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缓缓褪去夜色,东来紫气覆盖山野,松吹轻轻,带起飒飒叶歌,卷起千百花香。
临淄城外汇聚山林,雾气朦胧,沉淀晨曦璀璨。
风停,一点金灿极光透过晨雾,三千金莲当空怒放,无穷炫光浸染大半山野,天子缓缓收敛功法,睁开异眸,呼吸间金莲凋零,衍生的堂皇明光幻化为九条五爪金龙,仰天轻吟,扶摇直入九霄。
破境功成,天子满意的勾起唇角,逗弄身侧娇花,抖落两三晶露,望望不远处的临淄,眯起杏眼,轻笑无声。
天宫很好,可惜没有烟火,少了人情……
树影轻移,风雷声起,唐名方飞落原野,瞧瞧天子的孤高背影,好奇道:“你来临淄做什么?是有什么好玩的事还是有什么让你感兴趣的好宝贝?”
天子不语,只是望着临淄,唐名方不满的撇撇嘴,瞧着那片人间烟火,不由想起同洛阳的一战,借一夜苦修压下的落败愁绪再度翻涌而起,顺势激起无尽怒火,熊熊翻涌,久难熄灭。
觉察弟弟情绪变化,天子浅笑回神,轻挥袍袖,三分儒雅化为七分霸道,高声喝道:“走,跟我找场子去,不就是个齐天剑仙之后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看我怎么把他打的满地找牙!”
“快拉倒吧,他是什么什么身份天宫有几个不知道的,别把大家当傻子,如果你真想登基为皇的话,千万别小看任何一个神,人族那句话说的很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天子一愣,瞧瞧神情认真的唐名方,从头到脚审视着这个历来只会动手的弟弟,无法掩饰心中的好奇,上前几步,耳语道:“告诉哥哥,怎么开窍了,是不是被打的?”
“滚!一个洛阳,一个你,狼狈为奸,没一个好东西!”
提及挨打,唐名方气急败坏的皱起眉头,周身爆出些许雷霆,自以为凶狠异常,实则在天子眼中同炸毛的小野猫没两样,憨态可掬,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静默一会儿,唐名方实在受不了天子的目光,撇撇嘴,散去雷霆,道:“既然你来了,我就回去了,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我实在做不来,这儿就交给你了,争点气,弄点好东西回去,不然娘不会让你好受的!”
天子满不在乎的耸耸肩膀,没等开口,唐名方已然破界远去,比起洛阳的剑鞘,似乎更畏惧大哥的嘴皮子。
云雾飘散,青叶曼舞,几缕流云渐渐远去,天空蔚蓝,令人心旷,有种愁绪吐尽的畅快。
天子轻哼小调,河洛易眸闪动明光,闪身落入城中酒馆,点满一桌美食珍馐,备两人碗筷,取酒壶将身前的酒杯斟满,手掌轻拂,花瓷酒杯落向窗外树冠被洛阳平稳接住,酒液激荡却未洒落半分。
天子起身,异眸望穿套叠翠叶,向那眸光淡漠的少年缓缓举杯,不顾四处豪侠的惊异神色,轻声道:“洛阳兄,请!”
言罢将杯酒一饮而尽,洛阳飞身落入酒馆与天子相对而坐,放下酒杯,拿起手边的筷子逐一品尝满桌珍馐。
前一息喜笑颜开的天子蓦然正襟危坐,看看洛阳的酒杯,冷声喝问,“洛阳,敬酒不喝可因不对口味?”
声落,威压席卷酒楼,如山似海,一众豪侠瞪大双眸,生生握碎酒杯木筷,更有甚者忘记咀嚼口中美食,呆若雕像。
“你的酒都不好喝,无论敬罚。”
洛阳毫不在意天子的威压,瞧瞧那张冰冷的俏脸,笑得轻松,那目光同天子看唐名方时没两样。
天子放下手中酒杯,看看好似饿死鬼般的洛阳,轻声道:“你得给我弄把不错得剑,为了替你保护萧盈儿我错失了发财的机会,你得补偿我,不然将来有你好果子吃。”
洛阳动作微顿,不把天子的威胁放在心上,轻声道:“我胃口好,什么果子都可以吃,无所谓好坏的。”
言语噎人,气的天子攥紧左拳,用筷子在那张可恶的脸比划几下,举杯自斟自饮,暗动心思,故意不动桌上人间佳肴,装出一副愁苦模样,像难求功名的失意书生,也像落花流水的伤情少女。
“酒不醉人人自醉,天子高高在上却也有求而不得,有趣,有趣,还真是有趣!”
洛阳瞧着桌边数十歪斜酒壶,如此饮酒者心中多有愁苦,或为情,或为事,要么求不得,要么放不下,所以寄之与酒,却不知醉人的从来都不是酒。
“哈哈,天子不仅仅是天子却仅仅也是天子!实不相瞒,我一直在找个一人,一个我放不下的,如弟弟般的人。”
再饮杯酒,天子长叹出声,眉宇间沉淀的无数哀愁,脸色却是寻常,看不出丝毫醉意,毕竟手中的是凡酒,苦寻的那人也近在眼前。
“何人?”
洛阳望着再次满桌的美食,问出了这句后悔大半月的闲话。
“未来的龙城飞将,白家嫡子,白少寒!”
天子将酒杯放下,身子前倾,直视着洛阳那双淡漠的眸子,先从其中寻到一丝喜闻乐见的紧蹙与不安。
“龙城的不是天宫叛逆吗?身为天子,放不下天宫叛逆,你的想法很危险。”
“道基天赐,失而必死。他为了救我把他的道基给了我,就算他是叛逆,我也放不下,于我而言,他永远都是我的弟弟,就算他再调皮,我也会宠着他,惯着他!”
说着天子突然靠近洛阳,紧盯着他的眸子,传音入密,“丢了道基的他本该必死无疑,所幸我家长辈同他家长辈闯入魔界,给了他寻了颗足以续命的天魔心!”
洛阳咀嚼的动作一缓,将口中美食咽下后没在动筷,缓缓靠近天子,传音回道:“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我可不想同你扯上关系,十子夺嫡这个漩涡足以令无数人粉身碎骨、可以让任何站错队的势力荡然无存!”
“可惜,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十子夺嫡,某些人是逃不掉的,注定要跟我共同面对,不过尽管放心,无论我是死是活,某些人都不会有事的,毕竟他是我的弟弟。”
洛阳放下筷子,有种吃到苍蝇的恶心感,几次开口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天子得意的大笑出声,对洛阳举起酒杯,遥遥一敬,哼着小调不再言语,今日说得够多了,言多必失,到此为止。
视线远眺,客店外不知何时已是烟雨飘落,小小临淄沉在烟雨中到也别致,大幕拉开,三族鼎立,风云聚会,齐国属地府不属天宫,昆仑既然想夺就夺吧,天子乐得螳螂捕蝉,毕竟罗天秘境中的好东西不比剑冢中的差,若能驯服那只老金乌为坐骑,那才威风嘞。
“你小心些,我听说徐逸蓝最近要来临淄,后会有期,小,弟弟!”
天子轻声传言,言罢不理会洛阳的精彩面色,留一颗仙丹在桌上,大笑出门,不是豪侠,却胜过豪侠无数。
洛阳气恼的握紧拳头,叫小二换了酒菜,举杯痛饮,如此饮酒者心中多有愁苦,或为情,或为事,要么求不得,要么放不下,所以将之寄托于酒,毕竟醉人的也只有酒。
天色昏沉,店内长起明灯,身着青衣的徐逸蓝走近客店,在洛阳身前坐下,看看长街小雨,毫不顾忌的取过一坛美酒,边喝边说:“洛阳,我想请你帮我杀个鬼,价格你开,徐家给得起都会给,徐家给不起我变着法给。”
洛阳放下酒杯,回道:“我是人族,是昆仑弟子,不是鬼灵,地府的事不归我管,我不想管,更不愿管。”
“那墨祁他们的仇呢?拓天不过是个棋子,背后的守旧一脉才是真正的黑手,还是说你怕了,只记得自己是阎罗却忘了阎罗鬼面是怎么来的。”
“我没忘,不过我会采用我的方式报仇,这个过程我不会同地府任何一个势力产生联系,我是看透了,人心、鬼心究竟谁恶还需细评。”
说着洛阳意兴阑珊的依窗而坐,欣赏此时的临淄风华。
徐逸蓝沉默下来,想了好久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筹码,遂开口道:“只要你帮我,我这条命就是你的,那怕你让我当你狗,我也毫无怨言!”
山雨欲来风满楼,徐逸蓝确实不擅长下棋,但也熟知棋局是非,黑白博弈有舍有得,舍弃的子越珍贵得到的利益也就越多,兵家无情,大舍大得!
如果舍弃徐家可以重伤守旧一脉,徐逸蓝猜想阎皇是不会拒绝的,兄长也是不会拒绝的。
“把徐家那株药给我,我就帮你一次,不过我不会去地府,你得想办法把目标带人间来,只要他来了,不论他是谁,我都会杀了她!”
瞧瞧徐逸蓝神情,洛阳坐直身形,谈判如烤焙,火候到了就该松口了,这个时候,徐逸蓝基本不可能拒绝。
“好,齐国事了,我会带着落月栖星花把她引来人间,不过你得小心,蝶紫沫很可能已经注意到了你,她也可能觉醒了蝶紫家的夜罗幻紫天血脉!”
“清楚了,我会小心的,如果我打不过,我会叫朋友们一起出手,只要她来人间,必死!”
“拜托了,事成之后我徐逸蓝的命就是你的,那怕你叫我杀阎皇,我亦不会留手!”
“得了吧,你那鬼命自己留着吧,又不值钱,我不稀罕!”
洛阳撇撇嘴,仰头饮酒,叹一声兄弟情深,情难平,意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