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犯下这寻常人眼中的滔天大罪,但他神情却依旧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缓步牵驴朝着长安城前,那座皇城走去。
几番出入,说是不曾仔细看看长安,只是这皇城也不曾细细看过,周围金碧辉煌,也不知用了多少金银才铸成这样一座皇城,而在他眼里看来,却是不知多少的民脂民膏。
“当年去过一趟西蜀,见过那西蜀王府,不见金银,只有黄铜所铸的铜雀楼还值些钱两,没成想这大秦皇宫竟是这般奢华。”
眯眼老头啧啧称奇,只听得一旁传来赤白袍男子平淡声音道:“这些年大秦上下腐败过头了,千年前大周之时,皇城以木为基,传说当年七国分周的时候,一把火烧了皇城,却只流出一人多的真金,其余都是些被焚毁的木屑,倘若这些银两放在培养朝中修行上,恐怕可以多出几个像古沙那样的人物。”
眯眼老头默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嘟囔道:“那家伙可不像是什么善茬,我看他恐怕还因为前任秦皇记恨着您呢,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反。”
“对琅琊山而言,古沙死了最好不过了,可对于人族而言,又有何人来镇守那遥遥千里的白骨长城,古沙这人即便是死,也得死在妖域,不能废了这条命。”秦墨道。
眯眼老头叼着烟锅子叹了口气,道:“可怜啊可怜,七国都扫灭了,这么多银两钱财,子弟人民,不是被去修了白骨长城,便是被用来建这座宫城,谁不知道若是大秦统一下来,那白骨长城就得往妖域那边再挪几百里,可那狗日的秦皇咋就想不明白哩。”
“清醒了二十年,糊涂了二十年啊。”秦墨叹了一口气,牵着驴继续朝着皇宫内走去,眯眼老头惶恐的看着周围守城的御林军,但看起来……似乎这些御林军更怕他们。
一路无人拦阻,即便是行到了金銮殿之外,竟是连那头毛驴都牵了上来,在殿外,他才微微停留,对着一旁太监笑道:“劳烦公公通禀一声,琅琊山秦墨,求见陛下。”
那被其称为公公的太监受宠若惊,当然,其中更有几分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惊恐,连连摆手,对着秦墨道:“秦先生言重了,咱家这就去禀报陛下,您在此稍等片刻,稍等。”
堪堪说完,见对面人轻轻点了点头,他才如释重负的一路小跑朝着金銮殿上走去,同时,一旁的毛驴嚎叫一声,便叫那太监吓得一跳,险些便跌落下来,惹得眯眼老头一阵大笑。
“大哥,话说你带头驴做什么,莫不成就是为了吓这老太监的吧?”眯眼老头捋了捋老驴的顺毛,道。
那着着干净赤白袍的男子微微一笑,道:“咱好歹也是个一品高手了,不得有点派头啊。”
“大哥,这驴有派头?”眯眼老头咂了咂嘴问道。
“不比我那只貔貅有派头多了?”他反问道。
眯眼老头回想起那只面部表情丰富而且一到山上便叫嚣着要啃了他的烟锅子的貔貅朱黑,心下一阵发寒,但还是觉着这驴太寒碜了,苦着脸道:“貔貅没派头,可这驴更没派头啊。”
“李黑当年出翰林学宫的时候,骑的也是头毛驴,可老有派头了。”赤白袍男子也捋了捋驴毛,笑道。
“也是,以大哥您的风范,别说骑驴了,就是骑头母猪也是顶呱呱的俊。”眯眼老头竖起大拇指,谄媚的笑道。
“骑母猪?”站在原地看着皇城的年轻男子忽然凝噎一阵,似是想到了什么歧义,没有再接茬,指着眼前皇宫笑道:“今日入宫可不是来杀人的,你可别一激动就上去打打杀杀了啊。”
眯眼老头摇了摇头,叹气道:“大哥,老头子这副筋骨了,还打打杀杀什么啊,再折腾两年都折了。”
“折什么折,你就不想再乘着现在还有些寿元,和我再好好在天下游历上一番,难不成你还想回乱山岗那个小地窝子啊。”年轻人牵着驴缓步向前走去,在这座杀机四伏的皇宫中,旁若无人。
眯眼老头嘿嘿笑了笑,道:“大哥,这人间大地方我现在也就去了两三处,尚且还舍不得死,好不容易从乱山岗那个土疙瘩地出来了,这还不得好好舒泰几年。”
两人正说着话,离着那皇宫台阶也愈发的近了,其实以他上次闯宫的壮举而言,便是直接牵驴上殿也无什么不妥,但他杀了老皇,既然现在要辅佐大秦,又怎能再惹得新皇不快。
再者,上次闯宫那实则也是集了天时地利人和才能成的一次冒险之局,当时恰巧所有的宫内高手都不在,要不然就凭这五年来培养的不少高手和那位已然练回七分道行的陈公公,他也难以这般肆意在皇宫中行走,而此时皇宫看似平静,但其实也不知有多少高手埋伏。
“陈公公不好好写书,拖着那么多年的书稿,怎的有空来这里藏着了。”不等前去通报的太监回来,那牵着驴的年轻男子忽然提高声音,朗声笑道。
在宫城角落,那位已然销声匿迹了几十年的人魔再度出现在屋顶,他躬身低着头,而身后赤蟒依旧如曾今一般,昂首仰头,死死盯着秦墨道:“咱家要是写书去了,尔琅琊山中人岂不是真可以视皇宫于无物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煞是猖狂啊。”
“昔年吕土折了你浑身道行,看你现今恢复了七分,不知我可能再折一番?”年轻男子抽出腰间木剑,遥遥指向屋顶上的苍老太监,朗声大笑道。
这位被称为人魔的残暴太监冷笑一声,摸了摸腰间悬挂的短刀,声音变的阴厉:“咱家见你今日还算有礼,便不与你这个后辈计较,来日方长,哪天有机会,咱家再好好教育教育你什么叫做尊老二字。”
“陈公公,您年纪的确称得上是老了,不过就依着这副残躯,遇到后辈可真不知道是该称爷爷还是奶奶啊。”年轻男子不甘示弱,笑着嘲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