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等我?”
严怀远脸上的关心和欣喜不像是装出来的,虽然昨晚算是和解了,突然这么热情还是让她颇为意外。
见她神色有些冷淡,他有点受伤,默默转身往回走,闷声闷气地解释:“本少爷是太无聊了,才不是等你!”
“是吗,本来我还挺高兴的,原来是自作多情了啊。”
听她这么一说,他转过身,半信半疑:“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那好吧,就当是我在等你吧。”说完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下巴。
“谢谢。”
她发自内心地笑出来,拉着他往府里走:“无聊的话,我给你一个好玩的东西。”
看着欢呼雀跃的严怀远,她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没办法,她就是对别人的善意没有抵抗力,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回到住处,她打开木箱,先将头上的首饰收了进去,才在严怀远迫不及待的目光下,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木制的魔方,将完整的每面给他看了一遍,随手打乱了丢给他,“你要是能把这个还原成方才的模样,我就送给你了。”
严怀远在手里左右转了一会,有些懈气:“你不要骗我,这东西压根就扭不回去。”
说着他下蛮力去掰扯,她赶紧将魔方抢了回来,这个是她找了好多木匠,费尽千辛万苦才琢磨出来的,本来还以为能靠它赚钱,结果做一个太费工钱,安溪地方穷,压根没有人出大价钱买这么个小玩意,她也就只能收着自娱自乐了,生怕败在了严怀远的手里。
拿过魔方,她双手来回转了一会,再给严怀远看:“这不就好了,我骗你做什么。”
严怀远看得眼睛都直了,一把抢过去,像是看宝贝一般,兴奋地盯着它,生怕把它再弄乱了:“真有意思,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这样等我回到书院,就让让那一群背叛我的混蛋眼馋死!”
“教你可以,但是……”她拉长了声调,看着他眼巴巴的眼神,丝毫不动摇:“你必须先把每天的功课完成了,要不然想都别想。”
严怀远的脸立即皱成了苦瓜,捧着魔方装可怜:“我还在养伤……”
“你的手拿东西都没事,不影响写字,更不影响背书。”
“我又没去上课,先生没有布置功课。”
“这倒是个理由,不过可以按你以前的功课来写。”
“为什么玩要非要和做功课扯到一起不可?我看到功课就犯困!”
“那就别怪我我不教你了。”
“为什么?”严怀远绝望了,“你又不是我娘,我娘都不管我写不写功课!”
“可是你娘会怪我让你玩物丧志啊!”
“呃……”他尴尬地挠了挠头,他娘的确容易找严如意的茬,还警告过他不要招惹她,“我去跟我娘说,让她不要怪你,是我自己想玩的。”
“你还跟你娘说过不要罚我不吃饭呢。”
严怀远没词了,看着魔方纠结半天,才下定决心:“好!那就听你的,先写功课。”
她点了点头,让他先回去做功课,他反倒得寸进尺,要把功课拿到这边来做,她没有反对,只是一看到他写的字,眉头就皱了起来,用着最好的文房四宝,写出来的字却像离了水的泥鳅似的,弯弯曲曲,活蹦乱跳,鬼画符一样。
三两下画满一张纸,他还洋洋自得:“没想到我可以写得这么快,早知道就不偷懒了,害得顾先生每回都要打手心。”
“读一遍,你写的什么?”
见他磕磕绊绊地读了一行就读不下去了,她板起脸:“重新写,你能全不认识了为止。”
严怀远看了她几眼,不情不愿地重新铺好纸,嘴里嘀嘀咕咕地抱怨着:“你比严如玉还凶。”
严如意也不理会,伸手纠正他握笔的姿势,“腕竖则锋正,指实则筋骨均平,掌虚则运用便宜。”说完拿过笔给他做了个示范。
看着她的字,严怀远羡慕不已,又不解:“严如玉说你在乡下只会喂猪,你的字怎么写得这么好看?”
“你爹还是从乡下考进京城的呢,难道也是喂猪喂出来的?”
“也对哦。”他似懂非懂,“你为什么说我爹?他也是你爹。”
她笑了笑,没有解释,“赶紧写吧,一会要吃饭了。”
严怀远重新做好,顿了顿,又回头,试探着问:“以后我可不可以叫你姐姐?”
她错不及防,愣了愣,“你不怕你娘和你亲姐姐生气就好。”
“我都好好读书了,我娘该高兴死了才对,才不会管我,我才不会叫严如玉姐姐,她只会欺负我,在外人面前嘲笑我,气死她才好!”
“那你高兴就好。”
“姐姐。”
“嗯。”
见她答应了,他嘿嘿地傻笑了几声,坐在那里一笔一划地写起来。一直到吃饭的时候,他才放下笔,擦了擦头上和掌心的汗,也顾不上吃饭,拿着写的字飞也似地跑去找严夫人去了。
没一会儿,几个丫环端了许多新菜过来,说是严怀远要过来吃饭,夫人特意让人做的,她才放下心来,看来认下个便宜弟弟,还是大大有好处的。
严怀远一直熬到半夜,终于能把魔方还原了,又一嗓子嚎叫到严夫人那里,说什么第二天都要去书院上学,可把严氏夫妇俩吓坏了,还以为他癔症了,请大夫看了没事,才放心,第二日严夫人虽然没说什么,又让人往院子里松了不少东西,这导致严如玉看她更加苦大仇深了。
“你别太得意,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在林府的书房门口碰到,严如玉冷哼一声,趾高气昂地率先走了进去。
有了二皇子的警告,众人都收敛了许多,最多也就是孤立她,似有若无地说几句风凉话,不过从她们的谈话里,她倒是了解了一些别的信息,让她心里更加不安了。
听说关在皇城司大牢里的两个飞贼突然失踪了,那两个飞贼胆大包天,竟然敢跑到太子府行窃,盗了太子的信物被当场抓住,因为事关重大,大理寺一直在审理,结果人不翼而飞了,有人猜测是飞贼撞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事,太子生怕再夜长梦多,审出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所以将那两人劫走了,大理寺和皇城司的人现在正满城搜捕呢。
“不可能吧,太子又不是神仙,还能凭空把人变没了,就算是他把人弄走的,查出来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可是除了他,谁会在意那两个飞贼?一辈子关在牢里才好,不然又出来祸害人,我家今天一早得了消息就增加了护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么说也是,回去我也要跟我娘说,让她多让人看着些。”
她看似一脸平静,心里却飞快闪现昨天在悬崖边看到太子的画面,悬崖底下别说两个人,就是再多个几倍,也神不知鬼不觉,她突然后背一阵发凉,该不会这么倒霉,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事吧?早知道她就不那么着急了,哪天不能去,偏偏赶着投胎似的往上撞!
“发什么呆呢?”
一个声音猛然飘过来,吓得她连手里的毛笔都掉了,抬头一看,更无奈了,一个个的简直阴魂不散,可还不得不笑脸相迎:“二皇子你又来啦?”
二皇子站在窗口,笑意敛了敛,“怎么,你好像不想看到我?”
“怎么会呢,只是怕耽误了你的正事,我可担待不起。”
“放心吧,我是来找舅舅商议事宜的,抽空过来看看。”低头看了一眼被她咬出痕迹的笔杆,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笑意更深了,“我已经和先生说了,你暂时可以不用写功课,等能跟上了再说,不用太过勉强。”
她将笔抓在手心,“多谢二皇子。”
“你该喊我表哥才是。”
“谢谢表哥。”
“自家人,无须客气。”
他潇洒地晃了晃手里的扇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不用抬眼看,她几乎能听见严如玉咬牙切齿的声音,心情更抑郁了。
有了二皇子的关照,上课连先生都对她和蔼了许多,又不用做功课,下学之后,她一秒也不想在林府多呆,和林若兰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开。
出来的路上,和一个男子擦肩而过,对方突然回首,用折扇轻佻地在她肩膀上搭了一下,她皱了皱眉,不想理睬继续往前走。
“好一个小美人,脾气不小,竟然敢不把我柳大公子看在眼里。”
对方却不依不饶地挡住了她的路,看清她的脸后,更是一个劲往她身边凑。
“是我说错话了,原来是大美人,你是哪家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让开!”
“急什么,都是亲戚,害什么羞啊,告诉我你叫什么,再喊一声柳哥哥,我就放你走。”
看着那张极尽猥琐的脸,她强忍着恶心,转身往回走,又被他有恃无恐地拦了下来。
“你越是这样,柳哥哥越……”
她实在忍不下去,用力朝着他的脚踩了下去,对方顿时哀嚎着抱脚直跳,见她要跑,忍着痛追了上来,抬头就要抓他,手却被人从身后抓住了。
“是谁,竟然敢拦我?”
“柳大少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一转身,看到来人的模样,理了理衣襟,横眉竖眼看着来人:“原来是你小子,没看见我被这个美……丫头冲撞了吗,我讨个公道不行吗?”
“她冲撞你?”
“林修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看看我的脚,都快被这死丫头踩断了,我讨个公道怎么了?”
“你不来恶心人,我会踩你,恶人先告状!”
在酒楼相遇时,她对林修文的印象不错,当下还口。
“你……”对方又扬起手,再次被林修文拦住,“你小子今天是吃了豹子胆了,还是她是你没过门的娘子?”
“不可乱言!”林修文脸都被气红了。
“我想你小子也没有这么大的福气,识相些,别等我告诉姑母去!”
“她是准太子妃,你不能这般放肆,就算是娘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我。”
“太子妃?”对方不可置信地打量了她几眼,摆了摆手,悻悻地走开了,“还真是好白菜都被猪给拱了啊,可惜,真是可惜了……”
“严姐姐,没吓着你吧?他是柳世杰,我舅舅家的儿子,我娘自幼疼他,无法无天惯了,以后见了他你躲着些就好了。”
对着眼前乖乖巧巧、斯文有礼的少年,她心情好了许多,道了谢就离开了。
出了林府,她又去了酒楼,由于昨日遇到了太子,雾峰山被她们排除在选项之外,可其他基础备选的地方又都不太理想,不是地势太平,就是人流太多,或者离城门太远,吉祥只能再去找找。
今天来得比昨天还早,吉祥迟迟没回来,她漫无目的地看着楼下的街道,突然眼神一亮,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他看上去更清瘦了,腿脚还一瘸一拐的,走起路来很是吃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