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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晕倒对前线战局没有丝毫影响,准确来说,在城墙一线指挥防御的清军高层将领下令严格封锁这个消息,使得底层步卒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他们非常清楚,一旦底层步卒得知皇帝晕倒的消息,他们的士气将会更加动摇,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也会顷刻崩塌。
为了激励将士守住城池,清军主将岳乐不顾危险,亲自到前线督战,他高声激励城墙一线的将士,要求他们奋勇杀敌,以报皇恩。
而被誉为大清第一巴图鲁的鳌拜更是身着三层甲胄,率领卫队亲自坚守一线,他搭弓引箭,带头射杀了一名向城墙推进的夏军步卒,以此激励了周围步卒的士气。
隆隆隆——
视线来到苏定远亲自坐镇的南城天佑门战场,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火炮轰鸣声,部手持二式步枪的线列步兵们在盾车的掩护下推动着各式攻城器械向城墙推进,从城墙上射来的炮弹、箭矢不时从他们头顶飞过,或是击中厚重的盾车,除了直接穿透盾车的炮弹外,却是都无法奈何步兵半分。
在进入二式步枪的射程范围后,线列步兵们开始依托盾车掩护向城墙上的清军还击,他们中的轻步兵枪法精准,十枪里面最少也有六枪能够命中,轻步兵的主要目标还是操作城防火炮的炮兵以及头盔插有小旗的清军将佐。
在轻步兵的精准射击下,不时有炮兵和军官惨遭射杀,清军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切,只是以为那些人运气不好被流弹击中,可随着被射杀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终于察觉过来,不敢轻易冒头。
基层军官被大量射杀,也使得一线的清军步卒缺少指挥,他们只能依靠个人或老兵的经验进行还击,夏军不仅在地面射击,那一座座比城墙还高的攻城塔上,夏军步卒也能居高临下的向清军射击,攻城塔顶端基本部署着轻步兵,这些轻步兵凭借着高度优势肆意狙杀城墙内的清军,清军只能集中火力还击,以此造成压制的效果。
攻城塔内部,身材高大的掷弹兵们透过间隙看着越来越近的城墙,每个人都保持着高度的紧张状态,他们手握手榴弹,做出一副随时可以投掷的动作。
在他们的注视下,攻城塔终于抵达护城河外,顶端的轻步兵喊了一嗓子,随即吊桥在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后被重重放下,砸在墙垛上发出碰的一声巨响。
几乎就在吊桥放下的瞬间,攻城塔内部的掷弹兵点燃手榴弹引线,向城墙上扔了过去,手榴弹掷出后,为首的掷弹兵连连长右手一挥,喊道:「弟兄们,随我杀!」
话落,他率先冲了出去,但才冲出去几步,就被数支重箭射中,那重箭直接穿透了他身上的甲胄,连长发出一声痛哼,顺着惯性摔在了地上,他身后的掷弹兵然没有理会倒地的连长,怒吼着跨过连长的身体冲向城墙。
在他们即将跳入城墙时,先前被他们掷出的手榴弹轰然炸开,顿时炸死炸伤数名清军步卒,在爆炸产生的硝烟中,夏军掷弹兵跳入城墙,挺起刺刀刺向离他们最近的清军步卒,与清军厮杀在一块。
夏军掷弹兵以手榴弹开路,很快就强行在城墙上杀出了一片属于他们的空间,在掷弹兵打开战局后,城墙底下的线列步兵才终于将云梯车搭在城墙上,将步枪背在背后,手脚并用向上攀爬。
另一边,天佑门城门,夏军用多块木板架在护城河上拼凑成一条道路,让攻城槌得以通过,那沉重的攻城槌被合力推到城门前,士兵们呼喊着口号,将顶端削尖的攻城槌奋力撞向城门,城门在撞击下发出阵阵「呻吟」,多年的尘土也随之落下。
不知撞击了多少次,那城门才终于被撞开,但城门被撞开的下一秒,堵在门洞后的清军鸟铳手打出一轮齐射,前面的夏军步卒顿时被射杀一片,后面的人很快反应过来
,举枪还击,双方随即在门洞内进行对射,在如此近距离的对射下,双方步卒身上的甲胄如摆设一般。
类似的情况在盛京四面八门皆有发生,而在同为南城的德盛门,似是为了表现出对大夏的忠诚,朝鲜军队在两位兵马节度使的率领下挥舞着刀盾登上城墙,与城墙上的清军相互厮杀,为城墙底下主攻城门的夏军赢得了时机。
厮杀一直持续到黄昏,清军以巨大的伤亡为代价最终还是击退了夏军的进攻,后面夏军甚至已经杀入了城内,但城中对夏军充满仇恨的平民奋起反击,与官兵联手对夏军造成了许多伤亡,最后苏定远见天色已晚,不适合继续战斗,才下令鸣金收兵。
不过,清军虽然勉强击退了夏军的攻势,却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被誉为大清第一巴图鲁的鳌拜在战斗中身中数弹,重伤昏迷,其余贝子贝勒也都战死数十名,大清精锐几乎损失殆尽,城墙内外铺满了清军将士的尸体。
相比之下,夏军的伤亡还算轻微,夏军前后一共投入了近五万将士攻打城池,四面八门直接阵亡近万人,负伤者更甚,其中朝鲜官军就贡献了快要一半的人头,朝鲜官军战斗力羸弱,只能靠人海战术打出战果。
虽然一天就阵亡了近万人,但苏定远还是充满了信心,他看得出来城内清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明日再战,夏军定能杀入城内,生擒鞑酋。
而考虑到城中奋起反击的盛京百姓,苏定远与苏辅商量一番后,决定放开限制,允许将士斩杀任何一名手持武器的平民百姓,无论男女老少。
另一边,盛京城内,清军的巨大伤亡让军心一落千丈,到达了崩溃的边缘,那些还在军中的汉人和朝鲜人彻底没了继续坚持下去的想法,他们开始暗地里勾结,准备投降夏军,保住自己的小命。
清军中的满人将佐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们已经无暇防备汉人了,白天的战斗几乎耗尽满人的最后一滴血,军中的满人将士十不存二,安郡王岳乐只能紧急从民间征募男丁,下至十四岁少年,上至六十岁老翁,都被编入军中。
下达军令后,岳乐连夜入宫请求面圣,等他见到皇帝的时候,顺治皇帝虽然清醒了过来,但他面白如纸,双唇没有一点血色,宫中气氛也压抑到了冰点。
「皇上!」
看见这一幕,岳乐心头一紧,顿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他连忙跪倒在地,用膝盖爬到皇帝的床榻边上,紧张地问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太医说朕邪气入体,急需静养,不过朕哪有条件静养啊。」皇帝苦笑着说道,他伸出手拍了拍岳乐的手臂,见他只身前来,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鳌拜呢?」
「皇上,鳌总督他……」岳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顺治见他这副模样,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他只觉得心中涌起浓浓的悲凉,脸上的雪白似乎更重了一些,悲叹道:「我大清三代基业,恐怕即将葬送在朕的手中了。」
「皇上……」
事到如今,岳乐也不好再违心宽慰他,他身为军中最高统帅,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盛京城还能不能坚守下去,一想到今日的巨大伤亡,他的语气中也带起了哭腔,道:「皇上,奴才无能,累及三军,还望皇上严惩。」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也尽力了。」顺治虚弱地说道:「我大清天命已失,气数已尽,一切都是命数……罢了,你且扶朕起来,让朕最后去看看朕的子民。」
「皇上……」
见岳乐只是跪在那哭,顺治呵斥道:「你哭甚么,还不快扶朕起来。」
「奴才遵旨。」
岳乐只好含泪应下,起身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皇帝,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步一步走出宫殿。
皇帝的身体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虚弱,他们只是在宫城里走走,还没到外面去,他就已经喘起了粗气,无法继续走动下去,岳乐只能命人准备龙辇,抬着皇帝离开宫城,到外面去看看。
宫城内外几乎是两个世界,宫城内金碧辉煌,就连最低级的奴才都能吃个半饱,衣裳干净,可宫城外,那场大火焚毁了大半个城池,无数饥民躺在街道两边,相互依偎着取暖,其中孩童哭泣声不时能够响起。
岳乐下令将城中所有男丁充入军中,因此街道上只能看见老弱妇孺,他们悲哀麻木地看着出行的龙辇,拖着饥饿的身躯躲到一边,为皇帝让路。
顺治坐在龙辇上看着街道两旁的难民,心中是无限的悲凉,他心中悄然升起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深深扎根在他的心里,随着看见的灾难景象越来越多而茁壮成长起来。
很快,皇帝的龙辇来到了城墙后的军营,军中剩余的将士被组织起来,有气无力地向皇帝山呼万岁,虽然光线昏暗,但皇帝还是能够从他们每个人身上看出绝望的情绪。
皇帝沉默着,就这样一路沉默又回到了宫城,一回到宫城,皇帝不顾近侍太监的劝阻,命人铺纸研墨,亲自提笔写下了一封诏书,命近侍太监等明日再将送往军中宣读,随后挥退所有奴才,独自一人在御书房内度过了这绝望的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