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这里就是阴山?”
站在宽大的马车上,李重润指着远方那陇有些空蒙的山色,问带路的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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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套平原位于绵延的阴山脚下,身为中原和蛮夷的藩篱之地,除了少数中原强盛的时代,这片被后世誉为塞上江南的丰腴之地,大部分时间都只是片苍茫的草原。
“回王爷的话,阴山是咱们的称呼,他们突厥人叫的名字很是绕嘴,大体意思就是青色的大山。”
向导说的地名很麻烦,好在那位姓郭的武官突厥话说得不错,这才让李重润稍微听懂了些地名。
既然已经到了阴山,河套确实就在山脚下了。
“山脚下便是位于云州河对岸的前套,永丰和丰州在中套,此去大约还要百里。”
“本来以为快到了,没成想还要再跑个几天。”
李重润脸色有些难看,从王府带来的马车虽然特意经过了改装,加宽了轮毂还特意用甚是难得的橡胶做了车轮。
只不过后世被称作蒙古高原的漠北,虽然地势理论上来讲称不上什么峰峦如聚,不过毕竟不是神都那般千里沃野的样子。
所以自营州过来,就算是坐着增强版的马车,也称不上舒适这么说,这十多天的奔波实在是让李重润笑不出来。
更何况因为颇多起伏,马车的速度始终提不上来,加上这茫茫的漠北本就没有路这个概念,天也只不过能前行百十里而已。
“由此路往西,经乌梁素海入中套,便可抵达永丰。若是没有什么波澜,也就是两天的功夫。”
郭武官看出来李重润有些不喜,非常直男地安慰着他。
“有没有什么舒坦些的法子?”
这几天的跋涉,李重润总算是受够了颠簸之苦。
头两天自己还兴冲冲地骑着盖雪跟厂卫军的儿郎们在草原上体验了下策马奔腾的快活,只不过舒坦日子过久了,自然是吃不了这长途跋涉的苦处。只不过两天的功夫,就在腿上磨了好些水泡出来,无奈只能在马车上充当自己的富贵闲人。
“倒是也有好走些的路子,由前面的大黑河谷口下山,过前套沿黄河路往前,便可抵达丰州,虽然距离远些,要多走个两百里,不过路俱是坦途,只不过两天的功夫便能抵达。”
郭武官跟向导凑在起嘀咕了半天,算是商量出来条快捷舒坦点的路子。
只不过看他犹犹豫豫的样子,似乎还有些隐情没有明说。
就在李重润正想问老郭在纠结何事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阵轻快的歌声。
歌声如银铃般,称不上悠扬,不过也算得上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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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儿唱的小曲儿挺好听。”
夕阳西下,马队已经开始扎营,在马车上憋了天的裹儿仙蕙等丫头正发了疯样地在广袤的草原上疯跑,缓解下赶路带来的郁郁,顺便遛遛做了天马车导致颇为不适的腿脚。
唱歌的小丫头是马队前两天从马匪手里面救下来的个突厥女娃,年岁也就和裹儿和仙蕙差不多大,正是花骨朵的年岁,初见她的时候虽然有些灰头土脸,不过烟尘没遮盖住的皮肤倒是难得的极为白皙,两只眼睛还是难得的异色,很是讨人喜欢。
问了半天也不知道小丫头到底是这帮马匪从何处劫掠而来的,更何况突厥人向来游牧,很少会在固定的地停留,就算知道来自何地,只怕赶到的时候也已经迁走。
更何况,马匪横行之处,般的牧人也少有幸存的道理。
裹儿很喜欢这个波斯猫般的突厥小丫头,加上在这天高地阔的漠北,孑然身的个小屁孩只怕几天就要变成狼群的粮食,李重润便同意了裹儿把小丫头留在身边当玩伴的要求。
小姑娘的突厥名字很复杂,不过好在老郭懂得突厥话,知道是梨花的意思,所以就给小丫头起了个汉名儿叫梨花这么叫着。
这两天熟识了,梨花也不似前几天那般怯懦,眉眼之间开朗了许多。
她年纪虽然不大,毕竟是马背上长大的突厥人,骑术和箭术都还不错,倒是经常能弄些野兔黄羊,还有些不知名的鸟雀过来帮大家解馋。
吃人嘴短,享受了几天野味的众人对她的称呼也不约而同地改成了花儿,以示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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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曲儿便是大名鼎鼎的敕勒歌,天似穹窿,笼盖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老郭虽然是个武官,毕竟也是鸿胪寺的武官,也是明经出身的正经文人,这种耳熟能详的诗文自然是清楚的。
“这么说,此地距离敕勒川不远?”
说起这个,李重润隐约明白了老郭方才纠结何事。
敕勒川,就在大青山下,夹在阴山与黄河之间。
如果只是个知名景点,自然不会让老郭如此紧张。
敕勒川,在本朝还有个称呼,云中郡,云中城,或者说,突厥王庭。
得到了老郭肯定的答复,李重润心说早知道自己就应该多看看地图再出门。
“无妨,就算山下是云中,突厥王庭也不会就这么巧让咱们撞上。”
然而正如裹儿之前吐槽过的样,李重润的嘴是开过光的。第天早,刚从大黑河谷下山的马队,就迎头撞上了支正在北上的突厥骑兵。
好在付出了些烈酒和海盐的代价之后,那支看似凶悍的突厥骑兵立刻就变得客气了许多,并没有为难打着从营州贩售物产至云中的商队旗号的马队,甚至还载歌载舞地欢送了众人程。
只不过这些突厥骑兵说的语言很是庞杂,就算是熟悉北地蛮语的老郭也只能听懂部分。
那个本地的向导似乎听懂了些,自打跟那支骑兵告别之后,便直神色张皇,赶路的时候还时不时地往身后看个不停,似乎是担心有什么人从背后追过来般。
“阿兄,花儿说,刚才那些突厥骑兵似乎是另有所图,花儿说的他们准备用突厥人打狼群的个法子,准备追踪咱们到扎营的时候偷袭。”
裹儿这几天跟花儿玩闹得最多,就已经能把花儿的话听懂个。
“兵匪自古是家,般的行商背后若是没有哪个头人的信物,在这草原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突厥人给摘了脑袋。”
老郭有些唏嘘,方才那伙骑兵笑容极为诚恳,原来只是在觊觎自己的钱财。
“咱们从营州出行前,应该想法子找个信物傍身才是。”李重润的感慨多少有些事后诸葛亮,不过鉴于这趟是偷偷摸摸的来刺探情报,本来想的就是偷偷的进村,打枪的不要,所以也就没做太多隐藏身份的事情。
“花儿说,咸盐和美酒在草原上最是珍贵,壶好酒献给头人便能换来百头羔羊,加上咱们送的那斛盐巴,便已经能在可汗的军册上写下名字了。”
突厥的军册上记名,差不多相当于在本朝有了功名,多少能算是个小贵族了。
“原来是给得太过大方,招惹了白眼狼了。这些东西在咱们那边不算值钱,没成想在突厥这么值钱。”
多少违反了财不露富原则的李重润虽然有些后悔,不过倒也没太当回事。
毕竟自己当初只凭借火器,带着几百人就敢在柳城跟几万突厥骑兵硬刚,如今虽然没有了那城墙的围护,不过多少占了机动性的优势,只不过是支突厥人的骑兵,看起来也就百人,李重润自然没有放在眼里。
只不过天上始终盘旋的只巨鹰,实在是有些碍眼。
突厥人自古有训鹰手,据说高明的训鹰手甚至都能用鹰来做斥候。
自己马队声势浩大,野生的老鹰自然不会在自己身上捡洋落,唯的答案便是这只雄鹰乃是那突厥骑兵的耳目,替在后面追踪的那支突厥人盯着自己行人的行踪,避免自己这只大肥羊落进别的突厥人肚子中去。
“传我的命令下去,谁能把那只老鹰给打下来,想要什么封赏尽管张嘴。”
厂卫军的小伙子们听了李重润的命令,多少都有些跃跃欲试。
“不知王爷能不能赏个清漪园学戏的小姐姐下来!”
有大胆的弟兄张嘴跟李重润开着玩笑,清漪园学戏的小妹妹都是武他们的师妹,长相自然是没的说。
加上武的师姐们多都已经婚配,而且还都是嫁给了杨的众徒弟们,所以厂卫军的众兄弟们自然眼馋这些云樱未嫁的小丫头们不已。
“嫁不嫁是人家小丫头们说了算,不过本王倒是可以替你撮合撮合,前提是你要能把那只扁毛畜生给打下来再说。”
男人在块的时候话题自然离不开女人,李重润也难得地跟大家开了个玩笑,虽然是换来了阿兰在背后狠狠地拧了把的待遇。
“花儿说,这是他们训鹰手训的巨雕,翅膀伸开有人多长,现在看着小,实际上飞得有几百步高,就算是草原上最硬的弓加上最准的射雕手,也难以伤及它们分毫。”
虽然知道李重润手下有着非凡人的手段,不过自从裹儿来了李重润身边,实在是享受了些太平日子,加上女孩子天生对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没什么兴趣,所以并不知道厂卫军们整天背着的黑铁管子到底有什么本事,反而老老实实地帮花儿把担忧告诉了李重润。
“不碍的,为兄既然下了赏格,自然有办法。”
李重润笑着安慰了裹儿声,见众人已经纷纷开始准备spy射雕英雄传,自己也饶有兴致地取了支步枪出来,凑在望山上面努力地瞄着。
这次带出来的米尼枪已经是改进后的版本,增加了药室和枪管的长度,而且在火门的位置也有所改进,瞎火率低了好多。
李重润率先开了枪,不过就算有娘多年的教导在身,平时也没落下日常的练习,不过神枪手这种东西毕竟都是用子弹喂出来的,李重润这种没摸过几次枪的山炮自然是打了个寂寞,子弹飞到哪儿去了都不知道,天上的老鹰依旧在那儿翱翔个不停。
好在这目标着实不算大,就算是厂卫军中的众人纷纷开火,阵乱枪过后,别说射雕了,连根毛都没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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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张没受伤,就那小子的枪法,定能把这老鹰给打下来。”
十在旁愤愤地说。
张郎伤重未愈,这次来突厥便没跟着。自打李留在了林邑,厂卫军的神枪手头衔便依稀地被同样排行第的张郎给收入了囊中。
“轰!”
就在众人唏嘘的时候,声炮响从马队后面的辆马车上传了过来。
车队中有几辆马车经过了特定的改装,车轮和车架看上去是木头,实际上内里都用了浑铁棍进行了加强,端是沉重。
为了改善通过性,还难得用的轮。
就算御马多达匹,奈何实在沉重得不行,死活都走不快,这也是马队速度提上去的关键。
不过之所以费这么大力气改装,自然是因为上面带了几门改进版本的火炮的缘故。
火炮的硝烟还没散去,方才神俊异常的巨雕就已经被蹂躏成了破败抹布般,打着璇儿从天上掉了下来。
“阿兄,打赏。”
仙蕙兴冲冲地从炮车上跳了下来,示意李重润打赏。
“大家都是用枪的,你这用大炮多少都有些犯规了吧。”
“阿兄只说把老鹰打下来,又没说不能用大炮。”
仙蕙的理由很充分,加上裹儿还在旁煽风点火,李重润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应了下来。“说吧,想要什么?”
“还没想好,你先欠着,回头等我想起来了你再还我便是。”
仙蕙也只不过想着能压李重润头,倒并不是太过在意李重润会赏给自己什么东西。
几条细犬本身就是猎犬出身,寻回的本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不用李重润招呼,就争先恐后地朝老鹰掉落的地方飞奔过去了。
不过鹰肉不好吃,就算是打下来了这么个大玩意儿,众人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头顶上少个耳目而已。
倒是花儿兴冲冲地把老鹰的尸首给讨要了过去,小丫头很努力地扛着比自己还要硕大上几分的巨鹰上了自己居住的马车,不知道忙活什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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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知道了身后有追兵,李重润倒是也不急了,让车队刻意放慢了速度,又安排了两支小队往两侧后方散步开去。
发现了盯梢的老鹰已经被打了下来,后面的突厥人速度快了许多。
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十就飞马过来报备,说身后已经发现了那支突厥骑兵的行踪。
“车队列阵,准备迎敌!”
马车的底板被众人拆了下来,以几辆炮车为核心,隐约围成了圈城墙的样子,黑洞洞的炮口也露出了幽幽的暗光,朝向了突厥人来袭的方向。
仙蕙兴冲冲地指挥着众小弟开始组装热气球,准备给大家校射。
百十人的突厥骑兵,规模还没有沿途遇到的几支马匪的规模大,所以众人并不是太过担心。
众兄弟们反而是有说有笑地等着这帮倒霉蛋们脑门子撞上来。
“来了!”
已经飞上天的仙蕙大喊了声,提醒众人敌人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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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突厥人不知道天上的那古怪物事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猎物为何会突然停了下来,不过想到车队里几十辆大车,不知道会有多少香醇的美酒和雪白的精盐,不知道能换来多少牛羊和待嫁的少女。
没准还能跟首领换来两个南人的漂亮奴女,那丰腴的腰肢和雪白的肌肤,虑至此,众突厥骑兵拍马的鞭子便密集了许多,隐约都有破空声传了出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只不过远远地看到前面那帮汉人商队应该出现的位置,不知何时多了座小小的城池出来,为首的突厥队长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些汉人是如何在平地上凭空造了座城出来,就听见道迅捷的黑影拖着长长的啸鸣飞奔而来。
“偏了十步。”
热气球上的裹儿兴冲冲地跟大家抱着点位,有了数据的第辆炮车适当地调整了下,很快就开了第炮。
炮弹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正闷着头冲锋的突厥骑兵正中,不过除了几个被激起的土块杂落在地的倒霉蛋之外,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杀伤。
然而还不等突厥人回过神来,声爆响就从炮弹落地的地方炸裂开来。
很快,第发,第发炮弹便如同冰雹般地砸了过来,支齐装满员的突厥骑兵,眨眼就只剩下了几个游离在外围的落单的骑手。
然而就在那几个骑手不要命地往散跑去的时候,两边却又响起了阵爆豆般的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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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像炮弹那种范围杀伤,不过这相对细小了许多的枪声却精准的吓人,几乎没声枪响,就有个试图逃跑的突厥骑兵掉下马来。
“直娘贼,老子打不着天上乱飞的老鹰,打你这个地上乱蹿的畜生还是跟玩儿样。”
横端着枪的十很愤愤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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