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汪剑通已经不是与雷慕书初相识时候的汪剑通,那时候汪剑通只是出于家国义愤以及一腔侠客之心,集结了人马准备教训一番王都监以及和王都监勾连的那些西夏人。雷慕书的一番话让他看见发巨额大财壮大丐帮的前景,随之慨然应之,甚至心中有了割据渭州的企图。
再后来钱老本向他报告华山派求上门要买一船盐以周济华山周围百姓。一问之下,原来钱老本化妆成商人行船黄河之上被人家劫了,他打不过华山派高手,只好报出了丐帮名号。华山派倒也给面子,当即提出要买。汪剑通也就下令按市场平价卖给了华山派一船。
消息传开,谢不了又报告说五台山下铁刀门掌门带着现银也要求见帮主买船盐,为了急于回款,铁刀门门派小,面子小,于是高价卖了他们一船。
紧接着恒山派、黑虎堂、白马寨、峨眉派、陇山张大胆,黑山欧阳霸等等或托人或派人都来打探价格,蓦然让汪剑通起了更大的心思,“老子收天下英雄而用之得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然而他遍观丐帮子弟,却并无一个文韬武略之才,也就刘步青将将可用。
由此汪剑通首先就想到了雷慕书,“那小子如今无妻无子无家无产,倒是颗好苗子。”可是昨晚一叙,自己把大秘密如实相告,雷慕书却一心退缩,心中恼恨已起。
但他又想了一夜,还是决定,“先养着,待汪某成了气候,他还敢拒绝不成?反正有王武跟着他,他一个江湖雏儿还能翻天不成!”
如今见了雷慕书来推辞宴会,倒正合他的心意,“老子与端王的交易确实不能让他知道详细。”
于是说道:“也好,雷兄弟一心只在山水,汪剑通着实羡慕。我听他们说兄弟买了一所院子?”
“对,王武兄弟的新家。”
“很好,很好。王武是我丐帮兄弟,他成亲汪某这个帮主倒是应该表示一下。这样吧!请雷兄弟回去转告他,让他明儿一早来见我。”
雷慕书回去新房告诉了王武,又和王武邬婆婆一起收拾出了西厢房住了进去。
自此再不出门,再不问闲事,刘丐头来问王武和翠红的成亲事宜,也一概都推给了邬婆婆。每日只是读那些话本。
饮食倒是不错,一问邬婆婆,原来她年轻时候是个大户人家的厨娘来的,和翠红一个职业。
如此过了七天,王武成亲第三天一大早,王武敲门进来问道:“雷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去东平府?”
“明儿。”雷慕书回答说。
王武说:“好,我去准备行装。”
“买两匹健骡。”雷慕书嘱咐说。
到了后晌饭罢,长弓张派人送了一百五十两银子来,传话说:“事情很忙,不能亲自相送,尊帮主命令送公子月银一百五十两。”
第二天天光大亮,雷慕书和王武二人出了东华门。毕竟是京师近郊,田园并无荒芜,路上行人一个个倒也周正,不似那桃花山下一个个饿狼似的。
走不得三里,雷慕书在骡子上远远看见一个胖大和尚风尘仆仆而来。
只见他背上包裹也有,腰中腰包也有,肚子上肚包也有,行李真是不少,肯定不是个穷汉。腰间还挎了一把戒刀,肩上抗了一杆一看就一定很重的禅杖。身高近乎两米,在大路中间腆着个大肚子昂然而行,一身凶霸之气瘆人心。
怎么看也不应该是个佛家弟子。
但是,雷慕书看得分明,来人光头上戒疤六个齐齐整整。脚下一双千层僧鞋,上下一身灰布僧衣,不由地心中一惊,“不会是鲁智深来京师了吧?”
僧人身高腿长,健骡运步比马快,没等雷慕书寻思明白,双方已经行了个对脸,那僧人一挺手中禅杖拦住了雷慕书,“呔,这位有钱的小哥,洒家问你,前面可是到了东京?”
一句话惹恼了王武,“呔,你这和......和......和......”
雷慕书早就看得分明,眼前僧人正是鲁达鲁提辖出家变成的鲁智深,见了王武的吃惊样子,明白他也认出了鲁提辖,忙把话抢了过去。
“大师恕罪,他是个结巴。前面正是东京城。”
鲁智深依然嘴不吐敬语,直直问道:“城里可有个相国寺?”
“有,有。大师可是来挂单?赶紧去吧。”
鲁智深大眼圆瞪,“谁个来挂单!洒家来做都寺的。”又问:“进了城哪里找那相国寺?方丈可是个叫智清的?”
“对,对,相国寺方丈大师正是智清长老,相国寺也极大,大师您进城一问便知。”
“哼!智真长老真个没敢骗洒家。”
鲁智深说完扬长去了,剩下王武惊魂未定,“雷大哥,那和尚当真是鲁提辖大人?他怎么做了和尚?”
“这个谁能知道。”雷慕书说道:“各走各路,他寻他的佛,咱走咱的路,故人相逢相见不相识,走吧!”
王武虽满腹狐疑,可他也不信雷慕书能知道鲁智深遭遇过什么,也就不问。
二人扬鞭赶路,无非是晓行夜宿。虽世道混乱,二人也见过了山贼抢劫现场,也听说了黑店害人,一路自有沿路丐帮暗中护佑,倒也安全无虞。
这一日,晌午时分,正走得肚中饥渴,王武说道:“有间酒店打尖就好了。”
雷慕书手往前一指,“你看前面挑着好高一面招旗应该是了,只是不知写的什么?”
二人又行,先看见了招旗上五个大字:“三碗不过冈”,再看旗下,正是一座小酒店。
王武说:“好奇怪的名字。”
雷慕书知道到了景阳冈武松打虎之地,也不解释,顺嘴说道:“果然奇怪,难不成写的是三碗酒?”
“大哥怎么知道是酒?”
“酒店卖酒的嘛!不写酒写什么!只是这不过岗就不知是何意思了。”
说话间,二人骑骡已到了酒店门前。不似东京大酒店,并无伙计上来迎接牵牲口,不过路边倒有拴马桩。
二人拴了牲口,走进店中,并无客人,也无人迎接他们。王武喊了起来,“小二,小二,没有小二迎客吗?”
只见后面走出一人来,一手提酒坛,一手抱了六只大碗,也不说话,“当、当”两声把酒和碗墩在桌上,“客官吃什么下酒菜?”
王武奇怪问道:“小二你怎知我们要酒?也不问要什么酒?”
“二位来的方向八十里无酒店,看你们又没带水没带酒,不要酒解渴你们要什么?咱这小店只有一种酒,没得选。”
“为啥拿六只碗?”
小二做的独家生意,很不耐烦,“你不识字,你家公子不识字啊!没看见外边旗上写的什么!快说你二人吃什么下酒菜,小人后面灶上卤肉等着出锅呢!”
王武笑了,“嗨,所谓三碗还真是三碗酒,不过岗又是什么意思?”
“前面景阳岗上有老虎,喝醉了走不得路老虎吃你。快说要什么菜?”
“有熟牛肉切三斤来,其他请小二哥给看着将就三个就好,越快越好。”
说话的是雷慕书,转头对王武又说:“咱们听小二哥的,三碗就三碗,多一碗也不喝。”说着话,摊开六只大碗,提起酒坛就倒了起来,不多不少正好六碗。
那小二也不说话,转身进内去了。
王武却更奇怪了,“雷大哥,王武也是走南闯北人,第一次见到这样卖酒的,须要小心。”
雷慕书心中好笑,问道:“小心什么?人家情愿少卖酒也怕你喝醉喂了老虎,好人来的。”
王武摇头,“不对,此等村野小店地僻人少偷卖牛肉也就罢了,能有什么好酒!说什么三碗就能醉人?他妈的不是黑店下什么药吧?拿话吓住咱们以掩饰他的酒浑。”
王武低头仔细看了看碗中酒,又伸鼻子闻了闻,“看着也不像使了药啊!只是这酒也闻不出究竟是什么酒,奇怪,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