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王归了位,众人这才或多或少的把目光收了回去。
常乐往德?爱华身边缩了缩,帮他整理画箱,目光瞧向高台之上。
高台之上,最中间坐的不必说是皇帝,他的左手边并排的是大长公主。右手边过去,第一张桌子是贤妃,第二张桌子是香妃。
“爱华画师,这个坐宴场面需要画吗?”
常乐询问德?爱华,拿出他从西方带过来的三角支架,支了两个,德?爱华一个,常乐一个。
因为他们的功能特殊,他们俩面前除了一张吃饭的桌案,旁边还有一张空案,供他们放东西。常乐将画箱里的颜料画笔之类,铺了满桌。
“画的。《狩猎图》一共是六幅图,围猎前的玄武门聚集,然后是出发图,现在的坐宴图,之后还有骑射图、陛下分猎物的嘉奖图,最后就是回归图。”德?爱华介绍着,手下不停。
常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皱眉道“听起来好多幅啊,真的很难了,这么多你画的完吗?”
“我会先在这里打底稿,等所有的分稿画完,最后会在画帛之上重新再仔细画一遍归存。”德?爱华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说明这件事情的不轻松,“哦,常乐,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帮忙多画几幅底图,你用炭笔画应该很快。”
“我就是来当你的助手的,肯定是要帮你。”
常乐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来划水的了。手里忙着,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距离他们几米远的宴席场面,耳朵里还听见那边的交谈。
“今日围猎,辛苦驸马操办。”司伯言声音温雅,夸赞驸马的语气也拿捏的很好。
常乐随意地瞥了对面的驸马一眼。驸马正在奉承应付司伯言的赞许,回首间,瞧着常乐,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
阴谋很重的感觉。
常乐重新低回头,暗中想着什么时候能将他和育国人的勾当查出来,然后让都尹老爷也把他给铡了。说起来,她并没有在这几十位官员里看见冯都尹,看来都尹平日里政务确实繁忙。
目光不经意落在胸口,想到里面戴着的红宝石项链,这才反应过来,百里大爷这回好像没什么奇怪的反应了。看来百里大爷和柳成言的想法是有用的,寄存在皇帝的物品里,就不会再害怕靠近皇帝了。
常乐不由得看向司伯言。
司伯言早就换上了一身轻便的骑装,也不知道是在哪儿换的。服色依旧是玄色,头发盘起,束着金玉冠。莫名的多了几分潇洒之感。
他在大臣之间来回应对,游刃有余。脸上不骄不躁,浅然淡定,偶尔轻笑,摄人心魂。忽地,他端起盘龙银杯,和一位大臣对饮,银器衬得他的手指十分好看。左手微挡饮酒,目光却是不经意地扫到了常乐这
边。
常乐一怔,目光躲闪不及,只能不知所措地憨憨一笑,心底里却是砰砰直跳。
皇帝大叔实在是太帅了!
可不是叔叔级别?常乐现在才二十出头,听说皇帝已经三十好几了。
三十好几的人了,身边还簇拥着那么多的美人妃子,却是连个娃都不能拥有,想一想,还是挺悲惨的。
常乐甚是感慨地摇了摇头,将目光收回,拿出一张特制的宣纸固定在画板之上。
“丫头,这葡萄美酒真好喝!虽然比西王母的仙琼差点,但已经是人间极品了。”
兀地出现百里大爷的声音,而且不是虚空地从宝石里产生。
常乐寻声望去,只见一只黄鼠狼正泡在她面前琉璃银杯的红葡萄酒里。葡萄酒已经见底,百里大爷还是拇指大小,他的长寿白眉和嘴角都是葡萄酒的酒渍。
他的肚子圆鼓鼓的,到了正常人肚子里塞了个大西瓜的夸张程度,他倒是很惬意地用爪子抚摸着肚皮,时不时还舔上两下爪子上残留的酒渍。
“您别再把自己给撑死了。”
常乐很是嫌弃地小声嘟囔了下,翘着小拇指,将拇指和食指伸进去,夹住他的身子两侧,把他取了出来。还是很好心地把他放在了桌案上,让他晒晒太阳消化消化。
“呃!”百里大爷打了个酒嗝,用爪子挠了挠连缝都看不见的眼睛,捋了下长寿眉,笑道,“丫头,你再给我倒一杯……”
“虫子!”
忽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就在常乐的耳朵边儿炸开,把常乐的耳膜都刺穿了。
常乐发蒙在原地,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手里拿着个长条不明物。
啪!
“啊!”
一声巨响,那个长条物狠狠地砸在常乐面前的桌案上,随即而来的就是百里大爷的惨叫声。
大爷啊!
常乐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像被暴风席卷过一般凌乱,内心狂吼,却是受惊过度,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常乐,你没事儿吧?好大的一只虫子!”德?爱华心有余悸地问了下常乐,松手放开了那个长条物——画笔盒子。
德?爱华的一阵尖叫已经打断了宴席上的热闹祥和的氛围,成功地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他们这边。
大长公主的脸上立马露出不悦,阴沉的难看。司伯言眼神瞟了身边的单内侍一眼,单内侍了然,悄悄过去。顺安公主左右看了看,担心地看向怀王,想要开口阻止起身过去凑热闹的怀王。
刹那间,常乐从震惊中回神,着急忙慌地将盒子拿起来。
盒子下面,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有瘪成纸片的百里大爷,也没有血肉模糊的惨烈场景。常乐不放心地又看了看盒子底,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虫子呢?”
躲了常乐半臂远的德?爱华小心翼翼地往这边看了一眼,发现什么都没有,这才不敢置信地上前。等确认什么都没有之后,这才迷糊地挠了挠脑袋,确定自己刚刚是产生了幻觉。
但是,他刚刚明明看见常乐从杯子里拿出来一只拇指大小的黄不拉几的肥嘟嘟的肉虫子,可恶心了!
“虫子个鬼!这个洋人也太狠了,砸死我了。”百里大爷晕头晃脑的声音从常乐的宝石里传了出来。
常乐这才放下心,倏地就摔坐在了凳子上。一下子没坐稳,仰面就往后倒。
幸好怀王来的及时,把她肩膀一揽,扶住了摆正,担心道“怎么回事儿?什么虫子?”
“大爷的。”
常乐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现在还是心惊肉跳的,想起刚刚的场面就觉得害怕。
怀王知道她多半不是在骂人,应该是在说百里大爷又出来捣乱了。扭头瞥了仍旧一脸茫然的德?爱华,忍不住勾唇调笑。
“没想到画师堂堂男子汉,居然还怕虫子?”
德?爱华的脸瞬间红了些,有些窘迫,却又勇敢地承认了自己的缺陷“每个人都有怕的东西,上帝也说过人是不完美的。怕虫子,也是正常的事情。”
“怀王殿下。”单内侍赶了过来,询问,“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爱华画师怕虫子,打了只虫子而已,事情已经解决了。”怀王笑着帮忙将事情解释了一下。
对于这个答案,单内侍似乎不是很想听。目光灼灼地落在怀王的姿势上,只见怀王还单膝跪在地上,两只手还揽着常乐的肩膀。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怀王对一个陌生女子如此,实在是不符合礼制,也不雅观。瞧那些看热闹的大臣,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嘴角带着嘲讽或惊诧,心里怕是早就议论开了。
“怀王殿下,既然无事,便坐回去罢。”单内侍见怀王丝毫不理会他的眼神提醒,只好出言明劝。
怀王很是随意地笑了笑,桃眸风流不羁,无所谓地松开了手,临走前还拍了拍常乐的肩膀,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如果画师再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你就来同本王坐罢,正好本王一个人坐着,着实寂寞。”
“您还是赶紧回去罢。”
常乐早就被那些灼灼目光压制地抬不起头,缩着脖子,还得用手遮挡着脸。等怀王一走,常乐直接躲到了画板之后。
此时,单内侍已经安心地回到了主台基之上,站在司伯言和大长公主之间,让他们左右两人都能听见自己的汇报。
“陛下,没什么事儿,就是爱华画师被一只虫子给吓着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甚至有些滑稽,司伯言只是点了点头,让他退了。目光在扫过身边的大长
公主之后,落在了怀王身上。
现在大长公主的心情极度不好,想必是在生气怀王刚刚关心常乐的事儿。这回,常乐的日子大抵是要不好过了,怀王的好日子,怕是也要到尽头了。
“姑姑想必是吓着了,朕敬一杯,给姑姑压压惊。”
司伯言端起面前的银盏,侧身恭敬地面向大长公主,余光却看见常乐抱着画架跟在同样抱着画架的德?爱华之后,两个人绕过了那些臣子的身后,往席位末尾那边去了。
“陛下有心了。”大长公主欣慰地露出笑意,端起银盏,遥遥和司伯言对敬了下。
这边姑侄和谐,那边的驸马瞧了眼在宴席最下面落定的常乐,揶揄似地看向怀王,道“只不过是一只虫子罢了,瞧瞧怀王刚刚那着急忙慌的样子。看得出来,怀王对常姑娘真的是很上心了。”
此话一出,再次将全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怀王漫不经心地挑了颗红果子,往嘴里一塞,道“怎么,跟你有关系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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