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叶归站在路边,瞧着官府的人将几个还没死透的江洋大盗抓捕归案,又目睹他们抬走死去官差的尸体。
一时之间,我也不晓得该以怎样的心境面对顾静云,殷致恒到底还是她放走的,放走之前,对方就已经害死了许多官差,这事终究还是让人意难平。
顾静云杀了几个匪徒,却放走了自己的大哥,说到底也是亲人之间的保护。
我情不自禁将目光落在顾静云身上,她正痴愣地盯着官差的尸体,大约是心有愧疚,无声落泪。
殷立恒站在她身侧,轻声安抚着她。
顾静云哭了一阵,察觉到我的目光,蹒跚地走到我跟前,低声与我说道:“十万两银子,给我半个月时间,我很快就凑来还给你们!”
我望着她,心中又是恼恨,又是无奈,亲人犯错,终归不是她的错,更何况她也差点成为受害者。
“钱倒不是很着急,主要是你大哥已经做了这么多大案,你们抓紧时间把人抓回来吧,要是被我们先抓到,可就没这么好的结果了!”
“纵容作恶就是助纣为虐,顾姑娘,你是个大夫,你应该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叶归站在我身侧,面无表情就代表了他的冷漠态度。
我听在耳中,心觉他说的还蛮有道理的。
“你们放心,等我找到他,我会废了他的武功,将他带回医仙谷,让他以后再也不能离开一步,我虽然不忍心亲手杀了他,但是我会将他关起来,我也会尽力补偿那些被他伤害的人……”
“这不是你的错,我也有责任!”殷立恒轻声安抚妹妹,扭头对我说道:“放心吧,两位,我们会把问题解决的,绝对不让他继续出来害人。”
顾静云满目愁容,从身上取出一沓银票,“这是我身上仅有的,剩下的我会在半月之内凑齐给你们送过来!”
我不客气地接过银票,心中颇为感慨,顾大夫可真是个厉害人物,一个大夫身上居然足足带了三千两银票。
“我相信你,这钱我先收下了,我家就住在苏州城中心,聂胜是我父亲,等你凑齐了钱可以直接送到我家。”
既然顾静云主动要为匪徒哥哥承担,我实在没有理由不收钱。
我的嫁妆已经被他们毁掉了,那是我父亲大半辈子的心血,是他对我最大的恩赐。
“走吧,我饿了,我要回家吃饭。”
我侧目望向叶归,眼神示意他过来赶马车。
“这是谁家的?”叶归疑惑盯着马车看了看,“早上我问周婶好像没有马车来着。”
“新买回来的。”我得意洋洋地回应,“早上本来想骑马的,但是没有马,就顺手买了这辆马车。”
“你买的?花了多少银子?”叶归听我说是买的,好奇询问我价格。
“五十两!”我跳上马车,挥手招呼他赶紧过来驾车。
“五十两?”叶归拿起缰绳,听到我说的价格,整个人都愣了愣,差点摔倒下去。
“你是疯了么?花五十两买这么一辆破马车?说你是枉费钱财的冤大头真的太保守了,应该说你是散财童子,哦不,对卖马车的人来说就是送财童子!”
“你管我呢,我有的是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没好气地企图给他来上一脚。
他敏捷地向边上一闪,躲开我的一脚,下一瞬,直接将我的脚扯了过去。
“你的腿都好了么?都能踢人了!”
叶归将我一条腿抱在他的腿上,小心地掐了一把,似乎是在确认我的腿伤是不是完全好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我想要收回腿,奈何被他拽着,根本收不回来。
我顿时羞愤恼火,瞪着他,怒道:“快放开,再不放我喊人啦!那边还有好多官差呢,你再不放开我真的喊人啦!”
“喊吧,反正苏州城的人都知道你嫁给我了!”叶归当真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瞬间从清冷少侠变成吊儿郎当的小流氓。
我听他这话,更是恼火。
这人初次见面的时候明明看上去还挺像个江湖少侠的,现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混蛋?
“叶归!你是不是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事?”我冷眼盯着他,提醒道:“我们可是有约定的,一年之内,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朋友?调戏你的朋友么?”
我将之前与他的约定搬出来,的的确确,他自己亲口说的,一年之内,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一年之后,如果我们相处融洽就成婚,合不来就退婚,退婚后双方各自嫁娶,互不干涉。
叶归听到这,悻悻举起双手,唉声叹气地瞧着我,“是我说的,也是我不对,但是你不能再踢我,你要是再敢踢我,小心我不客气!”
我哼一声收回腿,重新坐回马车内。
叶归扬起马鞭,赶着马车带我返回别院。
我俩刚到别院门前,还没下车,就瞧见了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我的父亲。
聂胜得到消息,知道我还没有走,马上就跑过来看我了。
“爹……”我站起身冲他挥挥手,欢喜地探头出来看他。
“展颜!”聂胜迎上来,待到马车停稳迅速凑过来将我扶下车。
“怎么才两天就瘦了?周婶说你腿受伤了,怎么回事?”聂胜紧张地看着我,将我上上下下打量几个来回,心疼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受伤的呢?”
“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而已,已经没事了!”我立刻原地蹦了蹦,表示已经完全好了。
“岳父大人!”叶归冲着我父亲拜了一拜,这才说道:“已经没事了,展颜养好伤我们就可以继续上路了。”
“上什么路?我女儿才跟你走了一天,就回来养伤了,你是怎么照顾我女儿的?”聂胜火冒三丈地瞪着叶归,声音慷锵有力,咄咄逼人,“我给女儿备下那么多嫁妆,你居然还敢这样对我女儿,是不是不想活了?”
叶归明显吓了一跳,眼神慌乱地望向我,分明是在向我求助。
我冲他挑挑眉,回他一个你自己解决的眼神。
我爹自然是站在我这边的,他帮我教训叶归,我怎么可能会上去掺和?
叶归接收到我的眼神,知道求我毫无用处,立刻躬身与我父亲行礼,俯身弯腰说道:“岳父大人,这次是我没有照顾好展颜,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
叶归这人态度倒是不错,认错的态度也很诚恳,弯腰发誓的模样更是几乎令我都信了几分。
“要是再有下次,岳父大人尽管揍我,我诚心认错,绝不还手。”
我听得十分无语,这人怎能如此不要脸?
“那是最好!”聂胜连忙搀扶着叶归,两人走到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
我错愕不已,他们能有什么好说的?居然还避开我?
难不成是在说我的坏话?
我也不想跟他们啰嗦,想起我房间地上还有一滩血迹,得赶紧让下人处理干净,这要是给父亲瞧见了,不得把他吓个半死!
“小姐,您放心,地面已经收拾干净了!保证看不出来!”
周婶猜到我在担心什么,连忙追上来将情况告知我。
我这才安心下来,周婶这人干活是真的不错。
“叶归,我这个女儿,被我娇生惯养坏了,她要是以后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也不要生气,就好好教教她,她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很快,她要是实在不听你的话,你就打她屁股,她小时候最怕被打屁股!”
聂胜与叶归走在我后面,他竟然还在叫叶归打我!
我气呼呼顿足,听他继续往下说。
聂胜此时说话倒是客气不少,柔和慈善,“叶归啊,我女儿可是千里迢迢远嫁去扬州,你知道我有多舍不得么?要不是为了遵守当年的约定,我肯定要将我这宝贝女儿留在身边,我让她远嫁扬州,也是为了当年的承诺,万一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她,就给她一纸休书,送她回来,我们聂家也养得起。”
我听到这里,不禁一阵心酸,父亲是真的心疼我,与叶归说话也是各种嘱咐,为我留好后路。
我偷眼瞧向叶归,他正认真听着父亲的训话,不卑不吭,认真聆听,似乎要将父亲的每一句话都牢记心中。
“岳父大人,您放心,虽然展颜脾气不太好,但是我脾气很好,不会与她吵架,更不会与她打架的,您尽管放心,若是真有一天我俩合不来,就请她把我休了!”
叶归这话说得,顿时听得我面红耳赤。
自古以来都是男子休妻,哪有女子休夫的?
不过他既然这么说,我便暗自记下,说不定以后用得着呢?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父亲与人说我,除了起先几句训斥,后面几乎都是在叮嘱,叮嘱我的各种喜好,叮嘱叶归要好好照顾我。
我开始还听得阵阵发笑,听着听着就再也笑不出来了,父亲的每一句话都透露着对我的不舍,担心我去了扬州之后会吃苦,会过得不习惯……
我悄悄拭去眼角的泪,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父亲终归是心里惦记我,以后我嫁了人可以把他接过去一起住。
一顿饭过后,我与叶归商定行程,明天一早启程,返回扬州。
闲来无事,我俩就在院中闲散慢步,一个小叫花爬上我家墙头,冲着院中喊话。
“叶公子,爷爷请你过去一趟,他有要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