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霜风看着漫天星辰陡然下坠,恍若堕入海水中,而整片海面轰轰震动,一边巨浪高高耸起,另一边则成阶梯状翻覆,海洋放佛在沉睡之中翻了一个身,米霜风不由得倾身到敖摩昂一侧,两人在海浪翻卷下不断沉入深处。
良久,米霜风感受到身上淌过一股暖流,没有了被海水浸泡的湿重感,她睁开眼,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花香酒暖的气味萦绕着她,杨柳依依,一地的风絮吹落溪流之中,像一团团棉花云遮住水中明媚的天光。
大殿下识海里的风景可真是说变天就变天,识海里的一切皆受到本心的影响,他的心境这么多变的吗?
米霜风自己的识海原先只是一片混沌,除了一部九莲心经什么都没有,后来修炼到九莲心经第三式,得了个疗养识海的法术。
大概当时外边纷纷扬扬地下着雪,她在梦中时,本心感受到外界的环境变化,因此之后她的识海里一片冰天雪地,她运用九莲心经时也受此影响。
米霜风目光流转在这风光大好的景色之中,忽而看到溪流上游,不远处的宅院,觉得颇为熟悉,这不是她们两人当时一起在长安城郊外住的那套宅院吗?
她这才感觉到身下的不对劲,原来她竟然还趴在敖摩昂身上,她正想悄悄地起身,没想到他正巧也醒过来,望着她。
“没错,你就是在这个地方告诉的我你的密语,还有你给的龙鳞。”米霜风背着暖阳,笑道。
敖摩昂迷惑地眨眨眼睛,他都不知道元神去干什么了,怎么招进来一个人,银色的铁锁还绑着他,让他一刻也不想动弹。
他在深不可测的渊谷和一望无际的深海待得久了,此刻十分不适应强烈的日光。
但是她的长发掠过他的脖颈,他感受到心底泛起的微澜:“你早告诉我,我们的关系是什么,我也不会和你动手啊,浪费那么多的法力,我也很难受的。”
说完,他感受到本心的动静,知道元神要醒过来了,干脆闭上眼睛。
“那也怪你识海里面太可怕了,那些黑气究竟是什么?”米霜风追问他,只见他眨眼之间门,眼神还是冷泉那般清冽,却扫去了眼底阴霾,平添了几分暖意。
米霜风不确定地问:“你的元神回来了?”
随即,她感受到身上捆着她的那部分化厄一松,脖子上失了禁锢,双手都得到解放。
见状,她心念一动,同样解开了被她五花大绑的敖摩昂。
她摸摸脖子,心想,化厄还是得加强,虽然在对付妖魔鬼怪上是件强力的法宝,但是竟然出现了不完全听她指挥的情况,后患无穷。
“你的分神下手可真狠,我打他不过毛毛雨,他打我可谓是又刮风打雷,又瓢泼而下,我浑身阴冷,还很疼。”米霜风确定是正主回来,先来个告状。
敖摩昂抬手伸向她的脖子,她惊住,浑身一颤,终于忍住没躲开,她脖子上仿佛被冰渣子刺破的寒意消失,感受着源源不绝的温暖。
“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敖摩昂看到她脖子上触目惊心的红痕消失,才舒了一口气:“他已经被我收回去,以后不可能再出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的识海里的那些黑气是什么东西?我看着还以为你要入魔了。我的法力可以帮你驱散这些渗透进来的黑气。”米霜风问道。
敖摩昂轻笑道:“是我的心魔难消,日积月累便存了那么多,不过我可以自行消解,对我来说无妨。你贸然闯进来,太危险了,等我帮你疗好伤再出去。”
“真的没问题吗?我看到你的身体都被黑气遮得快看不清,差点把我吓死,心魔一向是修行之人最难化解的劫难,长久以往,必有不利。”米霜风顿了顿,“而且你帮了我那么多忙,帮你解决那些黑气算是报答。”
“长年累月的黑气,要处理起来也是一桩大麻烦,真的清理完也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你说不定会被我烦死。我们龙族受的影响小,那么多年不都过来了?”将米霜风体内的阴寒驱散完,他收回手,微微低头。
“也不算太麻烦,就让我帮你这次吧,而且,我的法术还能借此提高,后面或许用不了那么久。”米霜风担忧地望着他,黑气对他仍然有很大的影响,他的分神一定程度上展示出了受黑气影响的黑暗面,再这样下去,难保分出去的分神不会反客为主,侵害元神。
听她这么说,敖摩昂最终答应了:“你可不要被里面的那些东西吓到了,你中途随时可以选择离开。”
“嗯?我怎么会被吓到?”米霜风笑得月牙弯弯:“要清理那么复杂的识海,还是有很大的挑战性的,我不会轻易跑的。”
也不知道这位大太子活了多少岁,怎么就存了那么多心魔黑气?
敖摩昂带着米霜风出了识海,两人便将所有制作好的通灵仙器运上天庭,总算缓解小神仙们供不应求的哀怨。
他们正卖得生意红火,米霜风突然感到一阵强大的威压,她抬头一看,差点忘了,化厄又惊动了李天王一次。
她挽起李靖的手臂,笑道:“义父,我没事的,不用太担心我。”
李靖先前感知到米霜风念动了他的化厄真言,以为她在哪里降妖除魔,没想到自己竟然推测不出她的位置,心里惊虑。
当终于找出她的位置时,李靖发现竟然是在西海,差点被吓出一身冷汗,他一直以来对龙族的态度是以和为贵,还以为龙族是记恨经年旧事,与她有了冲突。
他当年与东海龙王的交情很深,为了哪吒已经反目成仇,他与其他三海龙王也不再来往,可不希望这事再起波澜。
但是看到米霜风与西海大太子相处和气,他便放心了,他宠溺地应了米霜风几声,又朝着敖摩昂笑道:“贤侄今天怎么有空上天庭?我的女儿没有为难西海吧?”
敖摩昂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即展颜而笑:“没有,反而是我要拜托霜风姑娘为我疗伤。”
“难得看见贤侄上天庭来,不如我请你过来小酌几杯?”李靖早就想找机会和龙族握手言和,但是看到哪吒横眉冷对的样子又不是很敢和他提,只能偶尔趁着工作的时候与敖顺说几句话。
没等敖摩昂应答,他手上的玲珑宝塔闪过一道光,他只能抱歉地说:“看来今天不巧,我还有公事在身,只能改天再请贤侄了。”
他又看向米霜风,叮嘱道:“闺女,以前在阿修罗府我从来都相信你,可是出来以后,四大部洲都有大妖之气若隐若现,你还是得多小心。”
“放心,义父,我厉害着呢,况且还有哪吒帮我呀。”米霜风笑道。
望着李靖匆匆忙忙离开的背影,敖摩昂偷瞄了米霜风一眼,见她依然看着前方,状似不经意间门问道:“李天王待你真是不错,他看你倒是少见的和颜悦色。”
“大概是因为有两百多年的相处吧。”米霜风便将在阿修罗府的故事挑挑拣拣,娓娓而谈:“义父领军沉着镇静,大将之风名不虚传,而哪吒少年意气,在他眼中看不到流俗。”
米霜风带着他在太仓府游览几圈:“感觉我好像再和你讲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你们对付牛魔王还挺有意思。”敖摩昂斜倚在湖心亭的柱子上,笑道。
米霜风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想到府里这几天又有了许多案卷,便道:“那下次再和你说好了,我打算先休息一下,再看看最近的粮食预算还剩多少。”
说着,她不知不觉,头枕在亭中的石桌上睡着了。
敖摩昂看着她沉沉入睡的样子,感应到北海里呼唤他回去的声音越来越急切,便将她抱入太仓府的寝室,而后径回北海。
北海里,真武正在等着他:“你都到哪里去了?我唤了你几声才回应。”
“师父。”敖摩昂朝他行了一个礼:“你有何要事?”
真武拿出一只白玉瓶和一只碧绿色的瓷瓶,嘴角微微上扬:“昂儿,我们要炼的药已经炼好了,你拿去用吧!”
敖摩昂一怔,接过这两只瓶子:“恭喜师父,多年夙愿,终于要实现了。”
真武冷笑道:“我们就先让他们偿了这笔血债。这事还是得你去做,我去了,老熟人认不得我,只怕有所心伤。”
敖摩昂点头一应,出了北海,一路向西飞行,径直到了万寿山五庄观,他望着万寿山,讽刺一笑,不着痕迹地进入观内,来到人参果树前:“沉睡万年,你也该苏醒了。”
他先打开白玉瓶,将乌黑的药水灌入土壤,而后在人参果树周围开设了一个玄妙的阵法,打开另一只碧玉瓶,里面的灵气倾斜而出,争先恐后地涌入人参果树树干之内。
人参果树更显青绿,树上的人参果仿佛个个喜笑颜开。
半晌,他的脑海中出现一道枯老沙哑的声音:“嗯——这一觉睡得好沉,是谁将我叫醒的呀?哦,原来是你只小龙,不过怎么感觉时间门过去不久?你还是小小的一只。”
而同一时间门,南极仙岛的**阵终于停止运转,所有灵气全部转移完成,带着因果罪恶的怨气和森森阴气,占领了整座南极仙岛。
南极仙翁终于抵挡不住,大吐了一口血,离开南极仙岛,这一次劫难不知是什么人在针对他,他一脸哀戚地望着沦陷的南极仙岛,老眼发昏,他的神格怕是要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