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离开园邻小镇,后面有一人打马飞奔而来:“南姑娘,等等我。”
蔺北往向后一望,待看清来人,脸一黑,扬起马鞭抽的黑马撒腿往前跑去。
余南织掀开窗帘,转头就跟那人对上了视线:“陈公子,你跟来做甚?不陪你娘了吗?”
来人正是陈岚,他骑着一匹白马,稍稍放慢了速度说道:“不用,我娘说想出去散心,我爹就陪她去了,夫妻俩刚好都想出去走走,我就不去打扰他们二人世界。”
“那你就来打扰我们?”
“南姑娘说的哪里话,咱都是朋友了,哪来打扰的说法。”
余南织撇撇嘴放下车帘不再看他,陈岚也没在意,一踢马腹一马当先跑前头去了,蔺北往黑着脸抽着马,没出声。
倒是陈林在旁边摸了摸下巴的胡须:“人多热闹。”
蔺北往一听,脸顿时黑成了锅底。
行了两日,路过两个小镇添了补给,一行人又走走停停的行至一方溪水边让马儿歇脚,余南织牵着陈苟跳下马车,拉着他去河里摸虾,这回余南织有经验,不一会就抓到了两只体型颇大的虾。
“小陈,给,拿回去给北哥哥烤了吃。”
陈苟接过虾,高兴的一溜烟跑了。余南织直起泛酸的腰,看着站在不远的蔺北往,微微一笑,又看着因为被鱼调戏了的陈岚,顿时大声嘲笑起来。
“难吗?难就对了!”余南织提起裙摆往岸上走去。
吃饱喝足,余南织本想再原地消消食,天突然暗了下来,余南织抬头望了一眼,转头对蔺北往说道:“要下雨了,我们赶紧走吧,此处低洼,不宜久留。”
蔺北往点点头,把灶火熄掉,牵过黑马套住马车,一行人又继续向前。
“阿北,走快些,这天越来越黑了,我们得赶快找到避雨的地方。”余南织掀开车帘,把陈大夫换了进去,然后她坐在蔺北往身边,蔺北往满脸不赞同:“你坐里面去。”
“不要,让陈大夫进去歇会。”
余南织拿起马鞭抽了一下黑马,继续说道:“而且你不是坐旁边吗?有你在我不怕。”
蔺北往又被说服了,于是索性让余南织赶车,他在一边看着。
天越来越黑,陈岚不知跑了多远,不一会又掉头回来,大声说:“前面有个破庙,我们到那里躲一躲。”
余南织眼一亮,又一抽得黑马疾风飞驰,然而过犹不及,在经过一个弯道时,马车突然一个趔趄,右边的车轮陷在了一个泥坑里。
陈大夫下了马车,打算一起把马车推出泥坑。
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没来得及动作,一声响雷从天边由远及近,接着豆大的雨点当头砸下来,几人措不及防瞬间被浇了个透。
余南织双手撑过头顶,朝陈大夫大声喊:“陈大夫,快带小陈上马车,会感冒的。”
蔺北往脱下外衫兜头罩在余南织的头上,说道:“你也上去。”
陈岚下了马跑向马车后面,车轮陷的有些深,已忆快陷进去半个,他试着用力推向马车,然而马车纹丝不动。
蔺北往看人都上了马车,又扫了一眼还在卖力推车的陈岚,挑了下眉,低头伏在黑马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一甩手,马鞭狠狠抽向马屁股,黑马一抬前腿,顿时像脱了缰绳似的,飞快向前跑去,把陷进泥坑的车轮也一并拉起,陈岚没想到马车突然动了,身体失衡,脸朝下的向前扑去,踉跄了两步还是摔进了泥水里。
他狼狈的站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气愤的叫骂:“喂,你怎么这样啊,也不打声招呼,害我吃了一脸泥。”
然而马车早跑远了。
陈岚气急,但也不再耽搁,翻身上马。
待几人匆匆进了破庙时,几人几乎都湿透了。
蔺北往拾来一些干草铺地方,然后在旁边起了个火堆,等火燃起,一把拉过余南织让她在草堆上坐着,转身往外走去。
余南织不解道:“你去哪?”
“我去把马儿牵好,你先坐着。”
其余人也围在火堆旁烤着衣服,粘腻的湿衣粘在身上并不好受,尤其现在还被火烘着,不一会便飘起了一股一言难尽的味道。
半刻钟过去,门外雨势丝毫没有减弱,而蔺北往一直没回来。
这么大雨跑哪去了?
余南织拧着眉看着门口,要是感冒了非给他灌上一碗最苦的药不可。
又过了许久,蔺北往带着一身的雨水,快速闪进门,手里还提着一只还在流血的野山鸡。
“哇哦,有鸡吃了。”
陈岚似乎已经忘了谁害他摔地上的茬,这会又毫不见外的叫起来。
蔺北往手脚利落的把鸡处理干净,再架到火堆上慢慢烤着。
“你赶紧来烤烤火,不然去马车上换一身干爽的。”余南织看着一刻不停的男人,出声道。
“无事。”
烤鸡的香味开始散发开来,众人一边咽着口水,陈苟目不转睛的盯着它,余南织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糖果递给他:“饿了吗?还要一会才熟,先吃颗糖。”
陈苟抬头朝余南织笑了笑,接过糖又把它收好了。
这时,破旧的庙突然涌进了三男两女,穿的极其朴素,衣服上全是补丁,其中一个面黄饥瘦的妇女手里还抱着一个同样面黄饥瘦的小孩。
两波人打了个照面,面面相觑,后面进来的人刚踏进门愣了一下,就被庙里的烤鸡味馋的流了一地哈喇子,他们在角落找了个地方坐下,又不着痕迹的盯着火堆上的那只鸡。
突然一声小抽噎响起:“娘,我有点饿。”
“乖啊,等雨停了娘再给你找点吃的。”
那小孩允着手指,直直的看着鸡不说话。
又过了片刻,鸡终于熟了。
鸡是蔺北往抓的,几人默契的都在等蔺北往先动手,蔺北往也不客气,拿出小刀割了个鸡腿就先递给了余南织,余南织一愣,嘴角微微扬起接过来,然后又顺手递给了陈苟。
蔺北往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看了她一眼,倒底还是没出声。
他又割了另外一条腿递给余南织,在余南织要起身时,眼神如有实质的瞪了她一眼说道:“坐着,吃你的。”
余南织:“”
只见蔺北往割下另一块鸡块,放在荷叶上,然后起身走到角落,递给了那个喊饿的小孩。
“谢谢,谢谢公子。”
余南织轻笑出声,这才抬起鸡腿咬了一口。
蔺北往没出声,面无表情的在火堆前坐下,和陈大夫及陈岚一起把剩下的鸡分完了。
鸡太小,其他人没法一一兼顾到。
余南织掏出包裹里的干粮,分了一些给那几个人,几人连连道谢。
“多谢姑娘。”
雨势渐渐变小,蔺北往提议继续上路,余南织当然没有议异。
陈岚边起身边收拾东西:“等会雨又大了怎么办?我们要不再等等?”
“现在才过响午,行快些晚上应该就能到下一个镇。”
蔺北往看着手里的地图,指着一处说道。
陈岚于是不再出声。
下过雨后的路非常不好走,车轮上沾满了潮湿的泥巴,马车也变得笨重起来,速度自然就慢下许多。
蔺北往又抽了一下黑马,黑马似是也觉得太慢了些,撒腿跑起来。
马车突然有些颠簸起来,余南织被颠的差点把刚刚的鸡腿吐出来,她一掀车帘,发现此时已行至一段山谷内,两边是光秃秃的山坡,大雨已经连续下了一个小时,余南织盯着两边的坡泥,此时泥土看起来已经有松软的迹象,她脸色凝重出声催促:“阿北,再快些,这里不安全。”
“知道,已经快了,路不好走,你快坐回去。”
陈岚骑着马回来,一脸凝重:“前面有一点塌方,塌掉路变小了,马车不知道能不能过去,怎么办?”
蔺北往勒住缰绳,说道:“我们掉头回去,上官道。”
“可官道路太远,这眼看就天黑了,这条小路之前我跟我爹跑商的时候走过,最多还要半刻钟,就到达前面的城镇。”
余南织说道:“平常可以,现在前面有塌方,这雨已经下了这么久,不能再行车,我们不能冒险。”
陈岚一脸纠结,“现在回去,我们今晚怕是要在官道上过夜了。”
蔺北往:“总也好过荒郊野岭,还存在未知的危险。”
陈岚一时无话,只好放弃:“那快走吧,天越来越黑了,我们应该在破庙多呆一会。”
余南织:“我们本来就想走官道,你说小路快,但谁也没想到会有塌方,现在争论这些没有意义。”
蔺北往驾着马车掉头,听到这话回头看了一眼余南织,嘴角微微勾起。
天边突然传来一声轰隆声,一条闪电划过,照亮了灰暗的山坡,转瞬又暗了下去。
雨突然大了起来,黑马朝前狂奔着,瓢泼的大雨像开闸的水龙头似的洒在马车顶,余南织心微微拧起。
突然,马车后传来轰隆一声,陈岚回头一看,吓的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坡塌了,快跑。”
余南织钻出车外,就被兜头的雨水浇了一脸,蔺北往皱着眉伸手推她:“坐回去。”
“是山体滑坡,泥都松动了。”
黑马在飞快的跑着,蔺北往全身已湿透,陈大夫搂着陈苟坐在车里,他也帮不上忙,于是一直没出声,尽量不添麻烦。
就在这时,马车前也传来一声轰隆!
“北公子,快停下,停下马车,你看前面那是什么?”陈岚抹了一把脸上水,吓直接从马上栽了下来。
蔺北往刚把余南织推回车里,一转头,一堆松软的湿土混着折断的树木迎面滑下来,就差一点,黑马就被埋进去了,他只来得及一把勒住缰绳,然而还是晚了,距离太短,马车速度太快,过大的惯性让黑马直直撞上了一地的湿泥,黑马脚下失衡,一头裁进了泥里。
马车急刹,余南织刚坐稳又猝不及防一头砸在马车框上,砸的头冒金星就看着陈苟像一只风筝从眼前飞过,她吓的用尽力气跳起一把抱住他瘦小的身体,顷刻间只来得及调整了下位置就顺着惯性一同摔出了马车外,然后又砸进了措手不及的蔺北往的怀里。
“唔。”
“唔。”
两人异口同声响起一声闷哼,蔺北往抱着余南织,余南织抱着陈苟,三人叠罗汉似的又一同摔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