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再次睁眼之时身旁已多了一人,她起身警惕地看着他,而后体力不支重重倒了下去。鲜血从口腔中喷出,笑声如同悲鸣:“你还回来干什么?”
“人呢?”
“死了。”楚云轻笑,“都死了。”
楚之岚将她抱扶了起来,虚弱的楚云却突然出招夺,满是鲜血的手上握着一把细长的匕首。
“呵,最后还不是被我拿到了?”楚云费力的将匕首从鞘中抽出,锋利的刃映射在她的瞳孔里。
就在一瞬间,楚之岚打掉了她手里正准备自戕的匕首。
匕首咣当一声落了地,可楚云却觉得有千万利刃划在自己心上。她紧紧抱住眼前这个刚刚还被自己嫌弃的人,嚎啕大哭。
“楚文,我没有爹了。”
没有爹,没有娘,没有了爱人,教阁里的叔伯姊妹兄弟一个一个没了性命,而她却还活着,她不该活着。
“之苑,教阁里还剩下一些年轻的教徒,他们无路可去,我已经将他们安置于教阁宗祠,我会为你冶伤,之后,你带着他们去宁国,去御凌还是去哪里都好。宁国文政,不尚武,对江湖之事禁忌颇多,在那里教徒们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楚之岚平静地说着计划,似乎丝毫没有受到楚云崩溃情绪的影响。
楚云松开楚之岚的衣服,本就冰冷的心近乎开始冻结。“楚文,你有没有听到?我爹死了。”
“我听到了,我也猜到了。”楚之岚淡淡地回答,“这不该是预料之中的事吗?”
“预料之中?你知道吗?他一招也没有应!堂堂凌波教阁阁主一招也没有应就死在了一个无名小辈的刀下!”楚云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站了起来,楚之岚任她拽着自己的衣襟,因为他知道现在的楚云虚弱得一个小孩儿都能将她撂倒。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娘也死了,我娘她也死了!”楚云不住地抽泣:“他绝望了,我父亲他绝望了,绝望到都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女儿,绝望到……自己辛苦了一辈子,到头来就只剩了一个没用的女儿。”
“呵,他是有多失望啊,才会一招没接,站在那里等死。”楚云脱力瘫倒在地上,又哭又笑,“你也失望了吧,哥哥。”
楚云没有看见身后的男人战栗的身体,她听见楚之岚没有说话,以为他是默认了。
“我爹不会希望我带领教阁的,况且教阁也即将不复存在了,有什么意义?它的阁主都抛弃了它,你要舍不得你自己去吧。”
楚之岚紧握住自己的拳头,一只手将受伤的楚云拉了起来,他强迫她站着,语气却依旧冷静:“楚云,你给我听好了,我原来不是教阁的人,以后也不会是教阁的人。现在,我给你疗伤,你必须带领教阁里的剩下的弟子去宁国。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绝望,不知道什么是失望,他们在等一个人去救他们的命。在那之后,我们一拍两散。”
“呵,凭什么是我?”
“凭你不想让我更失望。”
“一拍两散的两个人还有什么失望可言。”
“我不会,可你会。”楚之岚不容分说地抱起楚云,她已经流了太多的血。“你不想让自己更加失望吧。”
…………
“阁主,冀城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只是……”
楚云泡茶的手停了下来,“只是什么?”
膂狸道:“有两个兵奴营里的女奴希望跟着我们一起去冀城。”
“你觉得呢?”
膂狸看了眼正在喝茶的楚云,辨不清她的情绪,小心翼翼地答:“我觉得她们的姿色还不错。”
楚云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姿色不错给你娶回家当夫人和小妾好了。”
膂狸的脸可见的红了起来,结结巴巴道:“阁主,你,你别误会,我,我的意思是她,她们。”
“她们求了你,你心软,就答应了帮忙对吗?”楚云扶额。
膂狸艰难的点了点头。这真的不怪他,两个瘦瘦弱弱的女子灰头土脸着找到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根本受不住。
“算了,只要把事情做好,她们爱来就来吧。”
“哎,好的好的,谢谢小师姐,哦,不,阁主。”膂狸可算松了一口气,这下两个可怜的女娃总算有地方去了,要真的让她们逃了出去后又流离失所,他良心也过意不去。
是夜,馥旗山兵奴营发生暴乱,兵奴们一把火烧了云疆的边防营储备粮草,刚从怀烛怀阳怀阴等地运来的粮草还未收入库房,便被烧得火光漫天,边防营调集了所有兵力去镇压暴动和救火。
崔召看着营外忙作一团的边防营士兵,揣度良久还是选择去城门看看。身旁的边防营驻守将领曹方德看到都城派来的使卫准备离开,赶忙拉住了他。
“崔使卫,你这是去哪里呀?你看看我们这乱成什么样子了,根本忙不过来,崔使卫也来帮帮忙吧。”
崔召看见曹方德急的满头是汗,又看了看正在手忙脚乱灭火的边防营官兵,最终答应了下来,提起水桶和士兵们一起灭火去了。
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崔召直觉这火是灭不了的,只有等着粮草被烧完,可是曹方德却丝毫不放弃,提起崔召手中的水桶,在火堆前朝着他喊道:“崔使卫!这火太大了,水桶不够用,您能去营房里帮忙将水铳拿来吗?”他指着身旁的几位士兵,“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跟着崔使卫去帮忙拿水铳。”
走到营房,总算是远离了火海,刚刚那种火热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几个士兵去搬水铳。崔召刚要进营房,眼尖地看到有两个黑影在营房后,想到可能是逃走的暴徒,崔召简单向身边的官兵交代了几句,就向那方寻去。
一阵马嘶声,崔召这才发现那两人竟然偷了马匹准备逃走。他立刻赶回火场,看见曹方德还在那处救火,顿时火冒三丈,“曹将军,不要再救这火了,有暴徒趁着混乱逃走了,此处乃边境,他们定是要逃向宁国!”
谁知曹方德听到崔召的话,一点也不惊讶,也不在意,倒是对于他不在意这大火着急了起来:“崔使卫!暴徒逃走了,我们也就是逃走了两个兵奴而已,这大火烧的可是我们边防营月余的口粮啊!逃走两个人,我们顶多自己多干些。可没了粮食,我这里几千人没得吃没得喝,饿都饿死了,还能干什么事?”曹方德推开挡在他身边的崔召,“我去拿水铳。”
“曹将军!”
“崔使卫!我看你是都城派来的使卫,是骊王的人,我敬你三分,可是我曹方德才是边防营的将军,边防营听我指挥!你要想去找暴徒,我不拦你,但是我不能让我的兵饿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