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摇摇头,似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丞相被人行刺,行凶者已关押在牢中。”
李湛被人伤了?
“何人所为?”
“这个的话……我不清楚,江野去宫里打听消息了,等会回来,你先回去等一等吧?”
消息从不正当渠道传出来的,一个接一个的传,说行凶者本来要杀皇上,却误杀了丞相。
事情发生后,行凶者当即被捉住押入天牢,皇上也命所有人缄口不言,此事不能乱传。
然而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直到申时末,江野方才归来,顺便带着星辰去见了见世面。
这次进宫,还如愿的见到了姐姐。
说起今日这场行刺,可谓是惊险的很。
事情原是这样的。
今天日子正好,三月十五,是殿试的时候。
在春闱中所有上榜的贡士都依次进宫入殿接受皇上亲自监考筛选。
金銮宝殿中,谢怀康泰然坐在龙位上,俯瞰着下面正考试的学子们,这其中将来必有他的贤臣。想到此,不由觉得欣慰。
龙位下方的左侧,设有丞相的位置,原是没有的。只因谢怀康怕自己控不住场面,所以才破例让李湛跟自己一同监考。
他是先皇钦定的丞相,自然无人反对。
监考过程中,谢怀康时不时的下来走动,便是在第四次走动的时候,遭遇了袭击。
好在当时李湛在身侧,他手忙眼快,一下推倒谢怀康,却不曾想行刺的考生握着匕首,刺进了他的身体。
局势一下慌乱不已,进忠高声唤金吾卫,并且迅速控制住场面,当即将行刺的考生抓住。
而后急急唤来御医为李湛检查伤势,这场殿试也在行刺的闹剧中中止了。
幸运的是,考生没学过武,没什么力道,更不知道何处是致命点,李湛的伤势也没什么大碍,性命无忧。
那考生被金吾卫拖走的时候,还高声叫嚣着问:“谢怀康你是忘恩负义之人!你是白眼狼!想想国公当年是如何助你的!”
“你个白眼狼!”
“白眼狼啊……”
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不知这位考生跟皇上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在殿试这样重要的场合行刺?
他提到了国公,此事又跟刘国公有什么干系?
后来赵勤一查,才知那名考生名字叫做周克,是刘国公的门生,在此次春闱中是第五名。
他原也有灿烂的仕途,却因行刺皇上而断了往后所有的路。
金銮内殿中,李湛脱下衣裳让御医处理伤口,谢怀康以及进忠一行人皆在身侧围观。
因行刺一事过于凶险,大家都沉着气不敢多说一句话。
御医仔细处理好伤口以后,又交代了几句,才提着箱子退下去。
允福也在同侧,吓的不得了。谁知道周克吃错什么药?竟然敢公然行刺皇上?这不是……不是活生生断自己的后路?
害的自己进入天牢不说,还大放阙词,连累到刘府!
他小心翼翼观察谢怀康的的神色,除了铁青着脸外,再没其他意思。
被人当众叫嚣着骂,这也是头一遭。
李湛半躺在榻上,脸色因失血过多有几分苍白,周克的行刺不深,于他没有什么危险。
谢怀康沉沉盯着他半晌,风云变幻的眸子里叫人看不真切意味,半晌后声音带着一点怒气:“来人,一定要给朕问清楚!周克此举是何人授意?”
话里多少也让人听出点意思。允福腿一软,知道这劫跟刘府是过不去了!
赵勤领命,带着一众金吾卫赶往天牢询问。
等到殿上其余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谢怀康复转向李湛,深黑的眸子对着平静的眸子,眸光交错间,一抹默契应运而生。
天牢里,周克仍旧叫嚣着诋毁谢怀康,赵勤前去询问却也惹了一身骚,没曾想周克一介学子说话竟然这般没有礼数!
最后只好将人送往刑部,严加看守,来日会由皇上下旨亲自审问。
周克的刺杀在朝堂上掀起不少风浪,跟谢怀锦见面以后回到刘府的刘世宁格外震惊,他时时刻刻都在防着敌人,却还是让人动了手脚。
“周克家里人还联系得到吗?”他问。
刘疆觉得父亲此时真糊涂了!明明周克害的刘府陷于风口浪尖,他却还有闲心问周克的家里人?
“父亲,眼下我们应当想如何……”
“我在问你话!”刘世宁忽而大怒,如鹰般锐利的眸子扫过刘疆,登时有了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周克是我最得意的门生,若非此次春闱他失意,会元应当是他的名字!现在成了第五名不说,还行刺皇上,其中事故你有想过吗?”
他的笨儿子怎么会想其他利害?看来是近来放任他潇洒的太过!竟连最基本的判断都没有!
被刘世宁一吼的刘疆顿时僵住,片刻后试探的问:“父亲是觉得周克不会害我们?”
“他跟咱们有着亲戚关系,怎么可能加害我们?我在想,是有人在暗里做手脚!”
周克是刘世宁的表侄儿,见面后是要喊上一声表舅的,怎么可能会不明是非的做出对刘府不利的事情?
“你速速去查周克家里人在何处?若有消息立即带回到刘府见我,快去!”
虽还没弄清楚其中关系,可刘疆会看脸色,父亲如此大怒想必跟周克家人脱不了干系!
当即匆匆行动,亲自去查。
刘世宁的担心不无道理,当天晚上刘疆带回消息,周家空了,找不到一个人。
跟街坊邻居们打听,也都没有任何音信。
一大家子人,一下子全部都腾空消失。
刘世宁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忽然想通一件事:“李湛是什么时候入宫的?”
“三月初一。”
对外传的消息是,协助皇上准备殿试。
当时没有一个人多想,现在刘世宁好像明白了。
谢怀康要李湛陪同着准备殿试也就算了,连监考也要破例让他跟着一起,这是为什么?
见父亲深沉着再没有说话,刘疆内心有些发急:“父亲,此事……应如何解决?”
尽管宫里封锁了消息,可朝臣之间还是有传闻,尤其是周克在金銮宝殿上高声叫出的那几句话,更让大家揣摩刘家的用心。
刘世宁只觉得太阳穴的位置有些发疼,按捏着揉了揉,叹气道:“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是被动的。如果谢怀康追究起来,咱们不禁查,若是他不追究,咱们也觉得心虚。疆儿,明日起个早,跟为父一同进宫。”
明日本该是休沐的日子,宫里想必无其他朝臣在。
刘疆似是猜到父亲的用心:“父亲,我们是要进宫请罪吗?”
当然要请罪。上午发生行刺以后,谢怀康并没有任何举动,看来他是在等,等着有人会站出来。
刘世宁轻轻抚摸着扶手上的木制龙头,目光有些恍惚:“是啊。眼看着越儿就要进宫,咱们不能功亏一篑。此事,是为父大意了。”
这么久谢怀康都没有动作,原以为是他弃了防心,没曾想憋着大事等着他们。
还有李湛……他们两人算是站在一起了。
檐下走廊上,灯笼里的光模糊的照在地面上,刘越靠在外边静静听着,藏在袖间的拳头微微握着,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小彩俯在她耳边轻声问:“小姐,我们还进去吗?”
刘越眼眸一颤,“不用了。”也没这个必要。
她想着今日回府还没见过父亲,于是特地来此院跟他说说话,尽管母亲生前对他尚有怨念,可又能怎么办?他终究是自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