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宁氏如今正端坐在桌案前发呆,好的面色发暗,也没有怎么梳妆。
桌子上摆的是笔墨纸砚,还有一本《女诫》,她正在遵照姬伯爷的命令在抄《女诫》。
昨天姬清婉带着弟妹去给她求情,姬成平却没见他们,就连她的亲生儿子阿帆都没有再来看她,她只觉得心里气闷的难受。
今天早晨姬伯爷又派陆川过来告诉她,把库房的钥匙和对牌派人给姬清慈送过去,说是让姬清慈代她管家一个月。
为此,她大发了一通脾气,把桌子上的杯盏全碎到了地上。屋里子的丫环们被吓得大气不敢出。
刚才她又听说了姬清云搬了十多箱的东西去了浣花院,她又气了个倒仰。而且她还听说,姬清云实际上抬进府里的东西不止这些,有些东西姬清云直接就抬进了他个人的松涛院。
她的心里恨呢,这个府里她还是一府的主母,按理说姬清云应该把他这些年得的东西都收入公中,可是他却直接把那些个财产算作了他们兄妹的个人物品。她能不生气不眼气吗?就这样伯爷都任由他来。以后她在这府里还有什么话语权,有什么地位可言?
小宁氏原来的出身就是个庶女,她的嫁妆和自己的嫡堂姐宁尚嘉相比根本就没法比。
姐妹俩同样都是嫁给姬成平。想当年,堂姐出嫁时那是十里红妆,风光大嫁。而她出嫁时,嫁妆顶多也就只有几千两。所以小宁氏对于钱财非常地看重,而且不是一般地看重。
现在又听到这样的消息,她怎么能不心疼肝疼胆疼的。要是这些东西都进入了公中,那就成了她的东西,她就可以随意地支配了,那婉儿出嫁时的嫁妆就会比现在要丰厚的多。
所以她刚才一气之下又把她抄写的东西都撕了,气死她了,这一对兄妹就是专门来气她的。
碧珠战战兢兢地在旁边小心地侍候着,唯恐夫人突然发怒。
从大少爷回来后,夫人已经摔碎了三套茶具了。如今安妈妈被打的血肉模糊起不来床。一旦夫人发起狂来,处置了自己,都没有人来替她说句话。
碧珠只觉得心里发苦,人家都说,朝堂上伴君如伴虎。可她碧珠觉得伴夫人如伴狼。
可惜她没有娘老子,就是一个从外面买进来的丫环,没有人替她做主。
碧珠现在突然很羡慕采环,听说大小姐对待下人从来都不打骂。
可是她在夫人身边侍候,只要是夫人心情不好,她们这些个丫环随时都会倒霉。
当姬清婉再来找二哥商量怎么说服父亲时,看到二哥正在一个人喝闷酒,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生气地说:“二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母亲不管不顾的,还竟然喝起了酒来。”
姬清帆的眼睛有些发红,他眯着眼看着妹妹说:“二妹,你不用去求父亲,父亲是对的,母亲应该为她所做的事情负责任,我们就不要去为难父亲了。”
姬清婉气得跺脚,竟然连二哥都站到了大哥那边,她娘亲怎么办.
她气急败坏地冲着姬清帆喊:“二哥,你不能这样,那是我们的娘亲。谁说她有错?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而且现在你知道吗?父亲都让大姐代替母亲管家了,以后这府里还有我们兄妹站脚的地方吗?”
姬清帆喝了一口酒,然后怜惜地看着妹妹说:“婉儿,你先回去吗。母亲的事情以后再说,父亲现在正在气头上,谁劝都不好使。你也定了亲,就乖乖地在屋里绣你的嫁妆吧,哪也不要去了。”
姬清婉失望地看着哥哥,突然用手捂住脸哭着跑了。
姬清帆看着她的背影愣愣地坐在那里,就像是泥塑的一般半天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他烦躁地把洒盅推开,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只觉得心里有一股火憋的他上不来下不去的。
他很想喝醉,可是却意外地发现他的酒量竟然特别的好。而且他还奇异地发现这酒的味道也越来越淡,喝着十分的没有意思。其时是小厮在他的酒里给参了水。
不过任是谁酒量再好,喝多了也会有些醉,就比如现在的姬清帆就觉得脑子有点晕晕乎乎的,但是他的神智却异常地清醒。
走了一会,他觉得心里这股憋闷之气怎么也散发不出来,于是他就走出屋。
出了院子,他漫无目的的蹓跶,一边走还一边地踢着路上的石子,就好像那石子和他有仇一样。
他想过去看看母亲,即使母亲再有错误,那也是他的娘亲,他的心里也很牵挂。可是他生母亲的气,现在还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他现在还是不能去见她。
他想去看看大姐怎么样了,她被母亲送去了庄子上差点丢了命,他想去对她替母亲道个歉,可他又觉得没有脸去。
他一直盼着大哥回来,大哥果然回来了,还升了三品的将军。他崇拜大哥,想着他回来之后自己好好地跟他学学武艺,可是现在他又觉得他没有勇气去见大哥。
就在在这样矛盾的心态之下,他慢无目的的走着。
“三弟,你怎么在这?”突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是大哥的声音,姬清帆的心里一惊,他抬头,正好看见了姬清云正在向他走来。他想躲,因为他现在还没有做好心里准备去面对大哥。可是姬清云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姬清帆只好低头对着姬清帆行礼:“大哥。”
姬清云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皱了一下眉头说:“三弟,你是来找我吗?”
姬清帆连忙否认:“不,不是,我,我只有随便走走。”
姬清云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笑了:“三弟,既然随便走走,就走到了哥哥的院子门口,那就跟哥哥进去坐会吧。”
姬清帆惊讶地四顾,原来自己真的已经走到了大哥的松涛院门口,看来自己的潜意识里还是想要来看大哥的。
他难为情地跟着大哥进了屋里,拘谨地坐在那里,头半垂着,就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在等着大人的教训一样
周玉去给两个人泡茶,屋子里只有兄弟两个人。
姬清云看着姬清帆那不自在的样子,眼前不由地浮现出他小时候的样子。
阿帆小时候就就非常玩皮可爱,总是爱跟在自己的后边亲热地叫哥哥,那时他虽然不喜欢小宁氏,却很喜欢照顾阿帆。
这么多年了,姬清云以为他会变,可是姬清慈却告诉他,姬清帆是个非常好的弟弟。岳凌霄也跟他讲过中元节时阿帆的表现。
现在又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姬清云就知道这个弟弟没有变,他依然是那个性情纯良,真心实意地对待哥哥姐姐的阿帆。
这样的姬清帆,夹在他们兄妹和小宁氏之间应该很难过吧。
想到这里,姬清云关切地问:“阿帆,你没事吧?”
姬清帆不安地抬起头来,看到的是大哥那张英俊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愤恨,没有歧视,没有轻蔑,更没有漠然,那眼睛里充满了关心和担忧。
然后,他想起大哥看到了他现下狼狈的样子,不禁又难为情地转过了头。
姬清云看着他那有些稚气的举动,轻笑了一声说:“三弟,就这么不愿意见到大哥?”
他扭着脸说:”大哥,是我没有照顾好大姐,我,是我没脸见您。”说着,姬清帆眼睛又红了。
姬清云收起笑容,把他的脸扭过来对着自己,正色地说:“阿帆,你看着大哥,大哥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记住,我们是亲兄弟,我们身上流的都是姬家的血。只要你不背叛姬家,不背叛大哥,你永远都是我弟弟。大哥不会把你母亲的错误算到你的头上。”
姬清帆羞赧地说:“我一想到大姐因为母亲的过错差一点就,就,”
他有点说不下去了。最后他低着头闷闷地说了一句话:可是我就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
姬清云说:“阿帆,原来是怎样做的,以后还怎么做。你就是你,你只要永远保持这颗明辨是非的心就够了。”
听到大哥这大度的话,少年的眼圈又红了,他真挚地说:“大哥,以后弟弟都听大哥的。”
姬清云握住他的手:“好兄弟。一会,三弟就在哥哥这里吃饭吧。我们兄弟好好聊一聊。”
姬清帆当然一百个一千个乐意,他现在觉得心上的石头去了一大半,身上都轻松了很多。
姬清慈拿到了府里库房的钥匙和管事的对牌后,她就去了李妈妈的屋子里,有许多事情她要先问问李妈妈。
今天采笑说她没事了,姬清慈就让她和采微专门侍奉李妈妈。
李妈妈虽然腿脚都可以走,但上身的肋骨轻微的裂痕也需要好好地休养。俗话伤筋动骨一百天,李妈妈都是五十来岁的人了,自然更要好好地养养。所以姬清慈强迫她必须休养。
李妈妈看到自家姑娘进来了,连忙就要起身坐起来,嘴里还说:“光躺着也不行,得起来活动活动。”唯恐姬清慈不让她起来。
采微和采笑两个人连忙上前扶着李妈妈坐了起来,并在李妈妈的身后垫上了被子和枕头。这样李妈妈能靠的舒服一些。
李妈妈看到姬清慈手里的钥匙和对牌,笑着说:“姑娘这是要问管家的事情?”
姬清慈微笑着说:“妈妈,您知道,我从来就没有管过家。这府里边这么多主子和下人的吃喝嚼用的一应事宜,各方面的财务管理,我一时间还不知道从哪头抓起,还得请妈妈给提个醒,掌掌舵。”
李妈妈看着姬清慈忽闪着那双和夫人一样的清澈的杏眼,心里十分地欣慰,姑娘的好日子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