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会客厅。
贺文东特意让人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给杜葵姐妹二人接风。
明天药房正式开工,轻松的年节假期也就结束了。
几人落座,贺文东的妻儿也赶了过来。
“抱歉,家里有事,出来晚了些。”贺文东的妻子魏秋莲,三十多岁,长相温婉,说话也温温柔柔。
贺文东关心问道:“怎么样?好些了么?”
魏秋莲叹气:“不怎么好,我们走的时候正闹脾气呢。”
贺师傅:“魏老不舒服?”
魏秋莲:“是,过年没控制好,腿上有些不好。”
“消渴症只能从饮食上控制,外伤可以试试西药。”刘大夫说道,他专攻儿科和内科,对外科这种只知道些皮毛,没什么好办法。
杜葵眼睛转了转,听这意思,贺文东岳丈是糖尿病患者。
印象里,这个年代胰岛素治疗也还没有普及。
没有特别有效的方法。
可如果只是外伤,杜葵想了想问道:“老人家腿怎么了?”
“这。”魏秋莲看了看贺文东,有些犹豫。
贺文东:“病情稳定下来了,只是年纪大,恢复的慢,腿上溃烂总是不好,西药用过,效果不明显。”
杜葵:“只是外伤?我倒是有不错的外伤药。”
“什么药?市面上的药基本都试过了。”说起这个,贺文东也有些头疼,这不是第一次,慢性病就是这样熬人。
杜葵:“我自己做的,生肌膏。”
魏秋莲眉头微蹙,自己做的?那些进口药试过都没什么起色,老人被折磨的脾气越发暴躁。
“凭什么信你?怎么证明效果好?”少年沉着脸不客气的质问。
外公生病,他想留下的,母亲非急着赶回来,说有重要客人晚上约好一起吃饭。
什么饭这么重要,什么人还非得一家都在才行。
结果,不过是两个小姑娘而已。
本就心里有火,这人还大言不惭说她做的药好,可以给外公用,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原以为父亲会一口回绝,没想到他竟然有几分心动的样子。
杜葵是好意,儿子竟然这么失礼,贺文东很不悦,“智博,怎么说话的?家教呢?”
贺智博没有吭声,眼睑低垂,掩住其中的愤怒。
贺文东缓了缓语气,对杜葵说道:“别介意,那药是你自己做的?”
杜葵:“我不会和小孩子计较。”
小孩子?杜葵语气中的不以为然,让贺智博心中怒火更盛。
众人,杜葵自己貌似也只是个孩子。
“是我做的,我用效果还不错。”
杜葵自然地摘下了口罩,事实胜于雄辩,现在伤势好的差不多了,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看到她的脸,在座众人默然。
这张脸,毁的彻底。
瓷白肌肤上横七竖八的疤痕十分明显,像是打翻的颜料被随意涂抹在白色画布上一样。
“这,这伤……”贺文东之前猜测小姑娘可能是脸上有缺陷,一直包裹严实,不想让别人看见。
没想到是受了重伤。
“已经愈合,那药效果还不错。”
魏秋莲:“你这伤多久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
“这没什么,3个月前受的伤,这药我用了1个月。”
贺文东惊住,这么短时间,“我能看看那药膏么?”
“可以。”那些药都被杜葵收在药箱里。
这药她现在已经用不上,正好做个人情。
贺文东小心接过,打开瓶盖,里面是棕红色软膏。
这生肌膏药房也有,不过做的不多,买的也少,毕竟现在很多人更认西医。
杜葵的伤做不得假,这药好不好试上一试就知晓,不过个把月的事。
贺文东很快有了决定,“那这药……”
杜葵:“这药先给老人家试试,如果用着不错,我想今后可以放在药房代卖。”既做了人情,还能验证药效,省得她多费口舌。
贺文东没多犹豫爽快应下:“好,效果好,自然没问题。”
贺智博眉头紧皱,万一不好使呢,可是杜葵那张脸,不像是作假,谁也不会那这种事开玩笑。
如果真的可以治好外公的伤,那,那他愿意向她道歉。
如果不能,哼,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
晚餐很丰盛,可众人心思都不在饭菜上,反到对那生肌膏充满了好奇。
贺师傅问了很多药膏制作方法,杜葵一一解答,这药膏她做了几次,闭着眼睛都能做的毫厘不差,这些问题,对她来说只是小意思。
刘大夫则对外伤医治过程更感兴趣,听说杜葵自己动手清理伤口,被小姑娘惊到了,医者不自医,年纪这么小,有这样的勇气和韧性。
几人越聊越起劲,一顿饭下来,从草药、制药、外伤聊到了针灸、食补,简直成了中医药研讨会。
杜葵看的医书多,古今中外都有涉猎,医学有关的话题都有自己的见解,说是移动的医学百科也不为过。
贺智博一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杜葵太狂。
可后面他们讨论的问题越发深奥难懂,他听的一知半解,很快就跟不上。
而杜葵不但应对自如,思考广度和深度比众人都要略胜一筹,她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贺师傅、刘大夫可以说是带他入门的半个师父,现在也把杜葵当成平辈论交。
这顿饭,贺智博吃的食不知味,沉默异常。
——
晚饭结束,天已经彻底黑了。
贺文东一家人并不住在药房,而是在隔着两条胡同的一处独立二层小楼。
贺智博到家,一语不发径直回了房。
“智博怎么了?”贺文东觉察出儿子异常。
魏秋莲摇摇头:“吃饭时就这样。”
贺文东想了想:“我去看看。”
抬手敲了敲门,“智博,睡了么?”
“没有。”少年声音有些闷。
推门进去,贺文东见儿子坐在书桌前看医书,笑了笑:“还看书?洗漱完早些睡,明天看一样的。”
贺智博“嗯”了一声,“爸,你真要让外公试那药?”
“嗯,怎么了?”
贺智博:“你,你就那么相信那个杜葵?她才多大?”
“你就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
贺智博抿了抿嘴没吭声。
见他这样贺文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贺智博早慧,从小就对学医制药感兴趣,贺文东对他也寄予厚望,经常把他带在身边,潜移默化地教他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为的就是他今后可以子承父业。
贺智博自小聪慧,难免有些傲气,今天这是被打击到了,心中落差一时调整不过来。
贺文东:“你觉得不应该,能说说理由么?”
贺智博看着父亲,自己刚刚说过了,他没听清楚么?
贺文东:“就因为她年纪小?”
贺智博“嗯”了一声,“反正我不相信她那么厉害。”
“那你相信贺师傅、刘大夫么?”
贺智博毫不犹豫:“那当然。”怎么说也是教他知识的半个师父。
“他们的态度不足以说明问题么?”
“可行不可行,难道他们会没有判断?”
贺智博想起两人的态度,一时语塞。
他其实知道的,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你也希望外公的腿快些好起来对么?”
“当然。”
“所以,要试试么?”
贺智博仍是有些不情愿,“要……”
——
贺文东安抚好儿子,回到房间就见妻子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那一小瓶药出神。
“想什么呢?”
魏秋莲回神:“没什么,就是这药。”
“爸他身体不好,脾气都古怪了不少,这药要是不好用的话……”
贺文东:“明天晚点,我和你去,西药都试过了他觉得不好,就试试中药。”
“嗯,好。”因为这腿伤,闹腾的一家人年都没过好,现在只希望这药膏能起作用。
“智博睡了?”
贺文东眼中带笑:“没睡,发奋图强呢。”
“可见受点挫折也是好事。”
魏秋莲:“你怎么这样,不行,我去看看他。”
“放心吧,没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点都想不明白,这辈子也没什么大出息。”
——
宴席散场,杜葵就直奔浴房。
把浴桶里里外外都清洗了一遍,正一桶桶往里倒热水,浴桶上挂了个浴帘,这样热气不会一下散掉。
杜葵先用木盆洗了头,她原本是长头发,洗起来太麻烦,干脆自己给剪短了,最近长长了些,也就刚到下颚。
就着热水足足洗了两遍,杜葵这才觉得清爽了。
杜蔓:“过来,我给擦擦。”
“半干就行。”杜葵拿过毛巾,将头发都包了起来。
试试水温正合适,极快的速度脱了衣服,将自己整个埋进浴桶里。
真舒服,杜葵满足的叹了口气。
杜蔓失笑:“就这么好?”
“你试一次,保管会爱上。”
可惜准备不够充分,泡个药浴或者精油泡泡浴,才叫享受。
“算了,我嫌麻烦,水凉了跟我说。”
杜葵“嗯”了一声,靠坐在桶边,闭目养神。
第二遍水凉的时候,杜葵依依不舍的从浴桶爬了出来。
“快擦擦,小心着凉。”虽说屋里烧着煤球炉,也只是不冷而已。
杜葵穿上干净衣服,躺在松软的被褥里,感觉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自由畅快的呼吸,整个人都通透了,喟叹一声:“这才叫生活。”
杜蔓:“这说的什么话,之前就不是生活了?”
“嗯,那就是活着。”
原以为自己物质**不高,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不过是上一世生活太过安逸富足,**都被很好的满足而已。
“大姐,我们都搬进城里生活怎么样?买个像贺记这样的院子。”她还是她,没道理换个时空,就玩不转了
“这房子肯定很贵,这房子要怎么买?怕是不容易。”三妹有时过分聪明,有时天马行空的不着边际。
“钱的事不用操心,我回头问问房子的事。”她记得商品房八零年后才开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