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上次到明城后新设置在城外的锚点,王明远不需要开着吉普车一路颠簸两三天时间才能抵达明城。
青年路他自己预留在连排房里的锚点暂时不能用,李明等人在哪里倒卖东西,突兀地出现在房间,出来被撞见了不好。
他不用想也知道,连排房前此时肯定摆满摊位。
所以,王明远选择传送至城外偏僻树林的锚点,然后驱车直接赶往明城火车站附近的偏僻地段,将吉普车放回随身空间。这才步行进站,庆幸地赶上了下午四点半,明城到海城的每天只有一趟的80次绿皮火车,票价507元。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很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
最让王明远心惊的是,四点半发车,得到第四天早上才能抵达海城。
也就是说,这趟哐哧哐哧的旅程,得整整在车上待三天四夜的时间。
这也太漫长了……
王明远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
在后世,坐上高铁,也不过就是十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就能抵达的。
要不是这时候民航最早一批专业飞行员都还在玩滑翔机,王明远真不想受这罪。
这时候的绿皮火车,连特快都不是,据他所了解的信息,直到81年,才升级为特快的。
也就是说,这每天一列的列车,得承担起沿途数个省份的通往海城方向的客运,而且,停靠的站点特别多,几乎是有点模样的县城都会停上一阵子。
这就更为耽搁了。
他也想买上一张卧铺票,可惜晚了一些,卧铺票全都售空了。
这时候,能坐上卧铺的,不少都是来往各地跑业务的工作人员,车票能报销,一个个更像是官员,拿着批文,整个人就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不得不说,在这年头,批文向来是最值钱的东西。
既然卧铺票坐不上,王明远只能选择硬座,慢慢熬了。
不然,他还真无法确定自己在返回2023的之前,能将韩小玲给带回来。
小的时候,跟着老妈去东北姥姥家,当时也是长达数天的旅程。
最让他难忘的是,下车后双脚的浮肿。
袜子在脚下留下的深深勒痕,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坐一趟火车下来,突然长了几十斤一样,走路都是虚飘的,当时乘坐的可是卧铺。
而现在,在这硬座车厢里,最大的感受莫过于拥挤。
除了座位上,走道上、车厢间,甚至厕所都站满了人。
一个个大包小包的,各种气味混杂,混合成以脚臭为主导的气味,让王明远呼吸都觉得费劲。
话说,,,版。】
幸好,他的座位临窗,车窗是能够升起打开的,虽然需要费很大的劲。
他将脑袋靠在窗边,被他开启的二指宽缝隙里灌进的新鲜空气,总算是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到了晚上,很多人直接在过道坐下,还有不少在座位下边铺了报纸或是随身带着的行礼,钻进去以后,席地而卧。
王明远终于憋不住了,起身去了趟厕所,好不容易挤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位置被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给占了。
见王明远返回,妇女歉意地笑笑,准备起身让座。
王明远看着趴在她肩膀上,脑袋不受控制地摇来晃去,被缕缕惊醒又支棱不住眼皮子的孩子,终是摆摆手:“你坐吧,我站一会儿,呆会还要去抽支烟。”
“谢谢!”女人感激地点头,重新在座位上坐下,将孩子揽在怀里,脑袋靠在窗子边,脑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晃。
王明远摇摇头,这年头坐车,绝对是难以想象的煎熬。
而这样的情景还不是最严重的,到了年底春运,情况更甚。
每到站点停车的十来分钟,大概是车里人最为难得的放松时机,都纷纷下车,活动下酸痛难忍的身体。
但是,必须得控制好时间,王明远就差点在进入贵州境内车站时,为了买几个车站售卖的卤鸡蛋,差点被火车甩下。
这一站,一直到了凌晨四五点,王明远终于熬不住了,他去了车厢头,给自己点了上车来的第一支烟,然后就站在车门处,透过布满水珠的玻璃,看着外面一片漆黑的世界。
“兄弟,借个火!”
旁边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凑到王明远旁边,掏出在拥挤中包装壳被揉的变形的阿诗玛香烟,从里面掏出一支皱巴巴的香烟,捋直了递给王明远。
王明远扬了扬自己手中刚点上的香烟:“抽着呢!”然后随手将自己的火石打火机递给青年。
青年看到王明远抽的是重九,档次比他的阿诗玛还高了一大截,再看看王明远一身的的确良,神色有些异样。
“兄弟,你这是要到哪里?”他点上烟,将火机还给王明远。
“海城!”
“公干?”
“不是,我只是去那边见个人!你呢?”
反正无聊,王明远也就随口跟他聊了起来。
“我啊,也是去海城,准确地说是回家。”
“口音上听着,你不像是海城人啊!”
“在云省农垦局呆的时间长了,口音也跟着变了……终于能回去。”
“那你是这边的知青了?”
“对,十三年前到了版纳的建设兵团,七四年的时候改制,撤消了建设兵团,恢复了农垦局、农场的编制,我表现不错,二十岁的时候被调到农垦局,这一晃过去六年了又。”
“那可不得了,六年下来,级别不低了吧。”
“正科级!”
“只是回去看看吗?”
“不,我辞了,回到海城,去一个沾纸盒的小厂里当临时工,不回明城了。”
不回明城了?
王明远微微一愣,二十多岁的年纪,混到了正科级,前途无量啊,居然舍得抛下,返回海城去小厂里当临时工。
他不由问道:“你这前途无量……怎么舍得?”
“没什么舍不舍得的。”青年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早些年招收了全国各地的年轻人,自然要从我们这些知青中提拔一些干部,所以啊,不论是川省、京城还是海城的,表现出色老实肯干,有不少人被提拔到了领导岗位。
我这才正科级,海城来的,就我知道的人,都已经有干到副县级的岗位了。
也就多了这干部身份的羁绊,不然,我早两年就回去了。”
“可是,你回去后是干临时工啊!”王明远还是不解:“按理说,你现在回去,哪怕进国营单位当个工人也不成问题吧。”
“工作岗位太稀缺了,正式工太难获得,我这次调回去,只能选择去街道工厂做临时工湖纸盒子。”青年却是笑笑:“明城和海城,是决然不同的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