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紧赶慢赶,在晚饭前到了家。
一直盯着门口的杜萱第一个跳起来跑上前,大声喊道:“大哥,大哥回来了。”
这下全家人都跑出来,期待地看向杜安,想从他口中听到结果。
“怎么样?”赵月梅有些紧张地问。
“嗯,找到买家了,定了些药材。”
找到了!定了!
众人不由欢呼出声,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赵月梅脸上笑开了花:“别傻站着,赶紧进屋暖和暖和,边吃边说。”儿子在外面跑了一天,这会肯定饿坏了。
这一天,他们在家里收拾后院,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稳,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容易。
没想到杜安竟然给他们带回来这么大一个惊喜。
——
见杜安放下碗筷,杜萱再也按耐不住,心急地问道:“大哥,你快给我们说说,你怎么找到买家的。”
杜安长舒口气,开始讲起今天的经历:“我今天可是把县里转了个遍,进城后去了市场,那边不行,买的人少,也要不上价。”
“国营的就更别提了,我就是去看看价格。”
“后来去找了刘权,又通过成晖找到了贺记药房,这才谈成了。”
权哥?杜萱悄咪咪地瞟了瞟三姐。
杜葵只当没看见,她现在更关心草药的事。
等杜安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说了,杜大海这才点点头,这是找对了门路,“这事多亏刘权他们,这人情,咱以后得想办法还。”
“放心吧,爹,我知道该怎么做。”他和刘权关系再铁,那也得有来有往才行。
杜葵眉头微蹙,还什么还,她还有笔账没跟他算呢。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都要了哪些草药,说什么时间交货了么。”
“看我,差点把这个忘了,这是对方要的草药数量,还有交货时间。”杜安从布包里拿出一张纸来,他怕搞错了,特意记了下来。
“你看看,这些有没有问题。”他对这些一窍不通,当时没敢问,怕露怯,这生意就不好谈了。
杜葵接过仔细看起来,做样品的时候,所有数据都记在脑子里了,简单合计了一下,“这个时间没问题,晚上我做个计划。”
贺记药房要的量可不少,种类也多,当然做成的话,这收益也是非常可观。
“明天开始,咱们重点弄这些,其它的都先放放。”
听到杜葵说没问题,大家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
后院场地够大,晾晒、存储草药都没问题。
要是炮制草药的话,杜葵看向杜大海,“爹,需要搭几个灶台。”
杜大海很痛快地应下:“行,趁这会没别的事,去后院看看,把灶台先搭起来。”
既然要开始做,这东西都得准备齐了。
杜家父子按着杜葵的要求,搭了几个简易灶台。
赵月梅带着杜蔓几人,在堂屋编簸箕。
杜葵拿了纸笔做计划,炮制草药比简单晾制工序复杂的多。
好在大家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效率已经大大提高,杜葵倒也不是很担心。
——
第二日,一家人早早去了后山。
临近年关,天气越发冷了,好在经过这半个多月的锻炼,杜葵已经慢慢适应了。
把今天需要挖采的草药给大家说了下,草药图样也是人手一份。
到了中午,草药都装到一起,姐妹四人背着先下了山,下午就在家炮制草药。
到了家,杜蔓去厨房生火做饭。
杜葵姐妹三人去后院清理采回来的草药。
没有现代化机械设备,只能人工反复清洗,大冬天浸在凉水里,没一会小手就被冻的通红,姐妹三人只能轮换着来。
接下来就是浸润,家里能用的容器都用上。
杜蔓去送饭,回来时又背了满满一筐草药。
“这药材要泡到没有硬心才可以,每两个小时看一下,及时加水。”杜葵边做边给几人讲解。
前几步还好说,比较费功夫的是切制。
“不同药材切制方法不同,这种要切的薄一些,就像这样。”
药材切制好,杜葵逐一查验,合格的,沥水后放进簸箕里。
那些不合格的,杜葵筛出来丢到一旁。
杜萱只觉有些肉疼,“这些都不能用么?好可惜。”
“这些可以自己留着用,但给药房的必须符合标准才行。”
细节决定成败,一上来就砸了自己的牌子,以后再好的手艺也没人会收。机会只有一次,她必须要牢牢把握住才行。
这一下午,所有人都忙的脚不着地,恨不得多长出几双手才好。
杜大海几人回来的时候,缸里、架子上,到处都是草药。
众人解决晚饭后继续忙碌。
杜大海又给简单改了几套工具,这样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一家人每天起早贪黑的采药制药,天不亮就起,深夜才睡下,如此过了半个多月。
——
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杜家小院门口,一袋袋炮制好的药材,被抬上了车。
“你们路上要注意安全,送完了药早点回来。”赵月梅不放心的叮嘱。
杜安手一撑上了车,回身把杜葵也拉了上来,“知道了,娘,我们先走了,再晚,路上人就多了。”
大队虽说没有限制村民去山上采药,平日里也有人采了就送到供销社去。
但是他们一次性送这么多,又是去县里,太打眼了,还是尽量避开的好。
——
寒冬腊月的清晨,山里雾蒙蒙的,杜葵坐在牛车上,看着眼前被浓雾笼罩的盘旋曲折的山路,难怪都说要想富先修路。
这进趟城还真是不容易。
牛车虽然慢了些,好歹也算个代步工具,不用自己腿着走,已经很好了,冻的手脚发麻的杜葵不停地自我安慰。
出门早,到县城也才7点多。
许是临近过年,市场都已经热闹起来了,大街小巷的都是人。
进城后,几人就下了车,杜安在前面带路,没费什么功夫,很快就到了。
“就是这里。”杜安指着门口的小木牌说道。
上前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人过来开门,还是上次那个工人小哥。
“您好,跟贺老板约好,过来送货的。”杜安客气地说道。
小哥对杜安有印象,看看门口停着的车,知道他是来送货的,就把大门打开,让他们几人先进来。
又叫了几人过来,一起把东西搬到院子里。
杜葵跟在父兄身后进了院子。
这院子修的颇为讲究,占地面积不小,前店后厂的格局。
杜葵正四下打量着,就见一个有些中年发福、蓄着小胡子的男人带着一个精瘦的老头走了过来。
“贺老板,贺师傅。”杜安主动上前跟两人打了招呼,做了介绍,寒暄几句就一起去了会客厅。
——
杜大海一看就是个老实的庄稼汉。
让贺文东感到意外的是杜安这个三妹竟然这么小。
他原以为杜葵是个16、7岁的小姑娘,这,看起来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
一身补丁粗布衣裳,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声音低沉沙哑,模样打扮都十分古怪。
贺文东没想到,杜葵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
几人坐了一会,工人将杜大海送来的药解了封,每种取了些,拿到会客厅。
贺文东看了看,这些药材确实和杜安上次带来的一样,外表上看不出什么问题。
老药工接过来,每种草药都仔细查验了一番。
过了一会,贺师傅点点头:“我把草药带去制药房细筛一遍。”
药房收药可是大事,慎之又慎。
必须当场查验清楚,否则银货两讫后,才发现对方以次充好,到时候对方不认账,药房也只能自认倒霉。
见贺文东看向自己,杜大海连忙应道:“应该的,应该的。”这事他第一次做,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查验清楚最好,要真有什么问题,他一辈子良心难安。
杜大海自打进了药房,就有些发蒙,他一辈子在地里刨食,见过最气派的房子就是刘书记家的几间砖瓦房,哪见过这么精致讲究的房屋陈设。
这会客厅古香古色,家具、装饰,无一不讲究,就连喝茶的杯子,也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白瓷杯,别说喝茶了,现在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那茶喝到嘴里也没尝出是个什么滋味。
杜安倒还好,毕竟不是第一次接触,只是心里着急想知道结果,恨不得跟过去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个查验。
——
这边,贺文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这个小姑娘,除了刚见面打了声招呼,她一直很安静,表现的落落大方。
这气度,可一点不像没见过世面的村姑。
像是对茶杯里的茶很感兴趣,她先是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另一手掀开头巾,杯子凑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复又看向手中的茶杯,皱了皱眉把杯子放回桌上。
贺文东表情一滞,头巾下小姑娘的脸上分明还缠裹着纱布,这是,受伤了?
难怪要用头巾遮住,看这样子怕是伤的不轻。
还有小姑娘这是嫌弃?他没看错吧。
贺文东禁不住好奇:“这茶不合口味?”
一直精神紧绷的杜大海,听了这话,连忙客气道:“好喝,挺好喝的。”
说完就一口气将茶喝了,刚刚他根本没尝出味来,喝了这么一大口,才觉得这味道怪怪的,喝都喝了,只能强忍着咽了下去。
这城里人口味真古怪,竟然喜欢喝这种东西。
贺文东哂笑,这杜大海也太实诚了,就差在脸上写难喝两个字了。
他收回视线,看向杜葵。
杜葵眉毛微挑,这是在问自己的意思?她想了想说道:“这药茶健脾补肾、益气生血,冬天养生不错。”
就是这味道味道确实不怎么样,但她不好当着人家的面直接批评人家的东西不好,那这生意还要不要做。
杜葵竟然知道这药茶的功效,贺文东心中微惊。
辨药制药可比这炮制草药,更加复杂难懂,炮制草药只要掌握方法勤学苦练,还是能够学有小成,但是辨药制药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没有天赋,连入门都难。
贺文东神色不由郑重许多:“你真的懂?那你知道这里都放了哪些药材?”
杜葵低头看了看茶杯,一旁的杜大海紧张的不行,杜安皱着眉头回想刚刚自己喝的那东西,只觉得味道很怪,里面有什么,完全没概念,这如何能知道。
但是对经常和草药打交道的人来说,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杜葵不但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就是同类效果的,她还知道不下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