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交易?”该死!她甚至都没办法通过观察他们的面部表情来推敲他们的心思。
“交易当然涉及到钱喏。”大长老戴着是一顶鸭舌帽子和一个防霾口罩,它们使得他的视野更加狭窄。阿特洛波斯仿佛看见了帽檐下的那双眼睛里充满了蜿蜒的血丝,以及眼角周围蔓生出的皱纹,此刻却又满含戏谑和嘲弄的神情。那是对我的戏谑嘲弄。“接下来你要用一些金钱来换取你的自由。”
“我的自由?”
“是的,自由。这让无数人为之歌颂,为之奋斗的珍贵东西。”
“嘿嘿,我们要绑架你。”小师弟直言不讳地开口。
“绑架我?”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嘴角扯起一丝不屑,“然后向马德兰先生索要赎金吗?”她想哈哈大笑,却发现没有完整的**来施展它。
“不,是用你自己的钱赎回你自己。”
“我自己的钱?你们真是荒谬得让人想发笑。”她处于现下的角色里,便相应理直气壮地说,“我只是一个红差,并没有钱。运钞员只领工资,箱子里的钱并不是他的。”
“你只是个红差?”小师弟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似的,狐狸面具下的嘴肆无忌惮地咧开,笑起来,露出两排略不整齐的牙齿来。
其余两人沉默以对。大长老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让她心里咯噔一下;狸猫好似压着心底的愤怒却被注视着她的目光所暴露。大长老上前两步,仿佛要当此次事情的主要谈判者,又晃了晃手中的长刀,以缓解疲累的手腕。“在现实这个世界里,可不光只有你才是戏里的主角,我们都是,谁拥有主角光环一时半会谁都说不准。但此时我知道,它正在我们的头顶上发亮。”
“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的理直气壮又无耻虚伪!”
指责的声音中从此又多了一种,她无可奈何地想。
“诚实是个好品质,可惜没有人配拥有它。但我们却乐此不疲而做作下贱地追求它,宣扬它,又美化它,歌颂它。就像忠实的信徒坚决地宣称上帝是仁慈的一样,但他们自己永远无法做到仁慈。”这是一番怎样看透世事的辛辣评价,一双怎样犀利的眼睛刺穿事实的一个本质。他让阿特洛波斯心生畏惧人往往比神更能认清社会的丑态,因为他身处于其中。
他们认出我来了。她沉默下来。“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绑架我?我是马德兰先生的人……”她的声音里少了刚开始的那份强势与傲气。
“杀人的风险更大,”大长老用低沉雄厚的男音打断她的话,“你的背后只是个马德兰先生,死人的背后是个庞大完整的法律体系,当正义追查起来,我们没信心能躲得过去。而我相信你也不会愚蠢到选择报警,这对于你此时的身份来说没多大的好处。所以,只能以我们各自的第二重身份来解决。”
“那你们清楚触犯马德兰先生的后果吗?”
“哎,我在想马德兰先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小师弟把长刀抗上肩头,无畏无忌地鄙夷,“他是你的守护天使吗,你这么依赖他?”
想了解马德兰先生的人在想尽一切办法获取情报,不想了解他的家伙在大言不惭。“不是专门有人擦屁股吗?”她沉吟片刻,只能站在自己的立场尽力劝服。可能他们只是一时冲动……
“可是擦屁股的还要收费,还他妈收得挺贵。”狸猫粗声粗气地骂了一句。
“这么恶心的工作你不多给点钱谁愿意干啊,一不小心就会把屎沾在自己身上。这可是一项技术活好吗,比杀人复杂多了。”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小师弟赞同似地点点头,“这就好比男人在射的时候总是很爽快,但当女人怀了孕后就得苦恼怎么解决了。”
阿特洛波斯扫了他一眼。面前这位年轻人的素质真差。“难道你们当杀手不赚钱吗?”
“难道你觉得当杀手很赚钱吗?”狸猫冷笑一声。
“时代不同了,在过去无法无天的年代当然能赚钱,现在这个职业的危险性很大。电影里的都是演给一群傻瓜观众看的。你很清楚,如果他们要插手的话,我们根本就没活路。”
“我接下的最高悬红也只有两百万,而那个猎物还不是个普通人,我不仅受了伤,还差点丢掉性命。杀手这一行的风险太高了。”
“你们可以接一些普通的活儿啊。”她当然清楚他们现下的心情,事实上,这是目前圈内杀手普遍抱怨的一个现实。可马德兰先生创立维纳斯之臂的目的并不是像个要报复社会的疯子似的聚合起地下的诸多杀手,来一次挑衅正义的血腥革命。她又想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工作。
“普通的活儿才他妈的几万块,谁愿意干呐。”小师弟立马吼出来。“杀牛的刀怎么能用去杀鸡呢,可笑。”
“也有高的啊。”她莫名地一笑,温柔地与之针锋相对。
“你们这群混蛋就想着我们接下悬赏高的任务,这样你们能抽取到的钱就更多。你们才是一群吸血鬼,坐着拿钱。我他妈才不笨,为什么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有一部分得进你们这群混蛋的腰包。”
“亲爱的,我们的人也得吃饭啊,我们是第三方,总得交点费用才行吧。”
“你们怎么经营是你们自己的事儿,收取我高达两成的费用我就接受不了。后面还要洗钱,又得花上一笔钱,到手所剩无几了。我想换一台外星人电脑都舍不得掏钱。”年轻人很是愤愤不平。
“可我真的没钱啊,你们绑架我也没用的。”她还想侥幸地试探一下,或许他们三个只是在唬她。
“可我真的没钱呐。”小师弟拿腔拿调地学了一句,语调刻意又刺耳。“你们看她那说得一本正经的样子,要是不明真相的傻子,还真会被她那无辜的漂亮脸蛋骗了过去。你真当我们很蠢吗,以为你带着个面具我们就不认识你啦?你知道吗?你用那双迷人的眼睛曾无数次地注视过我们。你还说你会没钱?”
“嘿嘿,你有没有钱我们可是很清楚的,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在银行里存了多少吨的钞票,但起码比我们的口袋饱满。”
好机会!阿特洛波斯眼睛不经意间扫过右前方。刚刚狸猫转脸向她说话,防备最弱,拉克西斯可以趁此机会偷袭他的。如果她愿意这么做的话。
可小妹正歪倒在地上,眼泪虽被风干散尽,清鼻涕却开始流出来,头发也被风吹乱了,狼狈的模样显得楚楚可怜。她在大姐的眼里如同一个小孩在听着几个大人聊天,乖巧得不插嘴胡闹。
“请注意好你的猎物。”大长老注意到阿特洛波斯的异样,回过头去叮嘱狸猫。
“放心,她不会跑的。”
“她是不会跑,但会要了你的命。”
“怎么会呢,她只是个小女孩。”狸猫用笑容眯起双眼注视着她,“你只是一个青涩稚嫩的小女孩对吗?像只青苹果一样的小女孩。”
流萤望着那张奇怪的面具,然后回避开视线,害怕似地缩了缩脖子,双手环抱住膝盖,抵御瑟瑟寒冷。她的面具掉落在身旁。第一次戴面具的感受很糟糕,她适应不了缩小后的视野,也对脸上覆盖着的一层硬壳感到别扭。所以,系在后脑的线很松垮。
“你知不知道,你曾用那双迷人的眼睛无数次地注视过我。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眼睛了,它里面饱满的深情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青年忽而有些狂热地舞动起来,“你知道吗?我看你的第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为此我兴奋了一个星期。”小师弟有些激动地发言,好像一个想在恋人面前焦急等着证明自己能力的追求者。
“怎么样,我们提的这笔交易合情合理吗?”大长老再次上前几步,防止小师弟打扰到他们对话,也是在隐隐地逼迫她。“我们甚至可以进行友好的磋商。我从不是一个死板的人,交易都是谈出来的嘛。”
“友好的磋商就得先有足够的信任,你们先摘下面具吧。否则,这对我来说不公平。”她不得不接受自己被认出这一事实。我确实不适合戴着面具与人打交道,易容改貌才是我的强项。
“你就不要和我们讲什么公平了,要是公平的话我们就用不着通过绑架你来赚钱了。”
“想必您一定是个知识分子,因为听您说话不急不躁,一副有理有据的和缓态度。哈,我猜测您一定是个老师,对吗?”
“知识分子被逼到这地步,也不知道是谁的错啊——”
“当然是金钱的错。”小师弟立马接口。“我们得纠正这种歪邪风气,先从有钱人下手。”
“你们竟然打着这么崇高的旗号干着如此下流无耻的勾当吗?”阿特洛波斯冷言嘲讽。
“我想你可是没有资格在我们面前谈起‘下流无耻’来,你比我们更懂得‘下流无耻’,同时也更适合得到它的形容。你的钱来源于我们。我当然知道钱是在市场上流通的。”他立马堵住她将要开口反驳的话,“可你的方式让人不齿。”
“哈哈,我能理解为这是一个知识分子在抱怨吗?因为金钱的分量远远赶不上脑子里知识的重量。”
“你可以这么想——”
“你们的话可真多啊!会不会谈着谈着就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了。”狸猫又乜斜了一眼他们三人,“我明天还得陪我老婆去逛街呢,她去商场买衣服鞋包首饰的钱全在你身上喏。”
“抱歉,伙伴已经开始着急了。的确,晚上也挺冷的,早点完事儿对大家都好。”
“既然是交易,那你们报价多少呢?”她眯眼笑道。“多少钱才能换来我的自由?”
“两亿。”小师弟嘿嘿笑道,猥琐的样子让人很是反感,“和我待会儿和你单独交易时的数目一样。”
“你的智商是怎么考上大学的?”大长老忍不住扭头问小师弟。
“我是十二年寒窗苦读,然后通过高考——”
“停停停,”大长老摆手打断他的话。“我们只要钱知道吗?不要节外生枝。”
“嘿,反正都要绑架了,再多一个罪也就没多大关系了吧。”他一本正经地说。“是你说的她不会报警的。”
“你还这么年轻就想断送自己的前程吗?”
“老哥,我现在在参与绑架,你觉得我还能有前途吗?我也是个杀手,我杀过人的,你和我谈什么前途呢?即使真有,那么它也一定在我的刀上。”他举起长刀来,昂起脖子像只发怒的雄鸡一样与他争辩。“也正因为我还这么年轻,所以我还能在看见一个美丽的女人时候有正常的反应,而我有那个想法也纯属正常情况。你们有老婆的当然不一样了,晚上回到家被窝都是暖和的。我可没女朋友,可怜的床是冰凉冰凉的,只能靠自己的体温来取暖,每当……”
“能不能不要谈这么恶心的东西……”
“这哪里恶心了?哪里恶心了?”小师弟的声音陡然拔高三分,“这是一个处于青春期的正常男孩该有的正常的生理现象,我asturbate有什么好羞耻的,”他靠着面具和夜色隐匿脸上的羞红,放声大胆地说,“又不止我一个,天下男人都做过的事情怎么就恶心了?难道你就没做过吗?你就没有看过小视频在脑子里幻想过吗?”他不屑地撇撇嘴角,“我才不信呢。”
“我们不谈论这些了好吗?”大长老虽然眼睛不忘离开阿特洛波斯,但却不耐烦地回答。要是长期和小师弟想处,那么他胸中那点可怜的知识分子的自尊迟早得被怒火焚烧殆尽。
三个臭皮匠,赶不上一个诸葛亮啊。阿特洛波斯听着心里想发笑。她赞同小师弟的话,但却极度反感他想强迫一个女人的想法。
“嘿——是你要和我谈的啊,怎么现在好像变成我无理取闹了一样啊?”小师弟摊摊手,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公鸡梗着脖子据理力争,“我说得难道没有道理吗?你认为我说得有道理没有?我只是在陈述一个普遍存在的事实而已,他竟然说恶心。真是思想迂腐陈旧,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不开化。”
“小师弟,我们的确应该避免节外生枝。”狸猫赶紧表明自己的立场。
“嘿,她可不一样。她是不一样的女人啊。难道你每次见了她后心里不会产生一点点的非分之想吗?你们都是正人君子,高高居于崇高的道德之上吗?还是虚伪到不敢承认自己内心里那点龌龊的念头?大家都痛快地叱骂岳不群,可人人都是岳不群。”年轻人表现得如同一个小混混模样,举起长刀指着阿特洛波斯,“看看,看看,现在她就近在咫尺,机不可失,难道你就不想试试她的滋味吗?她完美的身材是你家里的那位黄脸婆可以比的吗?”小师弟疾步上前两步,想伴着一腔肺腑之言说服狸猫,痛心疾首的样子像在教育两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是大家都想剥开衣服的一个人间尤物,像早餐时剥开鸡蛋那般,所有的男人都这么想。你们可以冷淡到送上门的嫩豆腐都不吃的吗?”
我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阿特洛波斯啼笑皆非地望着他在身前的荒凉舞台上游走。我没想到美丽竟成了一项别人犯罪的借口。可她也早已习惯了男人们花样百出的说辞。
“你想想看,她每次都在用那对充满情意与诱惑的眼睛望着你,就像是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一个热恋之中的情人,让人心都化了。”小师弟又上前两步。狸猫略微垂下视线瞥了一眼他提着的长刀,望着他向自己走来,带着一幅气势汹汹的样子,怀疑要是自己继续说个“不”字,年轻小伙子会不会立马举起那把刀狠狠地劈开他。
“你听听你的声音,里面充满了龌龊肮脏的念头。”知识分子只对钱情有独钟,“有了钱什么样的女人上……睡不了?”
“她可看不起这点钱。”突然第四个男人的声音在这片寂寥的夜幕里振动开来。
“我说得对吗?”这句近似呢喃的话温柔之极地响在阿特洛波斯的耳边,她身体止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那对迷人的瞳孔里也笼罩上了恐惧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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