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萱打断她的话，话锋一转，笑了。
“昨日是除夕，今日是新年，即便我有错，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应该往前看，同样的，姐姐也应该往前看，不应该为过去的事情自责。”
“再者，这件事归根结底是幕后主使的错，没道理幕后主使如今过得好好的，你我二人却要为此自责难过，这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听到这儿，樊湘总算是破涕为笑，“幺幺说的是，这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们应该过得比坏人更好。”
“哎，这就对了嘛！”
苏萱笑着抱住樊湘，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她知道樊湘在自责什么。
樊湘一直觉得，她年长一些，聪明沉稳一些，所以，理所应该护着苏萱，也应好好护着苏萱。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因为她的不够谨慎，错信旁人，害她和樊栋变成坏人引诱苏萱和沈云晴的诱饵。
她自责，懊恼。
责怪自己不够谨慎，又懊恼自己的自视甚高。
在她看来，是她没意识到皇宫的凶险，这才给大家带来了危险。
可，她有什么错呢？
她又没有上帝之眼。
苏萱心下叹气，说到底，是她不够强大，若她能如沈云晴一般，身边的人不至于这么胆战心惊，也不至于为了没能保护好她而自责。
从前，她曾无数次的羡慕沈云晴，可现在，她不再羡慕，她只是佩服这个厉害的女人。
同样的，她也在自责，自责自己不够强大。
自责渺小无能的自己。
若她能强大一些，身边的人，可能会好过很多。
可，如果不能在一瞬间强大，也许离开，才是对大家都好。
她心下如是想。
-
大年初一，在给苏家众人拜完年后，苏萱主动坐车回了沈家。
“都想好了？”
马车上，苏卿捧着暖手炉问她。
“嗯。”苏萱点头，冲着她笑得娇俏可爱，眼神却是异常坚定。
“嗯，看来是真的长大了。”苏卿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而后道：“若瞧见了好吃的，好玩的，记得给三哥送一份，还有，若遇到了有趣的事，也写信告诉三哥。”
“好。”苏萱点头答应下来。
苏卿看着她，忽然冗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苏萱疑惑地问他。
苏卿摇了摇头，扯着嘴角轻笑，“没什么，就是以前总觉得你没长大，是个大多时候都蠢笨，偶尔也能聪明一回的小孩，如今忽然长大了，懂事了，反倒是让人不适应。”
苏萱听了这话有点儿想哭，但她拼命忍住了，只笑望着苏卿说：“还不算长大呢，还没及笄呢。”
“是啊，没及笄呢。”苏卿长舒了一口气，“可惜了，没法给你举办一场盛大的及笄礼，也没法参加你的及笄礼了。”
听到这句，苏萱眼眶陡然一热。
前世，她高中毕业时，被邀请参加同学的成人礼，那时，她惊讶万分，才知道这世上还有成人礼一说？而且，还那么盛大。
可惜，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饭都吃不饱，哪儿有成人礼。
哦，她错了。
莫说成人礼，孤儿院大多孩子，连具体出生在哪天都不清楚。
那些记得自己生日的还好说，那些不知道生日的孩子，院长便会将他们入园的那一天，定为他们的生日。
至于那些既不清楚生日，又不清楚年龄的小孩，院长便会以他们入园时的情况，大概估一个年龄，并以此来办理他们的户籍。
所以，连自己生在哪天都不清楚的小孩，怎么会有成人礼呢？
就连生日，都顶多吃一碗加了鸡蛋的长寿面的小孩，甚至连吃到这个都无比开心的小孩，哪儿能想到，这世上有人，会在五星级酒店举办成人礼呢？
哦，她错了。
很多孤儿院的小孩，压根就没听说过“成人礼”三个字。
想到这儿，苏萱有些想笑。
“没事儿。”她安慰苏卿，“不过是个生日罢了，日后，有的是机会。”
苏卿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在古代，世家女子的及笄礼，和世家公子的弱冠礼，都类似于后来的“成人礼”，甚至，比那些成人礼更要隆重。
毕竟，在世家看来，一个女子是否被家族重视，多半是看她的及笄礼是否隆重，而男子亦如此。
可苏萱，她没机会在苏家举办及笄礼，也没机会在沈家举办及笄礼。
单单是这一点，就足够京城的人来笑话苏萱。
而且，此事会成为苏萱一生的污点，日后，只要有人对苏萱有敌意，都会拿此事来说上一说。
毕竟，没有及笄礼，不仅仅是没有及笄礼，它意味着家族的不重视，尤其，苏萱还是嫡女，无论真相如何，只要她没有一场像样的及笄礼，那么，在外人看来，她就是被家族抛弃之人。
可一个嫡女？为何会被家族抛弃，那一定是她做出了有辱家族的错事。
所以，只是及笄礼吗？
并不。
它意味着一个女子的地位和名声。
“真的没事。”见苏卿久久不言，苏萱伸手拍了拍他的手。
“我真的不在意的，再说了，我的婚事已经敲定了，赫连佑霖也不会看重这个事情，你们大可放心。”
苏卿面露不忍。
苏萱笑了笑，道：“若你们实在想给我办，届时，就说我同云晴同年同月同日生，给她办及笄礼时，顺便加个我的名字，到时候，让来的人带两份礼物不就是了。”
“你……”苏卿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行了，下车吧，在坐下去，沈家怕是以为我是来找茬的了。”
“嗯。”苏萱点头。
兄妹俩先后下了车。
沈府的管家早已在门前候着，瞧见兄妹俩下车，便恭敬的将人迎了进去。
待入了府，苏卿便顿住脚，对着苏萱道：“你先回去，我去拜访一下沈大人。”
苏萱闻言一怔，“不是说，咱们一起去见云晴……”
“不了，等下她走时，马车上自然能见到，但沈大人，可是难得一见，我自然是要抓紧机会给他拜个早年啊！”苏卿说的轻松，眯着桃花眼笑得风流肆意。
苏萱却觉得他意不在此。
“要不，还是别了吧。”苏萱扯了扯他的衣裳。
“那可不行，这大冷天的，我难得来一趟。”苏卿将衣袖从她手中抽走，叮嘱道：“你忙你的去，美男的事儿，你少管。”
“……！！！”
苏萱愣怔当场，嘴角抽搐了好几下，都没说出话来。
而苏卿，早就在说完那句话后，便捧着暖手炉，头也不回地跟着管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