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纳征时,吕循会来一次甘府,然后就要等到亲迎礼才会来甘府,和甘棠有见面机会。
甘棠是实话实说,但女子和李嬷嬷她们却听出两种意思来,前者是觉得甘棠在显摆,后者是觉得甘棠在苍白解释。
李嬷嬷她们有如此想法,是因为不知道吕循跟甘棠表露过自己不立二色的忠贞心意,所以现如今见一个疑似和未来姑爷不清不楚的女人找上门来,说不好连外室子都有了,甘棠却连吕循的面都见不着,觉得讽刺的很。
女子则是因为羡慕,她原先家中虽不大富大贵,可若是一切顺利,她也是能体会一遭新嫁娘的幸福的,现如今她深陷泥潭,而甘棠却能衣食无忧,与一个极好的郎君共结连理,所以她觉得甘棠在显摆。
“真好!祝你与吕世子鸳盟缔结,百年好合。”女子眸中露出艳羡。
李嬷嬷看女人反应,更加摸不着头脑。
她想,其实这女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咄咄逼人的架势,半点不似逼宫的外室。
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李嬷嬷回忆从前见过的妾室威逼主母的场面,还是觉得,这般温和的绝对是头一遭。
所以若不是逼宫,那这女子到底是来干嘛的?
“甘姑娘,我要借着你去药铺开一记堕胎药……”
李嬷嬷表示,她话说早了,古往今来,凡不长眼的外室来威逼正室的,就没有不搅风弄雨的。
“那里来的下作人,我们姑娘好端端的闺阁千金,少拿些话污遭我们姑娘的耳。”
女子明显还有话要说,但被李嬷嬷粗暴打断,她甚至已经要车夫停车,准备把这个女人赶下车去。
“李嬷嬷,左右她伤害不了我,就说两句话罢了。”甘棠示意女子继续说。
“甘姑娘,我堕胎之时,你要保我性命,我便和你说一事,事关你与吕世子的婚约能否顺利进行。”
女子抛出的话,直击甘棠内心,她面色如常说,“你现在说。”
“好。”女子回答的很爽利,她只看了眼李嬷嬷她们三人。
甘棠不错眼的看着女子的脸,“你说吧,她们不妨事。”
女子目光幽深,如死水一般,“有人要拿甘姑娘和吕世子的纳吉礼做筏子,让吕世子家无暇他顾,趁机谋害前太子殿下。”
李嬷嬷三人惊讶的不知所措,谋害皇嗣,这可以说是大不道了,敢谋划此事的,身份必然不一般,一介妇孺怎么知道这么隐秘的事。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你和吕循认得,为何不直接告诉他?”甘棠防备问。
“这只是我的猜测。”女子面色忽而惨白起来,“我如今见不着吕世子,便是来见你,我来之前也没想过能见到。”
“你叫什么?”
“我……甘姑娘,我从前得吕世子庇护才留下一条命,如今只是一游魂人罢了,名姓已不重要。”女子惨白脸色下多了一分痛苦。
“那我怎知你是真心提醒,还是想借我之手让吕家陷入大难中?”甘棠不饶问。
朝堂上的事,甘棠受限于女子身份,知之甚少,但出于自保本能,对于来历不明的事,她天然的有防备心。
女子捂着肚子,面色越发苍白,“甘姑娘,我与吕世子的目标是一样的,或许我过几天就会没命了,我没必要骗你,只求你转告吕世子,若是我此遭死了,日后那人遭报应时,来我坟头告知我一声。”
“姑娘,医庐到了。”车窗外有人来禀。
甘棠抿唇,“娘子,你先别说话了,医庐到了,你先看病吧。”
甘棠话音刚落,李嬷嬷就把女子带出马车。
甘棠坐在马车内,思考许久后吩咐醉儿,“醉儿,你让一府兵带着你快马去一趟堰国公府,把此事告知吕循,若他不在府中,便什么都别说。”
醉儿见甘棠神色凝重,自己也不敢松懈,只重重点头,然后由一马术绝佳的府兵带着她去堰国公府找吕循。
甘棠吩咐完此事,就下车进了医庐。
彼时那脸色白的异常的女子已经在让医者配落胎药。
“你腹中是你的孩儿,你当真不要?”甘棠问。
女子眸光异常坚定,“原本它在十天前就该死的。”
十天前正是甘吕两家进行纳采之礼的日子。
“你要等吕循来在吃药还是马上就吃?”甘棠继续问。
女子看向甘棠,“甘姑娘记下我刚才说的话了么?”
甘棠点头。
女子也点了两下头,“那我马上吃。”
女子抓起医者给的药草,竟连煮都不煮,直接下嘴。
甘棠看得心里难受,这个女子真如她所说成了游魂人了,她经历过什么?
“大夫,一定要保住她的……”
甘棠急声吩咐医者保护女子性命,但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儿嘶鸣声。
对方有九人,打头走的昂首挺胸,步履匆匆的男子衣着华贵,腰配一枚青玉,他容貌也是上乘,可此时那张脸全是怒火——一种像是要把这医庐及医庐中的人都燃烧殆尽的愤恨之火,半点不见君子风华。
“吴清韵!你好的很!”
吴清韵现在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甘棠见男人想去扯吴清韵,忙示意府兵拦住他。
该说不说,这男人身量高大,身影又挺拔魁梧,甘棠在他面前显得格外娇小,若非有府兵在侧,且人数还比对方多了四个,甘棠真不敢和这人起争执。
“金郎君,此女子你不能带走。”
那枚青玉上刻了一个金字,甘棠前段时间一直再看闫隆世家谱系名录,她现在虽不知眼前的人是金家那房的郎君,但心里也有了谱,这人气质上乘,行事雷厉风行,断不是那外强中干的门户家出的了的儿郎,只怕是金家嫡系。
“滚开。”金集邺反手就去掀甘棠。
李嬷嬷和熏儿忙接住甘棠,“你做什么,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可是犯法的。”李嬷嬷怒吼。
金集邺面露凶光,不屑的朝甘棠主仆三人看了一眼,最后他的目光也落到甘棠腰间的玉上。
时人都爱戴玉,且还爱以玉表明身份,甘棠腰间的玉上就刻了一个甘字。
其实,就算没有甘棠腰间的玉,甘棠乘的马车上也有甘氏族徽和印有甘这个字的幡旗,她是甘家人,瞒不住。
“小娘子匆匆来引郎君注意,可是缺人了?无妨,爷愿纳你。”原先对甘棠等人示若无物的男人,突然双手叉腰,一双眼睛放荡的觑着甘棠身段,语气也格外下流。
若非还有府兵相护,金集邺瞧着还要去挑甘棠的帷帽。
“大夫,烦请你派个人去报官。”甘棠不理金集邺的轻佻,只让医庐大夫去报官。
她现如今护卫只有十二人,是万万不会派走的。
医庐大夫有些犹豫,这男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他要是去报官了,明儿他这医庐还开的下去吗?
“小娘子,这……老朽……”
甘棠瞬间明白医庐大夫的犹豫缘由,罢了,不报官就不报官吧,大不了和这男人打一架,她人多,府兵们又都是上过战场的,她不信打不过这个帝都公子哥儿的护卫。
“大夫,把你家贵重的东西收起来吧。”
这个提议大夫没有意见,忙使眼色给药童把堂上重要的东西收起来。
“诶,救人啊,一定要救活她。”甘棠再次提醒慌不择路的大夫把担架上的吴清韵带走。
金集邺见吴清韵被带走,收起轻佻样,作势要去追,甘棠忙让府兵拦着他。
金集邺的暴戾值蹭蹭蹭往上涨,“贱人,你找死!”
“金郎君,我说了,她你不能带走。”
“把她衣服扒了,丟街上去。”她指的是甘棠。
金集邺在暴怒中也有理智,他已经知道甘棠是甘氏女,只是认不得她是甘家那个小娘子,但见她身边的护卫数量相当,个个都长得魁梧英挺,也晓得她不是甘家什么已经偏了千八百里远的小宗小娘子。
甘家大宗能有如今气派的小娘子里,顶天数也就两,一个甘棠,一个甘橤。
甘棠和甘橤年岁相差不大,金集邺没见过这两人,并不知道面前的究竟是谁,可他只要想到面前的小娘子有一半的可能是吕循的未婚妻甘棠,他就理智再次消失,对她说放荡话,还让自己护卫把甘棠丢到大街上去。
要是甘棠衣衫不整的出现在大街上,也等于是要她命了,金集邺的吩咐可谓狠毒。
金集邺的护卫只听金集邺的,也不管甘棠是不是他们招惹的起的主,金集邺发话后,就要去抓甘棠。
甘棠这边的护卫,立刻将甘棠围成圈,无论如何都不让甘棠暴露于那些护卫面前。
要说上过战场的就是不一样,这些府兵虽没有入籍,可其战斗力远不是帝都城下训练出来的护卫比的了得。
八个金集邺的护卫,两两打一个都打不赢甘棠这边的一个府兵。
金集邺原不想动手,但得了甘棠令的护府兵一直在阻拦他,不让他去找吴清韵,他怒火中烧,抽出剑来直指甘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