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是直的,所以昆仑剑修的言行也是直的。
海王方才的言行与昆仑剑修很像,若非气息不错,不免叫人怀疑他是昆仑剑修变得,可即使确认身份,邋遢道人亦清晰感知道天师的眉头一跳,虽还是轻笑模样,但心底想必很是不悦。
“实际上海族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们本就是志同……”
“满口胡诌,这天下哪有不舍就得的美事,你给本王说上一件,本王天天去做!”
不等天师言罢,海王便迫不及待的出声,扯着嗓门,话有理,声更高。
邋遢道人不由皱紧眉头,却没有开口,头更低几分,心底杀机潜藏,几经压抑,差点没有攀上眉梢。
天师却笑了,伸手虚引,三张椅子如“品”字摆放,海王身边的那张更高些许,就座椅看,在此占有主位的便是海王。
海王很满意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肆无忌惮的坐下,环顾四方,目光落在邋遢道人身上,凝视着黑布遮挡着的双眸,道:“你的眼睛呢?”
这话就是伤口撒盐,那些被埋藏在心底的记忆蓦然浮现,面对苍天时的窒息感与压迫感袭来,邋遢道人的笑容一滞,拳头握出声响,杀机欲起天师抬手轻拍,叫邋遢道人再度回神。
“他的眼睛被苍天夺去了,耶库努,你不用再挑衅了,我们有共同敌人,对这个人间属于谁我们一点都不感兴趣……”
耶库努紧绷的手臂微微放松,瞥了眼低头不语的邋遢道人,正欲开口,天师笑眯眯的继续说道:“换句话说,我们不仅可以帮海族得到人间还是辅佐你成为人皇,而这些都不需要海族付出什么,因为海族想做的事就是我们要做的事。”
“如此甚好,我们什么时候攻打齐国,你能出兵多少?”
耶库努的手臂再次绷紧,战意如火,椅子扶手不堪重负的发出声嘶鸣,在镜湖中窥视此间的精灵尽数腾飞,带起涟漪不休。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天师拜拜手,好像在与耶库努说话,又好像在和那群精灵轻语,俄而涟漪平定,那炙热的战意却久久不甘熄灭。
“海王冕下,人间很大,也不是所有修者都愿忠于海族……”
“那就杀光,杀光就好了。”
“哪有那么简单?那些宗门就像一块藏针的棉花,越压越扎手,到最后,棉花瘪了,手也烂了,不过是个两败俱伤,被神魔妖鬼趁机渔利。”
“有道理。”
“所以啊,我们为什么不当那个渔利的势力,叫七国打去吧,海族尽管养精蓄锐,待到得机得势,海族登陆,兵锋所向,无人可当,这天下还能是旁人的?”
“得天下后呢?”
“不急,先得天下,天下不在囊中,说这些并无意义。”
天师摆摆手,眼中闪耀着精光,耶库努低头沉吟片刻,起身道:“如此本王便回去练兵了。”
“蓬莱诸岛大王未尝不可收入麾下,对那儿的人良好已待,将来有利大王统一人间……”
天师跟随起身,边说边与海王并肩离去,留下邋遢道人自己,坐在湖边,沉默许久抬头捏住一枚石子,重新唤出那方棋盘,细细考量,慢慢落子。
海族兵锋确实所向披靡,可惜海王将不再是海王。
海上风波已定,没了万种精彩,那不甘寂寞的云再度结伴向远,互相讲述着不知道的别景。
大漠依旧是旧时模样,炙热的辉光蒸烧着地上的一切,风沙游走在瓦砾间,绕着盘膝静坐的大妖打着旋儿。
皎皎如月的水湾渐渐干涸,同着地下的龙脉,太阳下闪过一道黑影,东皇方朔睁开双眸,瞥了眼那个屹立长空就以为所有人都要仰望他的妖,沉没不语。
丢东皇钟的是东皇赤,急得也是东皇赤。
刺耳的风声久久不竭,东皇赤撇撇嘴,没心思继续等下去,飞身落在东皇方朔身前,打量着那张平静的脸,心底轰然焚起无名火,冷声道:“这儿支撑不了太久,滋味不好受吧?”
东皇方朔慢条斯理的睁开眼眸,即便东皇赤眸光再犀利依旧笑得风轻云淡,“即便吃糖牙疼我也是有糖吃的那个。”
“还真是嘴硬,那我就看看你还能得意多久,这可不是糖,吃多了也不只会牙痛,会死的!”
东皇赤得意洋洋的坐下,根本不在意东皇方朔会把他怎么样,这不过是具分身,从出现在楼兰附近那刻就做好了消失的准备。
“那你可看好了,别眨眼!”
说着东皇方朔缓缓起身,辞鸿等前后隐入风沙,独悬天际的东皇钟也现出身形,轻轻一鸣,天旋地转。
楼兰中除了妖族以外,活着的死去,死了的泯灭,曾经叫古勒扎为傲的一切都葬入光阴。热点书库
沉眠在地下的遗迹碎片再度得见辉光,东皇方朔挥手锁住东皇赤,带着他隐入风沙,期待着顾鹿将游鱼送来。
漫天风暴渐渐散去,迷失方向的散修出现在遗迹前,感知着前路令人心惊的气息,留下一方阵盘缓缓退出大漠。
“第一个出现了,接下来便是第二个,第一百个……”
东皇方朔目送着修者远去,笑得更加得意,这群散修都是引子,这遗迹便是饵,无需驱赶,肥鱼自来。
“这根本无法改变什么,东皇钟需要的是气运……”
不等东皇赤言罢,东皇方朔冷声开口,“所以我就给他气运,人族所有的天才,他们所有的气运都将成为东皇钟的,这些足够我下个计划功成!”
“下个计划,还真是贼心不死,当初洛阳怎么就没一剑杀了你!”
东皇赤狠的牙痒痒,远目那渐渐远去的散修,想杀了他,即便清楚杀了他也于事无补,心念微动,璀璨的太阳真火在修者背后升起,未待靠近便被一大滩墨水湮灭。
辞鸿自地下探出头,对着楼兰方向招招手,再度遁入地下,那修者对这一切好似不知,隐藏在袍袖中的手掌不断颤抖着。
再三犹豫,修者回头望了眼空空如也的大漠,方才不经意发觉的争斗犹如梦幻,可那绝不是梦幻,不论是轻舞的沙还是炙热的风都是恐怖的。
“乾坤倒转,追月无形!”
压下风声的敕令带着颤音,修者化为流光消失在天际,辞鸿没有阻拦,甚至对他的背影挥挥手掌。
走快些好,走快些他就不用在下面同那些擀面棍似的沙蝎挤来挤去。
修者清晰望见这一幕,不断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总感觉有什么跟在身后,连连回身却什么也看不到。
所有的恐惧来源于未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杀死,拼命想着逃生的法子,灵光一线,取出一枚令符,将剩余的灵力尽数灌输进去。
空间升起漩涡,负荷停下动作,定睛瞧看空间的另一边,想知道是四海盟所属还是灵山、武当。
视线落下,方才窥的庄园光景万丈毫光升起,遮尽景观,负荷下意识侧开头,双目昏黑,久久难以视物。
“不用追了,他去了仙盟。”
东皇方朔轻轻说了一声,很满意这不期而遇的惊喜,自从洛阳下山,仙盟就一直在藏觅、割舍,整整一年,仙盟的地盘大部分都被四海盟取缔,可东皇方朔笃信,现在的仙盟要比过去强大十倍!
修者在庄园中缓缓爬起,拍拍衣袖上的杂草,举目四顾,百草丰茂,花开娇艳,潺潺流水也是动人,可只若他在,这些都只能成为衬托!
“胡宜,见过盟主。”
修者折腰一礼,玄无道暂时放下手中的经卷,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如电,惊的修者面色大变,连连退后三步。
“说说吧,你看到了什么,别诓我,想要你命的可是东皇方朔!”
胡宜瞪大眼眸,万念俱空,心底里不断自我责骂着,“胡老三啊胡老三,你这好奇什么劲,还想发财,命都没了还想发财?”
“本尊不喜欢等待,也不喜欢重复。”
玄无道再开口,胡宜恍然回神,看看玄无道,毅然跪下,连续磕了三个响头。
“盟主救我,我方才光景在风暴中迷失方向,无意发现一处疑似神战遗留下的战场……”
“疑似?”
“不不不,小人肯定,那就是,那就是神战战场。”
“肯定?你个洞玄修者拿什么肯定?”
“小人曾有幸进入过一次神战战场,那等寂灭气息记忆犹新。”
“好,下去吧,以后留在仙盟,这不是害你。”
玄无道摆摆手,待胡宜远去拿起经卷,看了片刻伸了个拦腰,一步踏出出现在临淄朝云楼下,瞧瞧依窗而坐的洛阳,大步上楼,边走边说:“小二,加双碗筷,再来几坛上好老酒!”
这声音很大,洛阳撇撇嘴,看看独坐一边的白楚离,道:“玄无道来了,能和他坐一边吗?”
白楚离慢条斯理的将酒水咽下,回头瞥了眼那位名声在外的霸主,像招呼老朋友般开口,“这边,这边,等你好久了。”
玄无道笑了,仔细打量起白楚离,走到桌前停步,翻手捏拳,向洛阳头顶重重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