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从龙赶紧将鬼医请了进来,并且说道:“这个姑娘不但是我的姐妹,更是我的恩人,五年前不幸被大火烧伤,一直找不到好的大夫,所以耽误了治疗,现在要请鬼医大哥妙手回春,想办法能恢复几成就恢复几成。”
鬼医一进门就已经看到布依人光秃秃的半边头皮,尽管一句话都没说,心里却已然有底,这样的伤势,又已经过了五年之久,只怕皮肤筋络早已坏死,就算是神仙也束手无策。
鬼医是个年近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这辈子专治妖邪恶棍的疑难杂症,对正而八经的人尤其看不上眼,因而只能窝在流水黑市当他的蒙古大夫,尽管名气响亮,却不登大雅之堂。
他先是一把按住布依人的脉搏,又是皱眉又是摇头的说道:“妳这都是找了什么大夫帮妳医治?完全是乱七八糟,狗屁不通。”
没等布依人回答,接着没经过布依人的同意,直接掀开布依人面纱,看着不堪入眼的满脸伤疤,无动于衷的自顾自看着布依人的脖子,问道:“妳现在还有在敷要服药吗?”
布依人摇头表示没有。她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做太多的回应,毕竟云从龙实在太过聪明,任何点一蛛丝马迹,都被她精准的推测出事实的原貌,只有什么都不说的点一点头,或许还能瞒得过一二。。
鬼医此刻将手指压在布依人的脸上,上下左右的来回搓动,然后问道:“会痛吗?”
布依人仍是摇头。布依人并非不痛,此刻她非但是痛,经过鬼医这么几下的来回搓动,更是让她痛彻心扉,只不过一方面因为她脸上的严重伤疤,早已让她无法自在的做出表情,即便是皱眉或是抽搐,此刻都不易看得出来。
另一方面则是她的倔犟,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习惯在乌赤金面前强颜欢笑,乌赤金不只一次的询问过她的伤势,毕竟同样是满身伤疤,乌赤金身为男子都已是如此疼痛,更何况布依人就是个女子,还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子。
鬼医继续问道:“这五年来,妳看过多少大夫?”
布依人说道:“两个。”
鬼医惊讶的问道:“就两个?妳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伤势过了五年还如此之严重,妳居然只看过两个大夫?难道妳一点都不会感到疼痛?”
布依人仍然没敢回答这个问题,岂有不痛之理,但是就算再痛,她还是得咬牙忍下来,因为乌赤金只有吃了自己所吃的药,才能止得住痛,而乌赤金又不方便去看大夫,只能一直拿着同样的药方,吃着同样的药。
鬼医接着说着:“妳仔细看看妳的伤疤,外头看起来虽然已经结痂,但是里头却仍是充满了血水,这表示只有表皮看起来治好了,里头却还是一片乱七八糟。
要不是当初治疗妳的大夫差劲至极,就是他居心叵测,压根就没想让妳的伤从根本好起来。”
云从龙讶异的问道:“这话怎么说?”
鬼医继续说道:“这个用药的大夫让她的表面伤口,在很快的时间里就愈合结痂,从外表上看去,好似复原的很快,但是当伤口外部结痂之后,这外敷的药,就再也无法渗透到伤口内部,伤口内部就无法复原。
这烧伤的伤口与一般伤口不一样,这些伤疤都是些坏死的皮肤,它无法像正常皮肤将这些敷在外表的药一点一点的渗透进去,如此一来,原本是内用外敷两双重治疗,现在就只剩下内用一途了。”
云从龙继续问道:“就算如此,五年下来,伤口内部如果无法痊愈,还是会继续炎症化脓,为什么她的伤口看起来没有这个症状?”
鬼医摇头说道:“这就是我不解的地方。所以我刚刚说了,或许这个大夫,压根就没想将她治好,不但如此,他还企图让她永远好不起来。”
云从龙继续问着:“这或许是那个大夫医术不精吧,如果不想治好她,只要动点手脚,以当时的伤势严重,轻易就能置她于死,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鬼医一边看着布依人头上的伤疤,一边继续说道:“云老板这可说错了,要能做到这个地步,让她的伤口既好不了,却又不至于恶化伤重,还能维持长达五年之久,这可不是一般大夫能做得到的。
这位姑娘肯定是跟那大夫有什么过节,那大夫才会有如此手段。”
云从龙于是问着布依人,说道:“妳们当时找的是什么大夫?”
布依人吞吞吐吐的说道:“百草堂。当时先是拖了约莫一天,然后用了些药散先帮我们止痛,同时一边想法子帮我们去找大夫,当时附近能找到最好的大夫,就是百草堂的大夫。
过两三天后,他们又找来顶上国的御医,那御医一见百草堂大夫的用药,也点头说这个药方开的极为对症,再加上大哥对这个药也适应的很好,我们就一直用着这个药了。”
鬼医随即问道:“那个大哥是谁?也受了一样的伤吗?”
布依人点头说道:“是的,呃…,不过他伤的要重一点。”
鬼医继续问道:“药方妳还记得吗?不管是内服外用,我都得知道。”
布依人摇头说道:“当时去药房抓药,都是其他人去的,我没能记得药方的内容。”
鬼医摇着头,无奈的说到:“妳自己伤的如此之重,竟然连药方内容都搞不清楚,我看这药你应该至少内服外用了半年之久,妳对自己的伤势可真是不怎么上心。
这样吧,妳说说看那些药的味道、颜色和煎药、服用方式让我听听,最好也说说用药前和用药后的感觉是什么?”
布依人早已停药多年,这些年虽然经常感觉伤口内还是疼痛不已,但日子久了,竟也习惯跟这样的疼痛共处,也因为除了疼痛,似乎也没有其他不妥,为了不让乌赤金担心,便得过且过的拖了这么些年。
这时布依人只能尽可能的将当年用药的记忆说出,虽然年月已久,所幸仍能说出个七七八八,鬼医医术出神入化,自有办法试着将药方还原。
鬼医让云从龙取来纸笔,写下的三、四种药方,然后让云从龙交代伙记立刻去医窟照方抓药,他得先确认当时百草堂开的到底是什么药。
接下来,鬼医让云从龙与灵蛇先退出厅外,他必须接着察看布依人其他地方的伤疤。
云从龙与灵蛇互望了一眼,两人一起走出大厅,尽管现在厅内看诊的是布依人,他们却是借此来衡量乌赤金的伤势,要知道乌赤金的伤势或许比布依人更为严重,如果布依人的伤势已经这般不理想,乌赤金的状况可想而知。
没一会儿,厅里就突然传来鬼医愤怒的叫骂声。
鬼医的这一声怒斥,虽说让灵蛇与云从龙充满疑惑,一时却也不敢闯进厅里,毕竟鬼医现在察看的是衣服包覆住的其他部位,即便云从龙同是女子,多少也有点不便。
云从龙试着问着厅里,说道:“鬼医,有什么不妥吗?”
这时只听得鬼医怒气未消的说道:“你们进来吧。”
这时只见布依人背对着众人,迅速的将衣服给重新穿好。
鬼医怒不可遏的说道:“这根本就是混蛋,当年的大夫,根本就是想尽办法的折磨人!面对受伤这么严重的伤患,那个畜生居然能下得了这样的手,真是个大混蛋。”
云从龙立刻走上前去握着布依人的手,随即问道:“鬼医,到底怎么了,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
鬼医怒气未歇的说道:“妳看她那一整身的伤疤,就像刚生下来的鸡蛋,外头是一层薄薄的蛋壳,里面却是满满的蛋清蛋黄。”
云从龙仍是不解的问道:“鬼医,你就明讲这是什么意思,光这么说,我们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鬼医先是喝了口茶,接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毕竟眼前这个病症,并不是正常状况下所发生的,他得仔细捋一下前后顺序,才能试着将当时那个大夫做了什么重新还原。
“首先,那个大夫的外敷药的确非常见效,这药一敷上伤处,立即能消炎止痛,这对遭受严重烫伤的人来说,是非常受用的。
但是这却不是治疗烧伤的正确方法,烧伤的治疗必须由内而外,否则外面是逐渐复原了,却将所有的火毒之气都封在体内。
关键是这些火毒之气又不是发自体内,无法经由血气排出体外,这么一来,这些火毒之气便将一直被困在体内,经年累月的烤炙着她这个人。
这么一点小小的道理,百草堂大夫不可能不知道,尤其是后来的顶上国御医,就更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一个大夫误诊或许情有可原,两个大夫都误诊,而且还是在同一个地方误诊,那就不是误诊,而是刻意为之。
这就算了,刚刚只看了头上与脸上的伤疤,这些地方的皮肤过薄,看不出所以然,接着我看了身体上的伤疤,这才知道他们居心之险恶。
他们给的药非但无法清热解毒,还有意的将毒火之气火上浇油,但是又能让这把火不至于烧的太旺,刚好将一个人原本就有的自愈能力给两相抵消掉。
如此一来,这伤势肯定是好不了的,但是一时也死不了人,这根本就不是在治病,根本就是在折磨人。
这姑娘也算真能忍的,全身上下这么大片伤疤,那可是随时都有着被烈火灼身的痛苦,居然这一忍就能忍上五年之久…”
云从龙与灵蛇被鬼医这一番话说的冷汗直流,同样的烧伤,如果布依人如此,乌赤金当然也好不到哪去。
云从龙著急的对布依人问道:“难道大哥的状况也是跟你一样吗?”
布依人摇头说道:“大哥没有这些问题,他的伤口都是我帮他敷的药,这部份他复原的很好,他也觉得这药用的极为对症,没有任何不妥。
我一直以为这或许是自己体质的问题,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也没把它当一回事,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鬼医听布依人这么说着,完全无法相信的说道:“不可能,妳一个女子尚且如此,一般来说,男子的阳刚之气更盛,只怕这毒火之气还要更厉害,毒火之气若是无处可泄,发生在妳身上的事,肯定也会发生在他身上。”
布依人对鬼医所提无法做任何解释,毕竟在乌赤金身上确实没这问题,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与乌赤金会有这么大的差异。
鬼医这时又补充了一句:“那名男子,除了烧伤外,身体是否还有其他病症?有时候,如果一个人身上还有其他病症,这毒火之气便会转往该处宣泄,虽然毒火之气少了,但是其他病症却会变本加厉,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布依人对鬼医这番推测,不敢轻易加以附和,否则一不小心又泄露了乌赤金其他的伤势,只怕麻烦还要更大,但是鬼医都已经这么问了,自己若是不说,云从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其他病症当然是有,除了被火烧伤,当时他身上还几处刀伤剑伤,但是现在也都已经康复了。”布依人试图编着谎来圆谎。
“不不不,妳没听懂我的意思,我说的是病症,那是体内淤积所致,像是五脏六腑的毛病,而不是妳说的刀伤剑伤。
要比外伤,再怎么严重也比不过你们身上的烧伤,他的药都能将你们的烧伤治好,哪会治不了刀伤剑伤。”鬼医摇着头说道。
云从龙还要继续问下去,灵蛇突然打断说道:“先让鬼医帮她的伤给治好,至于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灵蛇与云从龙自然都能感觉到布依人试图掩饰乌赤金的伤势,但是布依人若坚不吐实,总不能一直揪着不放。更何况布依人的伤势就搁在眼前,总不能只顾着乌赤金,就把布依人抛诸脑后。
云从龙能理解灵蛇的苦心,她相信灵蛇对乌赤金的关心绝对不下于自己,眼下只好先依灵蛇说的去做。
“鬼医,有把握治得好几成?不论任何药材,多贵都没问题。”云从龙说着。
“这伤疤都过了五年之久,想治好是不用多想了,关键是她体内的火毒之气能清掉多少,然后,五脏六腑已经被侵袭的什么程度?
或许还有个办法,既然她伤疤的内部完全都没痊愈,如果她不介意自己的长相跟以前会有所不同,也许可以将她脸上的伤疤先完全刮掉,然后从她身上其他完好部位取下一层薄薄的皮肤,让它重新在脸上长出新的皮肤。
这当然会十分疼痛,但是这么一来,在外表上或许能与常人所差无几,至少日常生活不会再是问题。关键还得看她原本所受的伤有多重,要是根本的肌理都被破坏了,敷上新的皮肤也没什么用。”鬼医试着解释着。
布依人此刻问着:“这样得花上多少时间,我不能在这耽搁太久。”
布依人一问出这话,大家便都知道她对鬼医这个方法已经动了心,只是眼下乌赤金只身一人,身边不能长时间没人照顾。
鬼医想了一下,说道:“要是妳脸上的肌理没有受损的太过严重,估计十天半个月就没问题了,若是肌理受损严重,那就不好说了。
至于身上的那些伤疤,反正也没人看到,而且我看妳身上也没多少完好之处可以取下皮肤,占且就先这么凑和着,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还有妳身上的火毒之气,趁着这十天半个月,我可以天天给妳扎上几针,然后再给妳一帖药方,回去先吃上一个月,到时再回来找我看诊。
这么一来,半年内应该有机会帮妳去掉七、八成的火毒之气,至于体内受损的部份,我们再慢慢来调理。”
此刻的布依人欲言又止,即便无法跟以前的容颜相比,能够回复一张得以见人的脸,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是多么重要,但是至少得花上十天半个月来诊治,那乌赤金怎么办?
云从龙没让布依人挣扎太久,她独断的说道:“就这么办,鬼医,你先回去准备准备,两天之后,我带她去医窟找你。大恩不言谢,我会记住你这份情的。”
鬼医摇着手说道:“都是一家人,你爹就跟我自己大哥一样,没什么好计较的,这姑娘既是妳的恩人,自然就是我的恩人。
行了,我先走了,两天后把她送来,可千万别再拖了。”
布依人还要对云从龙分说一番,灵蛇这时开口说道:“云老板做得对,妳得先把自己照顾好了,才有能耐照顾好他。如果你们俩个都病恹恹的,还能做得了什么事?
如果妳信得过我,这几天就让我去帮忙照顾他,等妳把自己给治好了,我就离开,不会影响你们想做的事。无论如何,我是他的师父,你们应该相信我。”
云从龙接着开口说道:“妳为他所做的这一切,甭说他心知肚明,我们都也看在眼里,妳放心,我会让妳一直陪着他,至于我,则会守着他对我的嘱咐,继续帮他看着两个孩子。
师父说的没错,妳得先把自己照顾好了,才有能耐照顾好他。若有机会,甚至该让他也来找鬼医,这才是真的对他好。”
云从龙这一番话,完全说中了布依人的心坎,更何况他们说的没错,得先把自己照顾好了,才有能耐照顾好他。
尤其布依人心里更是清楚,乌赤金的身体每况愈下,若是不能好好找个大夫正正经经的一番调养,只怕乌赤金也不见得撑得了多久。,
“师父,我听你的话,你这就随我去吧。云老板,谢谢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