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五百块钱?
陈蕙兰赶快抛下姐妹们撤离,冲回家中。
仔细想想,卖老宅的事情差不多就是这会儿了。
上辈子陈蕙兰性格怯懦,一副病殃殃的模样,看上去就毫无震慑力。
卖老宅的事情,爷爷说卖就卖了,除了高芝华,无人反驳。
老宅怎么说也占地七八十平,还是三层小楼,虽是陈年盖的土房子,但也比小麦谷这套平房宽敞。
而且院子特别大,可以种不少小菜,尤其是院中的酸角树,结出来的果实比外面买的好吃。
可惜高芝华陈兴国两人都拗不过陈绍清的指令,被迫把房子卖给了他的老妹妹一家。
五百块钱是小,可之后的损失巨大!
不仅仅是老宅,连带着老家好几块地全一份不要的给出去了。
后来元县修建铁路,占到了那几块地,陈绍清妹妹家可谓是一夜暴富,重新选址,盖了栋三层小洋楼。
这是运气问题,不谈也罢。
但还没暴富之前,陈兴国退休那年,想着和高芝华回老家养老,寻思进老宅看一看,陈绍清的妹妹却阴阳怪气道
“我这还没死呢,你们就那么着急回来看房子?”说他们仍惦记这套房子呢。
本是想借住一晚,又被怼来“这是我的房子,住是要交房租的,一晚上五十住不住?”这是想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气得高芝华骂骂咧咧冲出老宅,再也没回去过。
所以那时候陈蕙兰他们回老家,只去妈妈的亲戚家歇脚,谁还记得老家有个姑奶?
上辈子的得失说明,越给亲戚大大的好处,人家越得寸进尺。
“不卖!”陈蕙兰斩钉截铁道。
直叫陈绍清错愕,不明所以地回头看看她,又转回去戏虐般地盯着陈兴国。
仿佛在嘲笑陈蕙兰,男人说话的时候女人插什么嘴。
陈兴国坐在小板凳上,双手夹在大腿间,轻易不敢抬头,气势完全被陈绍清压了一大截。
陈绍清也没理会陈蕙兰的无理取闹,继续道“快点把钥匙给我。”
“钥匙不在我这,在孩子他妈那。”陈兴国如实回答。
陈绍清嘲讽一笑,“我很搞不懂,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怕女人?连做个决定,都还要听你姑娘的,你算什么男人?”
陈蕙兰听了都觉得可笑,“封建王朝已经灭亡了,您就别搞什么女人三从四德了好吗?”
陈绍清终于正眼看向陈蕙兰,深邃的眸子上下打量她一番,“所以你就敢顶撞我?”
“爷爷,千万别无中生有,我只跟您就事论事。爸爸还有五年退休,他和妈妈早早打算回老宅养老,那房子卖了,你让他们上哪养老去?”
“就在这养不行么?这里山清水秀,哪里比不上青枣园那个鸟不拉屎破地方?”
陈蕙兰冷笑,“您能不能不要总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您不是清官吗?您怎么不听一下民众的心声?”
可能是清官二字激起了陈绍清的愤怒,也可能是受他自己的良心谴责,他拍凳而起,怒指陈蕙兰,大吼一声
“你不配跟我讲道理!”
“我没有跟您讲道理的意思,不扯别的,我只说爸爸的意愿。爸爸早年下乡当知青,去的就是青枣园,在那里认识了妈妈,在那里生儿育女,要不是后来工作原因,再加上您的执拗,我们一家不可能85年了,爸妈都四十好几快退休了,还举家迁徙!”
陈绍清的惯用伎俩,转移话题道,“陈兴国,这就是你养的好闺女,连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都不放在眼里!”
陈兴国仍旧低着头,一点儿也不想看老父亲捶胸顿足的装模作样。反正,面对老头,保持沉默最是安全。
“吵什么呢?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嚷嚷个没完。”
高芝华在门口听了个大概,加之八卦婆周小彤在门外偷听,她了解了整个过程才进来。
陈绍清明晃晃瞪了高芝华一眼,都忘了自己还在演戏。
高芝华也回瞪过去,“五百块?想都不要想!陈兴国要是敢同意,我马上甩他两棍子。”
要是没有去年大年初一陈绍清溺爱亲孙子,和陈建军考上高中后的双标态度,高芝华还不敢这么对陈绍清说话。
现在她想开了,要什么狗屁爷爷的认可,只要旁人夸二姑娘有本事,夸陈建军有能耐,那就够了。
陈绍清以前就看不起高芝华,嫌她是个乡野村妇,配不上自己的大儿子,当时还说高芝华勾引陈兴国,简直一派胡言。
明明就是陈兴国要屁颠屁颠跟着她的。
陈蕙兰仅凭妈妈的一个“才”字,就知道她是想加价,立马打消她的念头。
“爷爷,您请回吧,不管你们出多少钱,一千还是两三千,我们都不可能卖老宅的。”
本以为陈绍清就此作罢,谁承想他竟然说“你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还是我的!”
陈蕙兰差点忘了,他们当初迁家过来,为的就是占这套房子的名额,以前都是单位发房子住,后来才取消了这样的政策,所以这套平房落在了爷爷的户下。
当时爷爷怕名额被分走,一个月一连十几封信催促,命令陈兴国立刻马上迁家。
爷爷是要用这个为借口,威逼他们卖老宅。
那绝对不可能!
“好,爷爷,这套平房我们买了,五百成交!”
老头一听,不干了,气得胡须往上翘,“想得美!两千!少了两千绝对不卖!”
看来爷爷还没被崔富霞气糊涂,陈蕙兰也决绝地告诉他,“那没得商量了,您去请人把我们撵出去吧。”
一套小平房,占地不到六十平方米,还没有老宅宽敞,开价两千,不如去抢算了。
看在是亲爷爷的份上,陈蕙兰也不想做事那么绝,毕竟晚年有他难过的时候,便找出一千块给他,推心置腹道
“爷爷,我们好歹爷孙一场,这些钱你拿着,往年的租房费也算在其中,一共一千块,您要是不嫌麻烦的话,我现在跟您去彩霞镇一趟,过一下户,好不?”
陈绍清那个气的哟,非常没骨气地夺过一千块,气势汹汹提腿离开。
陈蕙兰给爸妈使个眼色,快速跟上爷爷的步伐。
户头算是过到陈兴国名下了,以后再也不用被人盯着,这小平房估计也住不了多久了。
一千块虽然是陈蕙兰掏的,但她还是秉公办事,把爸妈这半年多存在存折的钱取出来,勉勉强强一千二,她留二百,拿走一千。
一家人,其实也有明算账的时候,爸妈倒是不反对,只是惊叹于他们竟然能存下那么多钱!
用一千块保住老宅和田地,爸妈这辈子应该能安享晚年了。
不过经此一事,陈绍清算是彻底和大儿子一家断了联系。
陈兴国那是相当无所谓,甚至觉得一身轻松,舍掉一堆麻烦且招人厌的亲戚,何乐而不为?
最近陈蕙兰的小吃店旁边多了一家冰棍店,店主是李瘦子的哥哥李宝藏。
李瘦子没考上高中,去新一矿挖煤去了,牛冬花早餐店的早点食材全是由李宝藏送来的。
也不知他从哪买来了个冰棍机,只要把糖水倒入冰棍机的模具里,接上电就能制冷,等学生一放学,做好的冰棍五分钱一个,特别好卖。
这天一热,冰糖葫芦的受众就少了,陈蕙兰冬天挣了一波冰糖葫芦的快钱,现在又搞起新样式来了。
小吃的种类多得数不清,总要都卖上一卖才晓得哪个最挣钱。
停下冰糖葫芦的制作,陈蕙兰本来想弄铁板豆腐来着,奈何这会儿没有铁板,只有大铁锅。
用大铁锅煎出来的豆腐容易受热不均,弄得稀碎,很难让豆腐保持身形完完整整地出锅。
正好瞧见金老板那进了虾片,陈蕙兰打算大热天整点嘎嘣脆的小玩意儿,大人孩子都爱吃。
买来的虾片五颜六色的,油温不要太高,最好是筷子放进去有密集的油泡出现,找准时机将虾片倒进去。
一次性也不能放太多虾片,不然虾片膨胀以后锅可能装不下。
下锅后的虾片用筷子搅拌两下,不出几秒,看到虾片膨胀之后立马用漏勺捞出,否则就炸糊了。
陈蕙兰选用的是玉米油,如果用菜籽油的话,炸出来的虾片特别油,虾味都被覆盖了,口感不佳。
一塑料袋的虾片,仅仅炸个半袋,就能装满满一大盆。
炸好的虾片被陈蕙兰装进小塑料袋里,她没打算靠这个挣钱,只是想当作鸭货的夏日小赠品,回馈一下新老顾客。
今天周小云放学不仅吃到了现做的老冰棍,还吃到了从没见过的炸虾片。
她立马向同学们安利。
洪锐已然不再是全世界只有妈妈手艺好的拥护者了,他现在要用妈妈卖早餐赚的钱来支持蕙兰姐姐!
这虾片嘛,含在嘴里会自己融化,说是薯片又不像,有点大海的味道。
“就是虾的味道啊,虾你吃过没?没吃过的话吃这个就知道了!”周小云强行给大家科普。
洪锐含泪买下半斤鸭货才能吃到一小包虾片!
不得不说,蕙兰姐姐太会做生意了!
陈蕙兰着实没想到孩子们对虾片如此狂热,导致十只鸭子做出来的鸭货仅仅一个中午全卖完了。
间接带动金老板店里的虾片销量,更有家长趁休息日前来观摩,如何才能不让虾片糊锅。
搞得陈蕙兰赶紧把方法教给对面的牛冬花阿姨,如此一来,店门口就不会人山人海挤攘不开了。
今天和往常一样,陈蕙兰准备好售卖的食物,正等着学校开门放“神兽”,却听到不远处的石阶上传来熟悉的旋律。
好像是最近正在热播的电视剧,《青青河边草》的主题曲。
陈蕙兰被旋律吸引过去,只见一个小年轻怀抱着吉他,侧坐在石阶上,低头认真地拨动琴弦。
优美的乐声随着他纤长的指骨律动。
阳光正正好从他的后背掠过,细碎的树荫使得吉他印上斑驳。
应该是二十多的年纪,一身白衬衫颇显稚嫩,衬衫衣角随意地交叠成结,系在腰腹前,有点港风里痞里痞气的意味。
年轻真好,陈蕙兰不由得感叹,虽只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依照她活了大半辈子的经验,这是个帅哥无疑。
不知道是为了哪个小姑娘而弹吉他示爱?
趁着学生还未放学,陈蕙兰把桌台擦干净,又忍不住抬眼去欣赏小年轻的美貌。
这一回,小年轻恰好抬眸。
两双眼睛似被牵引般纠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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