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惟并不知晓外界发生了什么,她一直深陷在光怪陆离的梦境当中。
在梦里,她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召唤,像是想饱腹一顿的饥饿感,也像是单纯想要毁坏一切的破坏欲。
纷纷扰扰的不同场景在她的面前闪过,有时她被供奉起来,台阶下是跪拜的凡人。有时她是秘境深处的危险妖兽,暗中注视着踏入陷阱的修仙者。
虞惟看到无数画面,如果她阅历足够丰富,那么应该能够分辨出下界的人、修士、妖魔鬼五族都已经在这些场景中出现过了。
其实不止是神兽,瑞兽和凶兽进阶时都会看到先辈留下的些许片段,这是只有妖兽才拥有的特殊传承。
只要沉下心来去浸入这些画面,学习汲取,便会得到祖先流传下的启发。
可惜在小猫妖面前,这些都是对牛弹琴。
她看了一会就没耐心了。什么野心、搅弄风雨、邪恶地搞破坏……这些都对虞惟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虞惟饿得烦躁,鼻尖一直有犹如猫薄荷般清凉好闻的味道,并且忽远忽近,让她很想挣脱束缚醒来,却偏偏又睁不开眼睛。
她自然不知道,这是因为谢剑白一会离自己近一会离自己远的原因。
眼看着少女油盐不进的样子,凶神兽一脉传承的力量短暂地陷入沉默——它就没见过这么咸鱼懒散的血脉传人!
可如果不激发出小猫妖的黑暗一面,凶兽一脉的传承便无法延续下去,必须要将她心底埋藏的所有见不得光的**全部挖出来。
奢华的宫殿里,雪白娇小的猫咪坐在上座,身下是柔软垫子。
它的面前,忽然出现一张长桌,桌面上满满当当地摆满了山珍海味,多得盘子要叠着盘子。与现实一模一样的香气扑面而来,刚刚还无所事事打哈气的小猫顿时闭上嘴,眼睛发亮地看着这一幕。
紧接着,长桌的两边出现了貌美无比的男男女女,小白猫的身后也多了一个衣着轻纱的美人,为它挠着下巴。
其他各有风味的俊男美女手捧碗碟,依次登上阶梯,将美食送到小猫咪的面前,让它张口就能吃到,小白猫得意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传承力量在一旁摇曳,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小猫妖心底最阴暗的**竟然如此无害,实在是……与众不同。
不,若是要往黑暗的方向想的话,美色和食欲本身便是强大的**,也可以用来引导。
猫猫陷入的梦境不仅仅是幻觉,更是千万年以来过去的真实传承,所以这里的一切都和现实一模一样,甚至菜肴的口感也都犹如是真的。
起初的几口确实很好吃,它也吃得很满意,可很快,它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山珍海味确实珍贵,可不会比虞承衍更熟悉它的口味,也不会比谢剑白的血更诱人。
几乎是它产生这个念头的一瞬间,面前摆满菜肴的长桌骤然消失,这些好看到能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美人们纷纷靠近小猫咪,整个画面赏心悦目。
可惜猫猫确实是颜控,但颜控得很有限。
就像是当初带它回门派的首席弟子宋雪深便是一个长相极为俊秀的天之骄子,可惜他为人太干净正直,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信息素也是寡淡的。
所以,宋雪深根本无法吸引虞惟。纵然他确实很好看,可也不过是能让少女多看一眼,仅此而已。
能真正吸引她的人,必定要既长得好看,还要足够的美味。
这个念头甚至没有从小猫咪的脑海里出现,却已经被传承力量捕获。很快,它面前的美人们都拥有了好闻的信息素。
他(她)们纷纷在小猫面前蹲下,有人伸出手臂,有人露出脖颈和胸膛,它甚至能听到他们血管流动的声音,和一个个跳动着的心脏。
场景里的一切,都在推动驱使小妖怪,要它张开牙齿去吸食他们的血液,咬碎肉与骨头,甚至大开杀戒,好宣泄心中的饥饿、野性和破坏欲。
对于恶化身的凶兽而言,传承者未觉醒前在凡尘沾染的人性和情感,才是需要洗去的污渍。
只要在传承觉醒当中动了哪怕一丝恶念,从此便再无回到过去的可能。
无数双漂亮的眸子紧盯着软垫上看起来无害的小白猫,幻境里的一切都在推着它,催促它张开口,接受这一切。
猫咪眨着蓝色的眼睛看着他们,它尾巴甩来甩去,有些焦躁。
看到它久久没有动静,其中一个俊美的青年试探地凑过来,结果邦的一声响,他的脸颊上出现一个猫爪印。
小白猫冲着他们哈气,只要探进软垫范围的人,都被它的喵喵拳攻击,打得邦邦响。
这下连传承的力量都快要蒙了——这小崽子到底要干嘛,想吃东西是它,想吸血也是它,可是现在打人的也是它……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真的搞不懂啊!
虞惟是神兽中的凶兽后裔,但这不代表她和祖先是同一种族。
事实上,只有瑞兽才会以同族的样貌传承,而虞惟的祖先更像是极致黑暗的负面力量化为的凶兽,外貌和形态不重要,传承的力量才是本体。
只要有阴暗存在,以黑暗为源为食的凶兽便永远不灭,它一直生活在下界,单代相传,每代形态都各不同,所以天界才查不到相关资料。
可话虽如此,神兽不论好坏都在分散天地自然的力量,实际上不被天理所容,所以其他所有神兽都灭绝了,连虞惟的上一代凶兽都死在至少一万年前。
如果不是谢剑白砸下一整个下界战争产生的充沛煞气,恐怕虞惟也会夭折。
所以——代代传承力量所凝聚出的一抹灵智,在看到油盐不进的小猫妖时,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因为有了代沟,所以才没有引导好它向恶?
它却不知道,小猫咪纯粹是被养挑嘴了。
纵然传承力量化出的那些信息素也都是真实美味的,可这天底下谁能有谢剑白的血更美味?他的强大、他异常的人生,他修的道,这所有的一切让谢剑白成为无法替代的最强猫薄荷。
如果是没见过世面的小猫咪可能还真的就被这些场面给诱惑了,可惜吃过了谢剑白的血,这些人便太过普通了。
更何况……男人那若即若离的味道一直在它的鼻尖打转,这让小猫咪更加烦躁,看谁都想来一爪子。
它没有激发出她的恶念,没有让她继承祖先的力量,身为以恶力化成的凶兽后裔,虞惟觉醒得干干净净。
本来该向着六界发泄的黑暗**,全部倾斜在谢剑白一人身上。
正如男人所做好的准备,他要以自己的血肉为土壤安抚虞惟天真又邪恶的魂魄,也正如他所愿,他承载了虞惟对这凡世间唯一的**。
虞惟吃了有史以来最满足的一餐,睡了最舒服的一觉,她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睛,身体内充盈着温暖又舒服的力量,几乎让人想要喟叹。
她下意识蹭了蹭脸颊身边的布料,过了半响,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在一个清凉又舒适的怀抱里。
虞惟抬起头,猝不及防地看到谢剑白那张俊美的面容。他孤冷疏离,如高山寒雪,有一股冷硬肃杀之气,偏偏微抿的薄唇看起来有一分柔软。
深邃的眉骨下,是一双略微狭长的眸子,正垂着睫毛,对上她的目光。
虞惟呆呆地看着他,鼻尖熟悉的味道已经让她想起之前的事情,可是这一切有点太乱了,为什么他会变得这么好看,而且还如此眼熟,以及为何自己在他的怀里……
虽然虞惟已经在二次觉醒后迈入成年期,可脑容量并没有明显增加,如此多的信息量喷涌而来,让她的大脑一时间停止转动。
“你、你……”她磕磕巴巴地开口,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紧接着,她的目光下滑,忽然看到男人伤痕累累的脖颈。
她留下的伤痕是违反修真者常识的,如今才刚刚结痂,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其中还有几个清晰可见的野兽和人的咬痕。
虽然有点不太道德,可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虞惟不由得咕噜地咽了口水,又有些馋了。
她像是着了魔一样看着谢剑白脖颈的痕迹,她伸出手,刚要触碰到的时候,男人的皮肤上忽然闪过金色,像是图腾,将虞惟吓了一跳,顿时清醒过来。
“今天不可以了。”谢剑白声音清冷地说,“过几日,可以。”
虞惟重新看向他的眼睛,她有些犹豫地开口,“你是之前的……”
其实他上次便告诉她了,她果然没记住。
“哦,我是虞惟。”虞惟有些迷惑,“我们怎么在这里啊?”
其实他们两个之间的接触,和普通人相比会显得很奇怪。普通人不会啃咬得让对方受伤,更不会两边都将这件事轻描淡写。
虞惟吃得理所应当,谢剑白的反应也很淡然,就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其实她于情于理都该关心一下他的伤,可虞惟一点都没想着要开口问,谢剑白仿佛也觉得这一切很正常。
二人的距离很近,虞惟浑身都是懒肉,虽然侧过身和谢剑白说话,可她的肩膀还抵在他的胸口,几乎是坐在他的怀里,她没觉得哪里不对,谢剑白也没有拉开距离。
他并非故意占便宜,只是脑子缺根弦,刚刚抱她睡觉抱了很久,如今仍然没反应过来如今的距离太近了,态度平静坦荡得仿佛一切都很正常。
二人脑子都有点奇怪,和凡世格格不入,却又莫名能聊得起来,哪怕偶尔说的都不是一件事。
“我为什么感觉你这样眼熟呀。”虞惟看着谢剑白,她小声嘀咕道,“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或许是我之前化身的样子有点相似。”谢剑白说。
他之前是失明状态,其实没见过虞承衍和自己长得有多么像。
看着谢剑白笃定的样子,虞惟的想法也被他拐偏了。
“走吧。”看着她的状态稳定了,周遭的力量也逐渐收回,谢剑白开口道,“虞承衍还在外面等你。”
“谁?”虞惟疑惑地抬起头。
二人互相对视目光,过了半响,谢剑白不太自在地转回头。
他先起身,虞惟想跟着站起来,可她才刚刚觉醒成功,身形长高不少,还不太适应新身体,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谢剑白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让她站稳。
打开结界的一瞬间,等候在外面虞承衍立刻冲了进来。
青年脱口而出的关心忽然梗在嗓子里。
他停住脚步,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神情依旧淡然平静的谢剑白揽着觉醒成功的虞惟,此时此刻,除了眼神仍然是青涩单纯的,她的模样已经逐渐和虞承衍记忆里的母亲融合。
看着他们站在一起,让虞承衍有一瞬间忘却了时空,怔在原地。
“凌霄,你怎么了?”虞惟疑惑地问道。
她的声音终于唤回虞承衍的理智,他回过神,目光落在了谢剑白搭在虞惟肩膀上的手。
“手摸哪儿呢!”虞承衍立刻抬高了一个音调,“给我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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