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前,育军攻下金山关已是伤损不少。他们也不休整,直接就又使用人海战术攻打金南郡。”凌如山说着情况,一筹莫展,“看来育国是抱着与大氏拼死相争的心思。”
江从善捋了捋胡子“若是朝中动荡,他们或许能得逞。如今陛下稳固朝政,他们此番无疑是以卵击石。育国这新主与我大氏也算是血亲,为何行事如此之绝?”
“确实是百思不得其解。”
林尚封负手望着金山关以东的育国地界,心下微沉。
“不管是何原因,犯我大氏者,必诛。”
怀王右手抚上腰间的佩剑,金盔银甲之下,那张天然风流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肃杀之气。挺直而立,浑身透着王者之威。
常乐见状,已经听不清他们后面所商议的事情,只是望着金山关以东的沙盘地界发呆。
过了金山关,便只见虚化的崇山峻岭,不见城池道路。育国那方的情形,他们几乎是一无所知。更别说知道育国的都城在哪里。
常乐便盯着一处失神,抓着桌缘的手紧了几分。
司伯言曾经说过,这育国新任的君主名叫舒尔单,是先育王与大氏和亲的和湖公主的长子,算是司伯言的兄弟亲戚。也说过,这舒尔单极有可能就是蓬莱谷的于单。
如果于单是舒尔单,也算有些道理。毕竟,他和司伯言的眼睛那般相似,很像是一脉同胞。他的母亲又被齐佑叫做育后。
如此,齐佑必定就是给司伯言下蛊的人,所以维风作为他的师父才有救司伯言的法子,他们二人也早早地知道了司伯言是皇帝。
于单在知道司伯言是大氏皇帝的情况下,屡次相救,还帮他采的草药。很难想象,他现在会对大氏激烈争斗。
若说是被丞相所逼迫,他又有什么把柄在丞相手中呢?
越想,心头愈加烦乱。
她着实不想接受曾经同生共死过,相互扶持过的人,是他们的敌人的事实。
“常姑娘,常姑娘……”
耳畔响起柳成言的声音,常乐闻声回神,抬头便见众人都一脸好奇地盯着她。
怀王勾唇一笑,奇道“你发什么呆?喊你许久都没反应。”
“没事,就是有些听不太懂。叫我有啥事儿?”
常乐干笑两声,随意找了个借口。
十三郡众官员一脸纠结地瞧着常乐,内心不解。
这听不懂,也配在军中当军师?果然,怀王就只是想把她带到跟前儿罢了。居然当着怀王妃的面,这么光明正大……
众官员的目光幽幽地从易昭脸上划过。只见易昭面含浅笑,依旧是温和淡然,看不出一丝恼怒或是嫉妒的情绪。
不愧是怀王妃,果真心胸宽广,大度能容。
“那你还是早些去睡了,莫要在这儿凑热闹了。”怀王很是嫌弃地轰常乐离开,偏头瞧了林尚封一眼,“林太守,麻烦将她安置了。”
“是。”林尚封不等常乐插一句话,就往外朗声一叫,“孙头!”
下刻,房门被打开,孙头笑嘻嘻地从外面进来。双手抱拳,等着接受安排。
林尚封看向常乐,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脑子里迅速过了几遍,这才道“带常军师下去休息。”
“哎,常军师,这边请。”
孙头甚是热情地招呼常乐,就跟招呼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
常乐见事情都进行到这个份儿上,也不挣扎留下。临走前,还是想将自己心里头的问题给问了。
“我想问一下,育国那边也是育王亲征吗?”
怀王的脑子里迅速调出司伯言说过的蓬莱谷事件,择出关于常乐和于单的那段儿,一时也明白常乐为何这般发问,只不过不清楚常乐的态度。
“目前未听说。”
话落,目光有意无意地瞟了柳成言一眼,让他有机会探探常乐的口风。柳成言瞬间心领神会,阖了阖眼眸表示明白。
“好罢。”常乐礼貌微笑,“你们要是走的话,记得带上我。要不然,我会去追你们的。”
她跟着怀王一块儿,最怕的就是他们会因为各种理由,在中途丢下她。
她现在就是要誓死和柳成言在一块儿的,若是救不了柳成言,那她不是跟司伯言白吵了一架?
怀王知晓这时候不能开玩笑,便肯定道“会带上你,你赶紧走罢,别打扰我们了。”
常乐朝他翻了个白眼,扭头随孙头一块儿出去。
“俺老孙就说,夫人不是一般人。听说夫人可是咱们大氏的第一个女官,现在还成了军师。嘿嘿,厉害咯!”
一出书房,孙头打着灯笼,就开始跟常乐寒暄起来。
孙头的那张脸没什么变化,笑嘻嘻的神情以及神态也没变。
常乐见着很是亲切,听着孙头还称自己为“夫人”,笑了笑也懒得计较,还忍不住调侃两句。
“孙头果然是火眼金睛。”
“火眼金睛?”孙头没听过这词儿,好奇反问。
常乐解释“就是夸您看人看事很准。孙头,这十三郡如今可还好?”
“好,林太守上任一年,咱们十三郡是越来越好。没想到,十三郡才过前灾,这又赶上了。”孙头叹了一声,担心地看向常乐,“夫人,你没事儿来这儿凑什么热闹?你这是打算到战场上,给敌军画人像去?”
常乐听出他的调侃,啧了一声,不乐意道“那没准儿我有作用呢?你要是有心,就祈求我能平安归来。”
“您别再把怀王给祸害了才是。”
孙头向来说话口无遮拦,也不管是不是会戳到常乐的心口,直接将张长修惨死的事儿暗提了出来。他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张长修是为了保护常乐死的。
他一直觉得,张长修死的够冤。
“你再乱说,我就先把你给祸害了!”常乐佯装恼怒地瞪了孙头一眼,“孙头,怎么不见何师爷?”
不见何师爷把你的嘴给堵起来!
“他那老爹最近死了,辞了官府里的职,在家里主持分家产呢。日后,他怕是就在家里享清福了。”
孙头连连啧声,说不出的艳羡。迎面瞧见太守夫人过来,立马提醒常乐。
“夫人,太守夫人来了。人家可是正儿八经地像个官家夫人。”
“孙头儿,您少损我一句会怎样?”
常乐不满地责怪了一句,太守夫人已经到了面前。常乐端庄地行了个男子抱拳礼,对方回了个福礼。
容姑姑跟在太守夫人身旁,秋莺和冬夏在前面打着灯笼,她们瞧见常乐眼中也闪过几分惊喜之意。
“军师,我送军师前去休息罢。”太守夫人客气地招呼常乐,“孙头,你还是回书房候着罢。”
“交给夫人了。”
孙头回完话,掉头就回书房。
常乐礼貌地笑了笑,跟着太守夫人往后衙走去。
这衙门里的地形,常乐不能再熟悉了。望着道路两旁昏黄的石灯,仿佛一切都在昨日。莫名感慨一叹,深觉自己是年纪大了,要不然最近也不会频频回忆旧事。
“军师可是触景念起什么伤心事了?”
太守夫人偏头询问,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静。
常乐望去,这才认真地打量起太守夫人。
二十四五岁的模样,肤色不是很白,体量适中。仔细分辨,可以猜出她并不是出身官宦之家,先前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她行止有度,体态端庄,是个有规矩的。
难怪孙头儿说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夫人。相比起来,她确实是太没有规矩了些。
春暖他们跟在太守夫人身边,也是恭恭敬敬,面平无波,瞧着就是一副丫鬟该有的样子。看来,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手下,这句话说着是没什么错的。
“难得回来一趟,多少有点儿。”常乐依旧是直言直语,含笑承认。
太守夫人浅笑道“先前便听说过军师的不少事情,今日有幸相见,军师当真是如传闻中那般不俗。”
“夫人过奖。”常乐谦虚客套,眸子微转,便问,“敢问夫人一些事。”
“军师请说。”
“夫人可曾见过刺史夫人?不知刺史夫人如今怎么样了?”
常乐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刺史夫人写的信了。
她先前从江南郡回到圭都,抽空问过有没有收到李斛和穆英君送来的信,却是都没有。她也没机会问司伯言,她们有没有再在折子里托口信。
丞相家出事后,她便一直担心得很,害怕李斛出了什么事儿。特别是贤妃都在宫中投缳自杀,怕李斛也激动地寻死。
当时想过写封信来,但怕太过突兀便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太守夫人顿了下,敛目黯伤道“我也许久未见过刺史夫人,只知她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甲学堂也不曾去了。”
常乐沉吟片刻,有些犹豫要不要去刺史府里探望一番。
仰头望着天空,月亮才升起没多久,看样子还早。衙门离刺史府也不是很远,怀王好像也没有连夜赶路的意思,快去快回应当也是可以的。
“那天甲学堂现在还好吗?”
“嗯,听说郡史很是关心天甲学堂的事,刺史夫人与都尉夫人不在时,郡史便会去看看。”
太守夫人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讲给常乐。说到这儿,忍不住又偷偷将常乐打量了一遍,很想知道,常乐到底是怎么想出的那些教学方案。
她虽然不参与衙门之事,却也是要了解十三郡的大小之事,最为感兴趣的,便是天甲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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