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渐渐停住,天空有些许阳光投下。
这里不是更深处的原始森林,王明远倒也没太多顾忌。
他现在学聪明了,进山的时候把自己的裤脚袖口扎得紧紧的,手中也随时拿着根棍子沿路拍打着。
虽然下雨,天气稍微有些阴冷,那些路旁的草木枝叶上的蚂蝗少了很多,但也不得不防。
王明远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些旱蚂蝗对温度很敏感,有动物经过,立刻吸附上去吸血,可是也怕震动。只要被猛力惊扰到,一个个就会紧缩,以便于用尾部的吸盘固定住身体,还有的干脆会蜷缩起来,滚落地上。
尽管此地还比较靠近张家坳,但这林木覆盖,也不是后世能比的。
参天大树随处可见,巨大的板根穿插在石缝中,只见树干不见树冠和枝叶,因为下面还长满各种喜阴的阔叶混交林,各种不知名的野花,争奇斗艳,竞相绽放。
踩着林木间厚厚的如同海绵般的枯叶,王明远逛了好一会儿,看到前方的一棵大树下的石缝中,有涓涓水流流出。
紧接着,树叶窸窣作响的声音传来。
有东西!
他停下脚步,小心地扒开枝叶,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在下方一片长满青绿杂草的小水洼中,有一头百来斤浑身裹了不少淤泥的棕色野猪,正埋头在湿润的泥土中很认真地翻拱。
野猪是一种杂食性动物,除了采食一些鲜嫩的草叶和根茎外,最喜欢的,就是腐叶泥土中藏着的虫子,这是它们蛋白质的主要来源。
而在这种有水有草有厚厚腐叶的地方,各种虫子更多。
看到这野猪的第一眼,王明远先是心头一惊,随即又突然想起自己当初被野猪追击滚落山崖的差点丢了小命的情形,心头又有些恼火,随即,他轻轻挪动脚步,换了个视野好点的地方,动作轻缓地取下挂在肩上的猎枪,端起来,开始瞄准。
哪怕野猪是保护动物,王明远也没有丝毫心软。
这不像穿山甲,人家吃蚂蚁,吃各种虫子,对人们没什么危害。
可是,野猪不一样,这在王明远看来,就是个祸害。
弄成保护动物后,很快泛滥起来,不少村落周边,有野猪的地方,果园内,蔬菜地、庄稼地内,经常能看到它们的身影,往往有了它们,那些庄稼、蔬菜果园什么的,都被祸害得不成样子,偏偏又猎杀不得。
就在王明远到张家坳养蜂的那段日子,就经常听到有人半夜山上放鞭炮,目的就是为了驱赶野猪,免得自己刚种下的比如葛根之类的东西被糟蹋。
这也是无奈之举,庄稼被祸害了,得到那点微薄的赔付有毛用。
通常情况下,野猪还是非常警觉的,听到动静,往往就会飞快逃窜,除非是受到攻击被惹毛了或是领地被侵入了,才会发起凶悍的攻击。
王明远手中有枪,他倒也不怕,打不中,被吓走,打中了,捡了百多斤肉,他瞄着的,可是野猪的脑袋。
其它部位还真不好说,打中了往往不会太致命,这玩意皮糙肉厚的,惹毛了确实有些麻烦,不过才百来斤,他倒也不虚。
可就在他瞄准野猪脑袋准备扣动猎枪扳机的时候,那野猪却忽然警觉地抬起了脑袋,扭头一动不动地看向一旁,这让王明远一下子失去了目标。
被发现了吗?
不对,没有被发现。若是被发现了,不该是扭头看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吗?
怎么回事?
正在王明远惊疑的时候,更远处的林木忽然一阵晃动,紧跟着,这头野猪一下子朝着远处发足狂奔,将一路所过的低矮杂木冲撞得哗啦作响,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明远也愣住了,甚至头皮一下子炸开,冷汗止不住地冒了出来,整个人被吓得差点魂都飘出来。
低矮的林木晃动间,走出来的是一头体长一米五以上的黑熊,只在胸口的位置,有一小片成V形的白毛。
而行进的方向,正是朝着王明远这边。
熊类的凶名,王明远是有耳闻的,他甚至在阿渡镇上见过半边脸塌陷,留下深深爪痕的人,据说,那就是被熊一巴掌抓拍所致,可见其凶悍。
此时此刻,他想到的不是被视为珍馐的熊掌,不是被视为珍贵药材的熊胆,他有的,只是惊慌。
这黑熊,可不是大熊猫那么憨态可掬,而且,就即使是大熊猫,憨萌的外表也遮不住那种源自骨子里的超强破坏力,没看到撕咬竹子跟玩似的吗,远古食铁兽之名可不是盖的。
更别说是这凶性外漏的黑熊了。
尤其是黑熊人立而起四处观望的时候,王明远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开始发抖发软的双腿而瘫倒,生怕被看到。
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跑吗?
不行!
王明远生不出丝毫用枪射击的想法,在他所有的认知中,这都不是他拿着把猎枪在自己能不能打中都不敢保证的情况下敢做出的选择,至于跑,双脚都不听使唤了,怎么跑?
而且,他也不清楚,自己一旦跑起来,会不会惊动这黑熊,万一追击起来,不是更要命。
森林可是它的主场,根本不可能跑得过。
冷静!一定要冷静!
连呼吸都被憋着的王明远微微地开始缓慢深呼吸,尽可能地调整自己的状态,脑袋里则是快速运转。
“对了,荒野求生里不是有一期说过,熊的视力不好,听力敏锐能听到两三百米的声音吗?一定不能有大的动静,要退,也只能缓慢后退,可是,这林间到处枯叶树枝和林木啊,踩到或是碰到,想不发出声音都很难,而且,下了那么长时间的小雨才刚停,到处都很滑,如果滑到……”
“不行,不能退!”
“万一受到攻击……嗯,只能装死,好像是这么说的。蜷缩成一团,护住自己的脖子和内部器官……看来,只有在这等着了!”
王明远不知道这种说法靠不靠谱,但眼下,貌似只能试试。
他尽可能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平复紧张到极点的心情,静静地等待着。
那黑熊,人立着身子,张望了一会儿后,又缓缓落下,鼻子在地上嗅着,缓慢地挪动着身体,不一会儿,走到一段倒下的腐木旁,忽然异常暴力地将那段腐木撕裂扯碎,然后低着头不停地舔舐,足足摆弄了十数分钟,才又转身,朝林子里晃悠着离开。
直到看不到黑熊的身影,王明远才一下子急促地喘息起来,转身不要命地飞奔。
他连头都不敢回,就生怕黑熊又突然返回。
他脑海中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跑,回到张守忠哥三个那里,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