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即将毕业的某天下午,窗外的蝉鸣和悬在头顶的电风扇不停地响着,碧绿的树叶被晒得干焉抬不起慵懒的身子,入眼的周遭让人难免心生烦躁乃至打起了盹,只有用功读书的那部分同学仍在坚持备考。而功课实在不堪入眼的沈通明,又在课堂上明目张胆的读起了那些不知名的插图杂志。这是他最后一本杂志书,因为老师们早已对他不抱任何希望,就算看见了连一个白眼都懒得给,全然当作没有他这号学生存在。
那种连载的故事,作者大多会在结尾的时候来那么一句“发人深省”的语录。沈通明这种偶尔中二病发作的人有时候也会对此深信不疑,这种喜好,在他那张反派男二才有的痞里邪气的脸上形成极大反差。他看的那么入迷,用手擦拭了一下脸颊的汗珠,笑着动手抄下了那一句:
如果坚持去做某一件自己热爱的事情,那么命运的奖励就会如期而至……
随后他便感到心满意足的双手一摊睡了过去。
当他再次在课桌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百川市公立第五中学的一名高中生。
沈通明那么烂的成绩,之所以能够出现在这儿,是因为这个学校刚刚重建第三年,接纳了他那个差重点校分数线150分的成绩,让他不用为了上个高中而去多交钞票进入私立学校。
来到这儿,上课铃声终于换了,不再是小镇上那个一直重复铃铃铃的响声,而是一段悦耳的节奏,好似身临电视剧里一般。沈通明揉搓着双眼,四处环顾着周围,不再是木头做的课桌,脚下的地板变成了瓷砖,再也不用忍受那一扫起来就满天灰尘呛人的水泥地面,虽然昨夜晚自习已经走了一遍自我介绍的流程,但是他看着周围陌生走动的身影,不再是从前那帮打闹嬉笑熟悉的老朋友,这让他一下子感到怅然若失。
已经睡了二十分钟早读课的沈通明,像从前一样趴在桌子上无所事事,熟练的双手一搭脑门一靠,睡了过去。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声音,任课的数学老师敲着课桌,她十分严肃的神情,像女王在宣示着她的主权。
“起来!”清脆明亮的叫声在教室回荡。
沈通明被惊得脑袋蹭的一下弹了起来,睡眼朦胧都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在不少同学的发笑声里他渐渐清醒了过来,一脸茫然无助的呆坐着听从命运的安排。
“站起来,拿着书本和笔,到后边站着!”数学老师一边手叉腰,一边手指着教室后墙,严厉的呵斥着,示意他到后边罚站。
沈通明不敢造次,只好悻悻的照做,由于他坐在最里边一列靠墙的位置,走出来还拌了一下脚,险些扑棱一下摔倒,他尴尬的耳根泛红,引得全班暗暗笑。
“这是高中课堂!以后不管是谁,只要上我的课,就必须得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听不懂也得给我竖起耳朵听着!谁要是再敢睡觉干与课堂无关的事,就自己做好心理准备!”数学老师不留情面的说着,很快又拿起了课本讲起了课,凶悍的表情秒变笑脸,就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好,现在我们继续讲课……”
这第一节课就被安排上了杀鸡儆猴的剧本,让沈通明很是心生郁闷,但是转过头来,他看了看窗外,晴空万里,红旗在飘着,云朵在轻快游动,树叶还没泛黄,它们跳动了起来,沙沙作响,用力的感谢着好天气所带来的愉快。他脑海里不时涌现出的那些中二语句,又让他安慰好了自己,他总是这样,遇到什么事都能够找到理由慰藉自己。
漫长的七节课终于过去了,沈通明再也不用如坐针毯似的呆在教室,看着周围的同学都全神贯注的吸取新的知识养分,显然他还没有适应这个新的环境,这第一天就让他十分难受,只能茫然无措的傻坐着,不能睡觉,不能看课外书,更不可能玩手机,否则随时都会出现那让人不寒而栗的身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严厉的训斥。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他才如释重负,他盘算着这一刻的到来整整念叨了一天。熟练的抄起课桌底下的篮球,在别人一股脑的冲去食堂干饭的时候,他冲向了球场,这是他多年来唯一称得上精神寄托的东西了。
沈通明始终相信,只要篮球打的越来越强,在场上秀出惊人的腰腹力量,不断的征服对手,保持最优美的投篮姿势,就能得到更多女孩子的芳心。也许是放弃了功课痴迷打球爱蹦哒的原因,使得他早早就达成了身高一米八的人生目标,这让他对自己的身材感到十分满意。完全可以靠脸吃饭的他,偏偏选择了用‘才华’去征服别人。
值得一提的是能来到这个学校的学生,只有两种:一种是想破脑袋瓜子,抹再多风油精提神怎么学也无法取得突破的,另一种是沈通明这种提前摆烂的神经病且大多有着过于常人的爱好,例如游戏、运动之类的。
所以在沈通明到来之前的两年里,这儿已经形成了一个热闹非凡的日落球局——北球场。这个场地处于整片球场最北末端,四周皆有铁网围着,左边是通往教学楼的走道,也容易吸引过往的看客,在这里技术抠脚的人上场体验过被吊打的感觉后都会自觉的退出,直到自以为技术变强了以后才好意思再次踏足这里,这儿渐渐就变成了高手们“华山论剑”的固定场所。
沈通明把球夹在右手边,见到人影稀疏的北球场,就自然而然的走了进去热起了身。
“喂喂喂你看,那有个男好帅是不是新生,以前怎么没见过?”
“你看他那凸起的胸肌,都快赶上你了!”
另一女生低头看了看自己胸部,又瞥了一眼调侃她的那位女生,翻了个白眼回道:
“啊对对对,你的大行了吧……”
……
周围早已聚集了一些老看客,对着沈通明议论了起来,无非是些外貌协会的虎狼之词。
“你说他那么大块,会不会也很厉害?”
“这谁能知道,有些男的看起来英勇无比,一较起真来就成了软脚的螃蟹呢……”
“不过倒是长的不赖!”
沈通明对教科书上的文字不感兴趣,但是就爱对女孩子的看法较真,大概意思他可是竖着耳朵都听着呢!他有意无意的瞄着周围,发现人多的让他感到诧异。在从前那个小镇上,打球的人都屈指可数,更别提会有女生观战这种美事了。他决心就要在今晚征服她们,成为她们心中模样的男人。
很快球场人就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分成了四五组,大多是高年级的,也有少数和沈通明一样不知实情进来的。沈通明被分到了同个年级的组里,经验上来说占了下风。
沈通明在第三组,百无聊赖的他在场下盯着场上的人观察,心里暗喜,自认为是乱杀的局,只是遇到年纪大点的对手罢了。
等到他上场的时候,开局就打的火药味十足,他并不想给别人说他是软脚蟹的机会,更想打爆对面来获取满足感,干脆的急停干拔,一步过掉防守顶着三个人拉杆,骗掉防守人后撤步三分抬手就来……
原本大多是来看脸的女生们,看到篮球还可以像沈通明那样打,不由自主的叫了起来,这让那些场下坐着女朋友的男生像打了鸡血一样,对抗一下子就升了起来,持着皮球无视红灯油门轰到底,球场瞬间成了肌肉修罗场,不时有人倒地,庆幸的是无人下黑手,这让氛围一下子就燃了起来。
当打到赛点时,江湖传闻中最后一个球就是乔丹来了都要摇头!
此时沈通明于万军丛中一个旱地拔葱高高跃起,长臂一舒摘下篮板运球到三分线外。
“这边!传球!”队友一个穿插得到了一个中距离空位反应极快的喊到。
沈通明一眼就看到了空位,顺势一个传球的动作,但是他没有传球!
“传快点啊!干什么鬼!”
他没有理会,一个试探步没有晃开防守人,接着一个右边顺步突破,对面四人直接缩小防守范围的围堵,这不可能突到禁区出手!他要做什么呢?!
只见他一个强有力的炸球右边突破,在皮球回到手上的一瞬间,直接急停后仰跳投,对面差不多一米九的大汉猛扑过来,遮天蔽日抬手就是一巴掌!但是!沈通明后仰调整的姿态已经获得出手机会,这一巴掌打到了他手腕上,落地球进!
引得众人惊叹的沈通明跟身旁队友击掌一下,双手撑着膝盖装作心无波澜一副高冷男的面孔,实则内心早已乐开了花。
当他站起身准备继续打下一波人时,皮球弹到了右边铁网边上,他习惯性的跟着球的方向看去,此刻铁网外边正趴着两个女孩,他目光下意识的躲避,不过终究是忍不住又有意无意的看了几眼。
两个女孩个子相对较高,目测有165cm这样,一个扎着高马尾,斯文温柔,另一个短发差不多到肩膀的女孩,就是这个女生让沈通明心头小鹿乱撞,她穿着湖人白色的24号球衣,里边套着一件黄色的T恤,蓝色的宽松牛仔,脸虽不算圆但很是饱满,十分耐看,看起来很是亲切。沈通明很想看清楚那张脸长什么样子,但是他又不好意思直接盯着别人家看,在一阵催促下又继续打起了球。
他已经六神无主,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他心动却又产生了胆怯,脑子里不停地想去探索对方的世界,想了解她什么性格,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这大概就是别人嘴里常说的喜欢吧!
当他特意转身去看那个女生,却发现人家在他忙着打球时已经离开了。
在带着想要了解一个女生的全部思绪以后,沈通明变得心不在焉,哪里还有心情玩下去?于是他叫了暂停,说自己有事得走了,叫场边来个人替他,完全不理会队友的挽留,招手回了句就走了。
“还没出汗呢兄弟!走那么快!?”
“真有事!下次再打啦!”
沈通明用力抹去不断冒出的汗水,抖了抖衣服就径直离去,脑海里满是那个女孩的样子,场边就一群风情万种的女生,他也顾不上看。正走出去十来米,他又掉了头回到球场。
“喂,哥们,换个球!”他招了招手,拿到球,又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代的人早熟得快,在初中的时候,沈通明就对那些趁老师不在的小情侣亲亲我我的场面习以为常。所以即便他从不曾对外人谈起过哪个女生好看,或者他喜欢那种类型的女生,但也无法欺骗自己说对女生没兴趣。相反,他对女生特别有兴趣,他常常在看那些插画故事时,就不止一次的幻想过拥有女朋友以后的生活,该怎么追求,该怎么哄女孩子等等……他只是在等,等那个让他奋不顾身的女孩出现。
这一次,那个身穿着白色湖人24号球衣的短发女孩出现,也许是跟他一直热衷的篮球有关,让他倍感亲切,可是穿球衣的女孩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就对她怦然心动呢?形容一个人的好有数不胜数的方式,喜欢一个人也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也许带着兴奋又羞涩的心动才是最终的解释吧!
去往食堂的路上,沈通明都在东张西望的看着,总希望下个转角就能遇见她,经过小卖部买水时希望她就在里面。去到食堂的时候,他特地直接走到二楼,在反复确认没有她以后,才舍得走到一楼,然后又是不断的搜寻着那个身影,可是今天月老不上班,没能让他得偿所愿。吃饭的时候他也不时抬头,生怕错过每一个她出现的机会,他不确信自己在她真的站在自己眼前那一刻,敢不敢过去打个招呼,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回到宿舍后的沈通明,因为刚开学的缘故,所有人之间的交情还没开始变得密切,他也没好意思跟人说起这件事,应该说是不敢,他怕同学认识那个女生,却又希望同学认识那个女生。为此,他只好快速的洗个了澡,急匆匆的就往教室里奔去。
到了教室,他就坐在自己的座位,推开了窗户,从三楼的角度一直望着楼下的人来人往,他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跟自己同一届的,还是高二,或者高三的,他只希望能快一点遇见她。。
在你不断期待和某个人见面的时候,命运往往不会轻易地就让你见到她,以此证明你是否对她念念不忘。也许是命运的考验,沈通明一直翘首以盼到晚自习下课,也没能在今天结束之前遇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