧了身上的皮裘,低头答道。
“大嫂,事已至此,还需隐瞒吗?是段氏父子干的吗?”周富贵又问道。
若真是段氏父子干的,周富贵就打算给他来个老账、新账一起算。
此时的周富贵已起了杀心。
“段氏父子?”顾氏闻言摇头道:“是秦天明那个畜生带人做的。”
“秦天明?”周富贵闻言顿时大感疑惑不解,诧异的问道:“就是退婚的那个什么秦员外吗?他何故如此狠毒?”
秦天明退婚,周富贵其实也没当回事,可他为何要带人打断哥哥的腿?周富贵百思不得其解。
“两个月前,不知是何缘由,秦天明带入找上门来...”顾氏说着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边流泪边说道:“明明是他秦家退婚,可秦天明那日却反咬是我周家悔婚,于是便要我们十倍赔偿他们彩礼钱。他二叔,定亲彩礼是我周家给他们的,他们却反咬一口,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啊?你大哥不服,与他们力争,却被他们打断了腿,这样他们还不肯罢休,非要我们赔偿他们。他二叔,我们周家哪有那么多的财物赔给他们啊,于是小妹她...被他们掳走,说是给了钱财就放她回来,他二叔,婆母她...她也被气得卧床不起了,这两月间,奴家变卖家产,连地都卖了,给婆母、你大哥治病,再赔给他们钱财,可仍是远远不够啊,并且...并且,不知是何缘故,奴家去请郎中治病,郎中们均不肯来,他二叔,你再不回来,奴家只有一死了之了,呜呜呜...”
周富贵听完后,震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随后紧紧攥着腰间刀柄,冷冷的说道:“秦天明,狗贼!欺人太甚1
怪不得自己回家,一直未见到小妹,原来被秦天明等人掳走了,周富贵心中愤怒的想到。
不过秦天明绝无这么大的本事,周富贵随后冷静的想到,秦天明只是个小员外、土财主,他敢如此的横行乡里?
自己在回家的路上,被人设伏截杀,人数至少在一百五十余人以上,这就不是秦天明这个土财主所能够办到的,其身后必然有一股势力,几乎就可以肯定是段氏父子驱使或怂恿的。
秦天明之女不是给了段天眷吗?那么此事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段氏父子、秦天明,你们欺人太甚!不过你们看走了眼,也太小瞧我周富贵了,周富贵心中愤怒得想到。
此刻的周富贵已经异常愤怒,是怒气冲天,恨不得立即手刃段氏父子与秦天明,报仇雪恨。
不过目前当务之急,是找到秦天明,先将小妹她救回来再说,周富贵随后冷静的想到。
于是周富贵将一包金银递给大嫂顾氏后说道:“大嫂,你使人去请郎中,与娘、大哥治病,重酬之下,我就不信他们不来,若他们仍是不肯来,就说惹恼了朝廷裨将军,小心他们的脑袋。”
裨将军虽为燕朝廷一个小小的从九品武臣,但唬住几个郎中,还是绰绰有余的。
“裨将军?他二叔,你做官了?”顾氏紧紧的抱着金银,惊喜的问道。
周富贵点了点头。
“他二叔,你现在出息了,你大哥知道,定会死而无憾的。”顾氏哽咽的说道。
“大嫂,你休说不吉利的话,兄弟怎么也要救回大哥性命的。”周富贵闻言说道。
可伤重难治,不是你想救就能够救得回的,正在此时,小青急匆匆的走进屋后,难过的对周富贵说道:“富贵哥,你...大哥他不行了...”
周富贵闻言大惊,三步并作两步,向着周大山所在的屋子赶去,顾氏紧随其后。
周富贵赶到周大山的床前,周大山已经到了最后的弥留之际,但却是神采奕奕的坐在床上,这是回光返照。周大山见周富贵进屋后,微笑着对他说道:“富贵,你的事,大哥已听小青姑娘说过了,小青是个好姑娘,你要善待于她。”
“大哥...”周富贵哽咽的点头道。
“富贵...”周大山接着说道:“家里成了这番模样,是你大哥没本事,可你不同,大哥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你小的时候,大哥就知道,大哥一直都知道,因此今后娘还有你嫂子、侄儿、小妹就托付给你了。”
“大哥,你...别说了,兄弟这就去请郎中,一定治好你的伤。”此时此刻,周富贵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跪倒在了床前,哽咽的说道。
周大山、周富贵兄弟二人的父亲死得早,是周大山与母亲刘氏一起将周富贵、周小妹抚养大的,因此长兄如父这四个字,在他们身上就能够深刻体现。
周大山摇了摇头,异常困难的喘了几口气,刚才还有一丝红晕的脸色,此时忽然变得灰败无比。
“富贵,你别忘了,你我兄弟是大汉武侯周勃之后1片刻后,周大山忽然紧紧抓着周富贵的手腕,用尽最后力气大声说道。
周大山说罢,便溘然长逝。
“大哥...”周富贵哭倒在了床前。
“当家的...”
“爹爹...”
顾氏与虎头也是痛哭失声,小青搂着小玉奴也流下了眼泪。
“大郎去了1
正在此时,周富贵之母刘氏杵着拐杖,颤巍巍的走进屋中,看着死去的周大山,悲伤的说道。
“娘,孩儿不孝,回来晚了。”周富贵见状擦了擦眼泪,走上前去,扶着刘氏说道。
“嗯...”刘氏点点头后,走到床前,伸手阖上周大山的双眼后说道:“大郎他虽本事平平,但他为了这个家,已经是尽心竭力了,富贵,你爹死的早,是你大哥抚养你长大的,你一辈子也不能忘记。”
“娘说的是。”周富贵闻言点头抹着眼泪泣道:“孩儿此生不敢忘记兄长大恩。”
此时仇恨充满了周富贵的胸膛,是愤懑难当。
两年前,周富贵替兄从军,在战场之上九死一生的,终于活了下来,得了“裨将军”的官职,此时回到家乡,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周富贵本以为是阖家欢聚,其乐融融的,可没曾想一场喜事却变成了丧事,抚养自己长大的大哥周大山被人害死,因而此时的周富贵又怎不异常难过,异常愤怒?愤怒冲天而起,直冲九霄。
“嗯,我的孩子长大了,懂事了。”刘氏点点头说道:“不过富贵,男儿有泪不轻弹,哭哭泣泣,悲悲切切的,像个女人。”
俺娘果非一般人也,周富贵闻言心中嘀咕一句后,便擦干了眼泪,收住了哭声。
“孩子,你随我过来。”刘氏随后对周富贵说道。
周富贵点点头后,就扶着母亲刘氏进了她的房间。
“孩子...”房间之中,刘氏坐在床上对周富贵说道:“你大哥总是念叨周家是汉武侯之后,可我刘家也非易于之辈。”
刘氏说罢,便看着周富贵。
“嗯,娘有话直言便是,儿子听着呐。”周富贵垂手说道。
周富贵早就猜到了母亲的出身绝非寻常,但她到底是何出身?周富贵又岂能猜得出来。
难道是汉高祖刘邦之后?周富贵心中暗暗寻思道。
对于母亲出身的好奇,有些冲淡了周富贵的悲痛与愤怒。
“孩子,娘并不姓刘。”刘氏随后说道:“刘不过是娘的汉姓,娘姓为呼衍氏。”
“呼衍氏?匈奴?”周富贵闻言顿时大惊失色道。
“嗯,是匈奴,怎么?匈奴很丢人吗?”刘氏见状瞪着周富贵说道。
“不敢1周富贵闻言慌忙垂首道:“娘是什么人,孩儿就是什么人。”
原来自己血管之中还流着匈奴人的血液?周富贵心中暗道,匈奴人在汉人眼中,也是胡人,那么自己岂不是个半汉半胡之人?
天呐,周富贵心中哀叹道,苍天啊,不带这么玩人的埃
周富贵虽口口声声的,声称汉胡一家,其实心里是颇有些瞧不起胡人的,就如慕容慧莹所言,以汉为荣,以胡为耻,可现在倒好,自己却是个胡人,确切的说,周富贵就是个半胡半汉的混血儿。
怪不得自己有时候总是感觉兽血沸腾的,周富贵心中暗道。
要知道鲜卑人与匈奴人可是势同水火的,有着几个世纪的仇恨,那么周富贵与慕容慧莹...
“脱下衣服1刘氏随后对周富贵说道。
“啊?哦,哦...”周富贵闻言虽有些不解,但还是遵从母命,脱下了衣服,露出了一身健壮的白肉。
刘氏随后走到周富贵身后指着他的后背说道:“你身上的这头黑狼就是本族的族徽。”
“哪里啊?”周富贵闻言扭头向背部看去,可怎又看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