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令主接着喊上两个贴身侍卫,带着乌赤金便往七色国王城最热闹的市集走去。
只见天涯令主像识途老马一样在王城的街区里穿梭,不论是人潮汹涌的市集商场,或是贫户小民的简居陋巷,只见他来去自如的像是在自家后院穿梭一般。
这让乌赤金不禁好生佩服,想那天涯令主几十年来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尤其百寿国地处东牙山下,向来更是远离尘嚣,哪能想象转眼间这天涯令主便像个贩夫走卒般的融入百姓生活,这可真是出乎乌赤金的意料。
不到半个时辰,天涯令主便领着乌赤金来到七色国王城最大的一个市集,雷家湾市集。
这个市集占地广阔,人潮汹涌,络绎不绝,光是临街摊贩就不下千家,节比麟次的将道路两旁塞得水泄不通。
蛰伏七色国多年的乌赤金对此地当然并不陌生,只是自己身份特殊,过去每当途经此地,为免引人侧目,总是匆匆路过而已。
天涯令主举手指向市集中心,对乌赤金问道“那边有座砖红色的高大屋宇,你见着了吗”
乌赤金顺着天涯令主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数座屋宇交相杂错,屋宇间又是挂满商家的招牌与旗幡,一时倒是不易辨识天涯令主所指的砖红色屋宇。
天涯令主再次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说道“就在左手边那座白色屋宇的后面,那里是不是露出半截砖红色的屋顶,然后在右手边那座塔楼的后面,不也是一样露出半面砖红色边墙”
乌赤金认真一看,果然就如天涯令主所说,那还真是一座砖红色屋宇,不仅如此,那还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屋宇,足足有其他屋子的十倍大。
若不是天涯令主带着自己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还真不容易发现这个地方有这么大的屋子。
原来那栋屋子前后左右都被其他屋子所包围,从外头看去肯定是无法一眼看尽;若是走近那座屋宇,街道两旁密密麻麻的招牌与旗幡则是遮天蔽日的挡住你的视线,尽管乌赤金过去也多次经过此地,竟不曾发现这里有座这么庞大的巨屋。
天涯令主神秘的说道“那里就是五圣教总坛,待会我就带你去探探雷娘子的老巢,让你亲自感受一下什么是五圣教。
一会你就紧紧跟在我的身后,一句话都不要说,只管看和听就好了,记着,得仔细看,仔细听。”
乌赤金点头示意了解,接着便随天涯令主直奔五圣教总坛。只见天涯令主并非随着人潮的方向往那栋屋宇走去,而是反复穿梭在摊贩后的窄巷一路迂回转进。
不一会儿,两人便再次回到街道之中,此时四周已被无数的摊贩包围,视线上下更是被商家招牌与旗幡遮盖的暗无天日,根本无从判断此刻自己身在何方。
天涯令主回头示意两位贴身侍卫在此等候便可,接着对乌赤金狡猾的笑着说道“为了不让人察觉我打哪来,也避免有人尾随我而去,我一向是到处穿街走巷,每回都挑不同的路线走幸好七色国王城够大,雷家湾市集也够大,目前我还没有一次是走同样的路线进出五圣教总坛。”
天涯令主接着便领着乌赤金走向一旁的针线摊子。那摊子的主人是个年月六十岁的老者,见天涯令主走来,不但不打招呼,反而刻意将头别向一边,看似故意不与天涯令主有所接触。
天涯令主对那摊主也不予理会,自顾自的从摊子上拿起一包红线,也没见天涯令主付钱给摊主,天涯令主便拿着红线转头离去。
乌赤金一边跟着天涯令主离开,一边回头望着那针线摊子的主人,心里念叨着怎么天涯令主就这么走了,那摊主竟也不发一语。
随即天涯令主又走到街道对面,在一个书画摊前停了下来,将刚刚那包红线交与书画摊主,并将书画摊上的墨条摆在一旁绿色圆形的砚台上。
书画摊主笑着问道“客官要的是长青子注释的版本,还是要谷阳老人注释的版本”
天涯令主答非所问的说道“给我两刀靳康纸。”
书画摊主点了点头,将墨条放回原处,接着又转身在后面的箱子里取出一本旧书,并翻开其中一页,以手指向页中的一行文字,只见天涯令主口中念念有词,貌似正在背诵那几个字句。
乌赤金见此异样,心想,这应当是某种暗语通关的过程,没想到眼前的天涯令主竟连这些江湖伎俩都如此熟悉。
紧接着天涯令主又带着乌赤金来到一个刺绣摊子前,从怀中取出一枚钱币,放在一个放满黄色绣结的篮子中,那刺绣摊主便从篮子中取出两个绣结,一只别在天涯令主的袖口,一只别在乌赤金的袖口。
最后天涯令主带着乌赤金对着几个盘踞在摊贩间的数名巨汉走去,眼看就要撞上那几个巨汉,却见那几个巨汉突然纷纷侧身让开。
紧接着一条仅供擦身而过的空间出现在眼前,乌赤金便随着天涯令主穿过那几个巨汉,瞬间离开了人声嘈杂的市集,走进一条约莫一人宽窄的僻静巷道。
乌赤金仔细一看,原来这巷道已经来到刚刚那栋砖红色屋子下方,若非天涯令主带路,即便自己就站在五圣教总坛面前,也万万认不出原来这里是座宫庙。
接着两人沿着砖红巨墙又走了十余丈,来到一处高度有余,宽度却不及一人肩宽的小门旁边,天涯令主先是在门上敲了四下,稍作停顿后,接着又敲了两下,那门便慢慢打开一道缝隙。
天涯令主对门内喃喃说了几句话,那道门接着便完全敞开,天涯令主于是侧身钻进那道窄门,接着便以手势示意乌赤金跟着进去。
一进门内,只见天涯令主将别着花绣的袖子伸向一旁身形佝偻的老人面前,老人仔仔细细的看着袖上的花绣后,接着便取下花绣,从自己怀中取出一枚木牌系在天涯令主的腕上。
乌赤金有样学样,也将袖子伸向那个老人,并让那老人在自己腕上系上了一块木牌,接着便随天涯令主往屋里走去。
天涯令主回头对乌赤金做了几个手势,一来是示意噤声,原来这诺大的屋子里,此刻居然听不到任人人的声音。
二来示意隔墙有耳,这屋子不但巨大,横着竖着的隔断更是不少,真要有人躲在里头偷听,只怕不是隔墙有耳而是遍地有耳。
乌赤金心想,过去几十年,自己造访过万山诸国无数深宫大院,从来不曾见过如此森严有序的门禁,看来这雷娘子的五圣教果然是有备而来。
接下来眼前的走道更是匪夷所思,前方的走道不下十余个,每个走道的入口都长的一模一样,若非有人带路,普通人根本不知该从何走起。
天涯令主带着乌赤金从左边第三个走道进去,一路上遇上不知多少隔断与岔口,其中既有正八卦布置,又有反八卦算计,虽然乌赤金勉强能窥出布置的心思,但要让乌赤金再走一次,只怕乌赤金也不分不清东西南北。
约莫一盏茶后,两人终于穿过重重迷宫,来到一处十丈见方的会客厅。
诺大的厅中,只见一名侍茶婢女守着,那婢女见天涯令主出现,便无好气的问道“辛丑圣使,这几天大师姐不在坛中,你来做什么”
天涯令主恭恭敬敬的先是对那个婢女行了个礼,看来那个婢女在五圣教总坛有着极高的地位,对天涯令主这般礼数竟是理所当然的无动于衷。
天涯令主接着客气的说道“喜儿姑娘,我这是带着信徒来恭聆教主圣训,不是来见大师姐的。”
喜儿冷漠的回道“大师姐没交代今天教主有接见信徒的安排,你带人来见教主,有事先请示过大师姐吗”
天涯令主解释道“不不不,喜儿姑娘误会了!我带他来是要到大厅中与众信徒一起聆听教主圣训,而不是带他来单独面见教主。”
喜儿闻言不悦的说道“辛丑特使,你在五圣教也不少时日了,怎么连这些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呢当初引荐你来总坛的人都教了你什么,居然这么不懂规矩
凡是到大厅恭聆教主宝训的信徒,只能从前面的大愿门进出,你怎么能带人从后面的无向门进来呢
你难道不知道后面的无向门只有圣徒品级以上的人才能进出吗你这可是严重犯了教规知不知道”
天涯令主急忙点头说道“请喜儿姑娘多包涵。我向来都在外头帮大师姐跑腿,总坛里的规矩总是记不太清楚,这还是我第一次带信徒来总坛恭聆教主圣训,这…这些规矩,还请喜儿姑娘网开一面,我这就马上带他出去,再从大愿门从头来过。”
喜儿听完更是生气的说道“你还想带他从无向门走出去你是怕他对无向门不够熟悉吗
你快领着他从圣殿旁的楼梯走下去,现在还没到教主圣训的时间,圣殿上还没有人,你赶快带他从那边走,不要惊扰到其他人。今天你犯的错,我一定会呈报大师姐知道。”
天涯令主小心翼翼的对喜儿陪着不是,看来这个喜儿姑娘真是总坛里的红人,尽管就是个婢女的身份,却高傲的能对一个使者气颐指使,天涯令主还得始终陪着笑脸。
天涯令主没敢在这厅里多待,立刻领着乌赤金便往圣殿的方向走去。
乌赤金心想,天涯令主带自己走这一遭,一定是要自己对五圣教总坛的布置与雷娘子的行事风格有所知悉,因此乌赤金对眼前所看到的任何细节都铭记在心。
只是此刻乌赤金心中有着太多疑问,但天涯令主事先便已交代自己多听多看,不要开口,眼下只能不断的观察,不断的发现并记住问题。
就像刚刚天涯令主不惜违反教规,也要带着自己从那个无向门走进五圣教总坛,其中一定有着他的道理,所以乌赤金把握时间努力的将刚刚的一切尽量回想,以免漏掉什么重点。
两人离开喜儿所在的大厅后,接着便穿过一个空中廊道,廊道的尽头站着四个神情严肃的侍卫,他们将尽头右转方向的走道严实的堵死,只留下左转的通道。
天涯令主对那四人点头致意后,便带着乌赤金向左而行,不过十几步,便遇上一扇大门,天涯令主打开那扇大门,只见一个小巧精致的镂空花园,花园的左边是一扇红色小门,一旁站着两个侍卫,花园的右边是一间屋子,屋子前同样站着两个侍卫。
乌赤金心中默默记下这些侍卫所占的方位,同时想着,刚刚无向门进到有个婢女的大厅,虽然经过漫长曲折的蜿蜒廊道,但一路上不见一人,靠的是精巧复杂的方位设计,这应该是防堵有人擅自进出的机关。
等过了那个有着婢女看守的大厅后,其后的布置便改为简洁大方,却也相对派驻森严守备,显然这里应该是屋里重要的方位所在。
天涯令主带着乌赤金从花园左边的红门走了过去,那侍卫问都不问一声便将红门打开,显然他们对这位辛丑圣使并不陌生。
穿过了红门,眼前立刻明朗开阔起来,一眼看去,便是一个足以容纳千人以上的大厅,想来应是天涯令主刚刚与那个高傲婢女所提,恭聆教主宝训的大厅。
再往脚上看去,这时两人正置身于一道极长的阶梯之中,向上约莫三十级阶梯处是个十尺见方的平台,因为视角的关系,乌赤金看不清平台上有些什么东西,只能确定有两个看似金童玉女的孩子一左一右的站在台上。
向下约莫五十级阶梯处,则是通往一楼的宽广大厅,地上则井然有序的排列着不同颜色的蒲团,一眼看去,这蒲团至少有上千个之多。
此时天涯令主回头低声对乌赤金说道“半个时辰后,五圣教主就将在此宣教,待会陆续会有各地信徒来到此处恭聆圣训,我们就跟他们一起待着吧,你也好好观察这五圣教的真实模样。”
天涯令主话一说完,便带着乌赤金继续往下走,一直走到大厅的正中央,选了一黑一褐的两色蒲团坐了下去。
天涯令主继续说道“待会教主现身后,大家便只能跪在蒲团之上,所以你趁现在好好休息伸展一般,待会免不了一阵折腾。
有回教主一连说了两个时辰的话,我这两条腿僵得就像石头一样,又硬又酸痛。”
乌赤金点头表示理解。接着就看见前方走来两个身穿白色道服的年轻男子,天涯令主没等他们走近,便将上衣的领口向下拉开,露出胸口五个红点的记号。
那两名年轻男子远远看到天涯令主胸口的记号后,便快步跑了过来,躬身对天涯令主说道“圣使聆训的位置是在前方黄色蒲团处,黑色与褐色蒲团是信使与信徒的聆训处,还请圣使移动大驾。”
天涯令主笑着说“我陪着我带来的信徒在此聆训,不碍事的。”
那两名年轻男子对望一眼,一时不知怎么处理,只好一人先行离开去请示。没过多久,那个年轻男子就带着一名身穿灰色道服的中年男子走来。
那个中年男子一见天涯令主便亲切熟悉的问道“辛丑圣使,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恭聆教主圣训以往从没见你带过信徒来恭聆教主圣训,今天怎么有时间了”
天涯令主起身说道“甲寅圣使,给您惹麻烦了。我今天刚好有空,就带着信徒前来恭聆圣训,没能先跟甲寅圣使打声招呼,还请圣使多多担待。”
甲寅圣使随意打量了乌赤金一眼,随即对天涯令主说道“没关系的,今天来恭聆圣训的信徒不过七八成,多个一、两人不碍事。”
甲寅圣使接着支开了那两个年轻男子,低声对天涯令主说道“大师姐这几天不在坛中,听说是有大事在处理,辛丑圣使知不知道是什么大事”
天涯令主低声回应“甲寅圣使是总坛的红人,连你都不知道了,我这个在外头奔波跑腿的又怎会知道。”
甲寅圣使不相信的说道“我们待在总坛里,才是什么都不知道!整天就是送往迎来,不是招呼茶水,就是打扫保洁,哪能知道什么
辛丑圣使可是大师姐与教主眼前的红人,天天都有重要任务交代你们去处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大师姐在忙什么”
天涯令主苦笑说道“我不过就是个圣使,顶多干点跑腿送货的小事,大师姐与教主的大事,至少得是教使或教徒等级的师兄才承担得起,你就别笑话我了。”
乌赤金心中暗想,没想到一个五圣教,竟然阶级制度如此分明严格,就他现在所知,五圣教依序排列已经有教使、教徒、圣使、圣徒、信使、信徒这六种等级,而天涯令主现在则是位列圣使这个个不上不下的阶级。
另外他们的名称也是以天干地支的代号来取代,而不是以他们的名字来区分,很明显的是为了保持组织的隐秘性及运作管理上的方便与效率,这等深谋远虑,看来自己过去的确是小觑了五圣教与雷娘子了。
甲寅圣使于是说道“那就先不打扰辛丑圣使恭聆圣训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招呼,今天这个厅里的大小事都是由我负责。”
天涯令主点了点头,对甲寅圣使说道“甲寅圣使,你忙吧,不用招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