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当空,花凋无声,洛阳留在原地的残象被剑光斩破,宫黎握着长剑,保持着举剑平刺的姿态,有一柄含着清香的木剑搭在肩头,叫他不能再动。
“好了,放他上来吧,安排间别舍,一视同仁,别叫地府笑话我们武当言行不一!”
“遵掌门法旨!”
宫黎收剑归鞘,向着山巅躬身虚礼,探手虚引,道:“冕下,这边请。”
洛阳点点头,跟着宫黎上山去,注视此间的天师不由眯起眼眸,凝视着上官怜风的背影,独自出神。
这个年轻人很了不起,命格及其特殊,是个活人,命格却已断灭,从某种角度看他同绝顶无异,不在天道的约束下,也不受任何法则气运的庇护。
“变数……好大的变数!”
精灵随手撩动,镜湖泛着层层涟漪,天师眯起眼眸,心中摆弄着棋子的位置,四下尽是虚空,棋盘浩瀚,棋子如若满天繁星,各行其道,互相牵制,每颗的位置都近乎无可挑剔。
“原来的办法行不通了,不过昆仑这条大龙必须得死,既然内忧不够,那便再引起些外患出来好了,里应外合,内外夹击,这次单单封山千年可是不够的!”
天师握紧手中的鱼竿,随手点化,两片翠叶化为精灵,一个飞向蓬莱,一个遁入地府。
铜镜经年,斑驳岁月,昏黄的灯火在镜中闪耀,蝶紫沫悄然落座镜前,一袭丝绸宫裙衬的身段婀娜,素手执笔,染腮红,点樱唇,细瞧妆容,不由无声轻笑。
葱白般的手指勾起青丝,麻利的挽成云髻,从镜旁上取下两根翠玉摇钗,别在高低正好的地方。
“洛阳,我就真的不美吗?”
一声轻喃,是处闲愁,灯火渐落,精灵轻启窗扉,携一片皎皎霜华,惊醒别枝云雀。
“计划有变,你可能要受些苦……”
“活着就是有苦有甜,奴家明白这些的,只要能得到洛阳,再多苦也是值得的!”
蝶紫沫凝视着镜中的花容,这张脸很久不能在出现了,此后久长的岁月中,她将不再是她,而是个心甘情愿成为的陌生人。
“谋之于阴而成于阳,一切总有回报。”
精灵轻声说着,化为一张面具,缓缓戴在蝶紫沫脸上,掩去那张祸国容颜。
流光散落,蝶紫沫眨眨眼,凝视着镜中的倾城容颜,不由抬起手掌,轻轻触摸着如玉脸蛋。
“这就是我……”
“对,她就是你,你就是她。”
天师的声音在蝶紫沫耳畔回荡,霜白月华飘摇而起,带着玉人隐入虚空。
云雾隐山,修竹藏水,身着白衣的少年面向浓雾而坐,精灵落下,轻语几句,引得少年仰天大笑,纵身落入云雾,同蝶紫沫归于一处。
火红的朝阳破开云雾,奇松怪柏上蒙着金灿光毫,几只旅鸟飞过,在窗边停滞,轻啄雕窗。
吐纳一晚的洛阳缓缓睁开眼眸,向着姣好天光勾起唇角,抬手在鬼面上轻敲两下,半面化为面,探手握住横于膝前的连鞘木剑,推门向外,大步流星,引来一阵流言蜚语。
朱门轻启,倚靠在院外养神的少年起身站直,向着洛阳一拱手,道:“武当曲恒,见过阎罗冕下。”
洛阳摆摆手,双眸淡漠,直视着曲恒,不愿多言,静候下音。
“冕下勿怪,人鬼有异,请冕下无论做什么都不要离开我的视线,真武七截戮神法阵虽然比不得昆仑的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但想必六界英豪都是不愿直面其锋的。”
洛阳点点头,瞧瞧平寂的山野,想了想,道:“昆仑的人在那边?”
“冕下,山间禁止私斗,更何况您的对手因斩碎了绝顶修者的法器被镇压在某处无法脱身,您如此前去,以大欺小,以强压弱,落了名气不说更会引英豪耻笑,实为不智!”
“他斩碎了绝顶修者的修持法器,此事是真是假?”
洛阳忍着笑意,明知故问,曲恒确重重的点头,答得认真,道:“在下并未亲眼见证此事,不过灵山的小师傅是不会言谎的,冕下若是感兴趣,不妨唤引六案功曹问个明白。”
曲恒咬文嚼字,谨小慎微的模样叫洛阳不由勾起嘴角,引得少年玩心大起,沉吟片刻,有意刁难道:“你背着剑,应该是个剑修,你感觉我与洛阳的剑孰强孰弱?”
曲恒笑容凝滞,愣了好久,摇摇头,苦笑道:“冕下莫要刁难我,我不过是个不懂剑的小道士,哪能分得清两位强弱?”
“再说了,强弱也不是人说不出来的,而是自己打出来的,若是比斗前洛师叔能脱困而出,冕下不妨同他比过一场,看看强弱究竟。”
洛阳点点头,无声轻笑着归回大院,向门口的道士吆喝道:“给我弄些酒菜来,巍巍武当,总不能连上样的美酒都没有吧?”
曲恒眉头轻挑,暗骂两句,取出一道令符,对宫黎传音,神色不断变化,时而义愤填膺,时而幽怨不已,分外精彩。
后山别院,宫黎的面色铁青的握紧符箓,深吸口气,吐尽胸中愁绪,望向平心静气的谷尘,道:“洛师叔此时情形如何,那阎罗可是来者不善!”
谷尘放下清茗,取出一枚符箓,食指轻敲,流光成象,碧空疏云,山野狼藉,那本该镇压洛阳的地方空空如也,只留下两道手印和渐被残草碎石填满的人形凹坑。
“这……”
“无需挂怀,小师叔早就安然脱身,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谷尘为宫黎斟满清茗,眯着眼眸,端着茶杯,不知道还以为这是昆仑,来做客的是宫黎。
“既然如此,那我便可放心了,下午便是群雄论剑大会,祝谷师兄旗开得胜!”
谷尘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将茶当酒喝,丝毫没将之前的失败放在心上。
世事如棋,各有输赢胜负,不到最后,谁又能肯定笑到最后的是谁?
齐天剑仙有句话说得好,做人就不能低头,只要低下头,走的永远都是下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