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舞的冥币,随风而起,随风而落,整个金陵城都陷在死寂之中,唯有那高唱的挽歌,在一字一句,字字带血的唱着,属于百里长安的传奇而又悲凉的一生。
匆匆的一生,一瞬即逝如烟花绽放……
无疑,她是最耀眼的大昭明珠,从先帝那会开始,就是捧在掌心里的瑰宝,如今的陨落,成了最英年早逝的代表。
人人扼腕叹息,人人悲痛难以。
但紫嫣想着,若是过些日子,等到帝王亲政,等到所有人都忘却了她为大昭做过的事情,人们是否还会这样感恩戴德,心存崇敬呢
也许,不会吧!
主子永远是那样睿智的人,她知道什么时候离开,能最光耀体面,能让人刻骨铭心,每每提及都能心存感激,缅怀不休。
在最风光的时候死去,以最刻骨铭心的方式,予以国葬!
此番,文武百官也是心甘情愿的。
谁能想到,最瞧不上的女子,最后成了保护他们的刀子,以最想不到的方式离去,全了所有人的性命,换得大昭太平……
城内,哀戚不休。
城外,哒哒的马蹄声响起。
那个归心似箭的男人,伏在马背上,跌跌撞撞的回来,身上的血水出了一波又一波,其后又被玄武以汤药和银针刺穴,生生的压制回去。
忽然间,他勒住了马缰,只瞧着那从城内飘出来的,迎风而来的白色物什,整颗心都在颤抖。
伸出手,紧握。
摊开手,竟是冥币
「这是怎么了」底下人不明所以。
玄武心头咯噔一声,目不转睛的盯着敞开的金陵城城门,旁人不知,他却是心里清楚,怕只怕公子要见的那人,已经得不到他回来。
祁越眼前一黑,差点栽下马背,所幸玄武眼疾手快,慌忙搀了他一把。
「公子」玄武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只见着祁越手脚发软的握紧了马缰,颤抖着丢却冥币,目光猩红的盯着城门口方向,「走!」
马蹄声,再度响起。
刚到城门口,所有人皆是一愣。
放眼望去,满目缟素一片白,耳畔此起彼伏的千岁之音,伴随着百姓难以抑制的哭泣声,一声声一阵阵,不断的涌入耳蜗内。
祁越一下子跌下了马背,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公子」
「大人」
众人纷纷下马,快速将祁越从地上搀起来。
背上的伤,又开始渗血。
祁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等到站直了,狠狠拂开众人的搀扶,亦步亦趋的朝着前面走去。
你看,漫天纷飞的白,是她最厌恶的颜色。
她喜欢耀眼的红,刺目的妖娆,艳绝天下的华丽……
「公子」玄武喉间哽住。
众人慌忙紧随。
满金陵城高唱着挽歌,那是独属于大昭摄政长公主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句句诛心,唱她的天骄之贵,唱她的功勋赫赫……唯独,不曾有他。
她所有的荣耀都摆在众人跟前,所有的情感近归一人,深藏于刀光剑影之下。
有谁知,她曾经最大的梦想,是穿一身嫁衣,在那桃花盛开的季节,嫁给心里的少年郎,缔结白首之约,携手岁月静好。
可是啊……
世间诸多纷争,留不下骄傲的小姑娘。
天大地大,容不下一个百里长安。
挽歌骤歇,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抬眸只见着血淋淋的少年郎,仿佛从尸山血海中来,拦阻了
出殡的队伍,一双血红的眸子,合着那一身的狼狈不堪,直勾勾的盯着金漆描绘的棺椁,持剑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他扫过周遭众人,像是入了魔一般,堵住了所有人的去路,手中剑徐徐抬起,剑尖直指棺椁方向,「这里面……谁」
众人皆沉默,因为都认得眼前人是谁,也都明白他为何会如此
「谁」他咬着牙,像是入了魔一般,非要求一个清楚明白。
紫岚捧着灵位,慢慢的走到前面,走到他跟前,「现在,看清楚了吗」
灵位上,写着清晰的一行字:大昭摄政长公主,百里长安之灵位。
「我不信。」他几欲上前,却被紫嫣挡住了去路。
紫嫣抱紧了怀中的灵位,眼神里透着浓烈的杀意与痛楚,「你要闹怎样主子临终前,一直在等你,她在等你回来,你为什么不回来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说到最后,泪已经扑簌而下。
「她在等你啊!」紫嫣泣不成声,「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祁越眦目欲裂,「她答应过的,会等我回来。身为摄政长公主,怎么能食言我不信!」
「祁越,你放肆!」紫嫣带着哭腔怒喝,「今日主子出殡,谁敢拦在灵前,我必定让他血溅当场,你也不例外。」
他却仿佛压根没听到,紫嫣的愤怒,所有的注意力都只停留在,那具冰冷而华贵的棺椁之上,不顾天下人的眼光,不管旁人怎么想,纵然是天塌了……他只记得她答应过的,要等他回来!
「百里长安,你不能骗我。」一步一个血脚印,他终是走到了棺椁跟前,目光狠戾的盯着棺盖,「开!棺!」
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承卿一句诺,甘愿百年身。
百里长安,你不能不要我,你不能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