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日出那般,随着第一缕璀璨辉耀透过山雾,如无暇满月般的玉盘缓缓升起,挂在飞羽峰顶,居高临下,遍洒明光予红尘,瑰丽绝美如似梦幻,不觉温暖,反有彻骨冰寒。
“都滚吧,人皇事大,这等私欲情仇往后再与尔等一一清算!”洛阳对全力催动森罗法的魔女轻笑,转而变脸,隐去笑容,杀机起于心底流于眉宇,怀有算计,故意道破天机。
人言不绝对,苍天也不例外,他说的未必就是真的,当然也未必为假。更何况这森罗法骗骗寻常人还可以,那几个老狐狸想必是不会上当的,所以更要用敲山震虎攻心计!
左右逢源得清风不辞劳苦发散传音,最后的零散攻势彻底停歇。受伤的,灵力耗尽的,战意正盛的,只若是昆仑弟子便齐齐挺直脊梁,握着剑,冷冷盯着山下。
三分不屑,三分自得,三分骄傲最终混成盛气凌人,注视着惊逃的微末散修更是笑容轻松。十方联军,古老绝顶如何,千机算尽,不择手段又如何,还不是攻不破剑阵,还不是被吓得不敢动作……
这场景清晰落入境池,邋遢道人不由皱紧眉头,感知着飞羽峰顶的辉耀散去,叹息出声,“好一群意气少年,得门徒如此,何愁昆仑不兴?”
“虽然不知洛阳从哪得到那缕开天道韵借此更进一步,但以伤势未愈也是真的,他短时间不可能再斩出那样的剑,加之苍天可能透露了什么,是继续攻山还是转换虚实?”
“当然是求变。”涟漪中的天师倒影笑得从容,似乎一早揣测到如此变化,眯着眸子,“昆仑与苍天不同,不过都是我们利用的对象,是敌是友是不固定的,更何况洛阳现在也今非昔比,寻常计谋可瞒不过他,机会不多,要做就做绝!”
“您的意思是……”
“告诉玉皇撤离昆仑山,同时围攻武当、佛门,书院那边继续按兵不动,昆仑若是驰援我们就火烧书院,顺便催动咸阳法阵,昆仑若是不动,我们就吃下两门,斩草除根。”
邋遢道人点点头,不敢耽搁时间直接握碎玉符,跟着低头陷入沉思。天师布局中有很多地方别有深意。比如如何将洛阳按在昆仑山,比如这个计谋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没错,别看天师口口声声说要吃下佛道两门,但他们绝不是这个计划的真实目标,甚至咸阳都不是。这些明面上见到的一切都是幌子,似是一卷徐徐展开的图画,美轮美奂不假,真正的玄秘却在图穷之时!
“诸位,我们先撤往武当山与佛门,相信我,用不了太久我们就会回来,到时你们每个人都有机会亲手折断他们的骨头,用脚践踏他们的尊严,夺得更进一步的机缘!”
玉皇感知着须弥戒中的玉简波动鼓动灵力传音四方,说着率先转身,冷声道:“洛阳,我觉得你的伤没好,甚至可能更重三分,往后出手时小心些,别露蛛丝马迹叫我论证这个猜想,不然毁山灭门仅在旦夕!”
声落,本来迟疑不定的修者同时变换面色,回头瞥了眼平静无声的峰峦,将沉默当作答案,彻底确信本来就有的猜疑。昆仑剑修都是硬骨头,知荣辱,大多数都性如烈火,其中以齐天象与洛阳为最,师徒俩皆是睚眦必报之辈。
如此被三番五次打上门来,洛阳若伤愈如初重返巅峰怎会轻意放他们离开?必然是大开杀戒,血染深秋,不过洛阳若真是伤势未愈,那山巅曾经升起的道韵又该如何解释。
“剑出昆仑,道出天书,别看现在昆仑落寞,真正拿得出手的剑仙没几个,但宝贝却不少,其中混元法天书在洛阳手中,森罗法天书在南诺手中,余下的就无需细算了。”
玉皇就猜准了大多数人的心思,感知着他们的面色变化适时开口,说着挥手唤起万千门户带领一众修者远去。
山野再度归回宁静,天边浮起庆云彩雾,霓虹倒挂云霄,通连南北,仙乐声声飘落朵朵金莲,落地化雨,泯灭的草木山石恢复如初,山外霜叶更红,山内百花更娇。
倏尔龙腾出云,又是九条气运金龙降世,落入昆仑山间,本就浓郁的灵气一时间近乎液化。方景歧带着爱侣适时归来,探出右手凌空虚按,随着心意微微拧动,催动阵法三分灵气,一归于天际九峰,一落入昆仑山泽,一藏觅剑冢幽暗。
之后与宫羽薇相视浅笑,前后落入山间,刹那不见踪迹。
洛阳深吸口气不由浅笑出声,正想抱住魔女却被抢先拥入怀中,看着羞红的倾国之色,心底酝酿出两三情话,轻启薄唇,未待出声眼前突有流光化形,模糊到清晰,勾勒成邋遢道人模样,黑布遮眼,眉头微紧,透着惊惶。
“洛阳,你应该见过他了吧,感觉他的剑怎么样?”
这话没头没尾的,南诺听不出他究竟是谁,可洛阳明白,这个他指的必然是那个在人群中指点江山,最后离去时还敢口出狂言的白衣剑修,而且那张面具下必然是副熟悉面孔。
“怎么,你来这就是为了跟我炫耀邪修出了个了不起的后辈,可以继承发扬天师的遗志,仅此而已?”
“当然不是。”听着洛阳的阴阳怪气,邋遢道人摇摇头,苦笑着,“他是玉皇转世,也是杀了李天策的那个剑修,现在邪修是他说的算而不是我,所以我想……”
“打住,早干嘛去了,若是他们算计我之前你来我们没准还有得商量,可现在,真话也好,假话也罢,门都没有!”
“他与苍天有所联系,害死了天师,接下来的就是人间与妖界,洛阳,人族明里暗里的实力很强,但各有所思,与妖族开战,不知你有几分把握?”
“十成十,妖族怎么了,你以为东皇赤能挡我一剑?”
洛阳摆摆手,眼中尽是不屑,暗自绷紧心弦,明面上来的是妖族,在妖族背后的却是那个神秘的黑袍修者,掌控天道之力,若是自己这一剑伤不到他……
“既然如此我就不多言了,小心咸阳,那儿座大阵,能够换魂交魄,若是真的催动,赢正也就不是赢正了,至于不他是谁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杨天奉,也可能是别人。”
邋遢道人沉默许久方才开口,留下传音后匆匆隐去光影,感知着洛阳的平静的眸光,歪头面向境池,“这步棋是不是有些画蛇添足之意……”
“有如何,没有又如何?”天师轻笑着捋顺胡须,眼中闪动锋锐,“该做的必须要做,不管他信不信,我们都得有这一步,最主要的,这并不是只给他看的,我们的对手不只是洛阳,在尘埃落定收官提子前,得转移注意力。”
邋遢道人点点头,将目光望向武当山。张钧宝在山前负手而立,一个人催动阵法抵挡数十绝顶的攻山,山路染血,舞剑弄符的弟子已开始出现损伤……
“时间差不多了,叫我们的人同时向昆仑求救,洛阳不可能不出来,这是个机会,能彻底摸清他的底细。”
天师点点头再度开口,说着自顾自将画面挪向昆仑山,不理会热闹的两方战场。道士和尚也好,自家修者也罢,都只是棋子,生死很难左右六界大势,不管别人如何思量,这界主必须得是自己的,那一天又要到了,可不想再等个轮回。
明光无形,与风携游,穿林入室,前后落在李钦月身前,现出踪影,为枰上黑白子描下浅影。李钦月没抬头,只是捏着棋子思量,以情势揣测符箓中的讯息是什么,从何而来不言而喻,独木难支,救是必须要救的,可怎么救成了难事。
“其实……我认为……嗯,没什么好犹豫的,这次不出手还有下次,早晚都是要暴露的,不如趁这个机会给他们来下狠的……”
雪晴柔吞吞吐吐地说着,声音很轻,眼神有些躲闪,眸光如星辰般闪耀,耳垂也染成粉色,低着头,尽情揉捏衣裙。
“哈哈哈,师妹所言极是,既然如此,那就叫师弟去走上一遭吧,不是想看绝顶的剑吗,给他们看就是。”
“对对对,大户人家不能小气!”
雪晴柔抬头,言罢又低下头,闭着眼,不敢看门外,能感知到凌祁薇不善的眸光,晚上回去恐怕要被训斥“不学好”,要不就不回去了,反正早就决定了,生死他的妖,死是他的鬼……
“师妹今晚不若留在……”
雪晴柔猜得到李钦月的想法,李钦月同样也能猜到她的小心思,边试探着开口边催动剑符落向飞羽峰,谁知话未言尽两扇雕花木门被齐齐踢倒,似有秋风袭来,满是肃杀。
“李钦月,你想得美,没成亲前你若是敢碰师姐一根手指头我就割了你,送你去做内侍!”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是个没人要的孤寡老头,师姐可是人人爱慕的天仙,能给你个瘌蛤蟆亲近天鹅的机会可不错了,别给我踩着鼻子上脸!”
……
洛阳与南诺瑟瑟发抖地收回神识,互视一眼,默契浅笑,化为流光遁向红尘,徜徉云海,看山河秋色不如身侧佳人。
世事无常,希望尘埃落定时也能一切如就,不过那都是后话,现在要先去武当。有一说一,比起佛门的老僧,那儿的老道是真不擅长防守。
清静经没少背,素日平常也和和气气,但骨子里依旧性情豪烈。像这种被欺上门来的,不管打不打得过他们都是要的打的,退守是什么,料想他们不懂。
所以得先去武当,再去佛门,一边一剑,不争不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